這一片區域屬于桑國恕海郡官木縣,是左中州島最東北,這裏距離桑國的都城京都還有很遠。
撲上來的桑兵大概有幾千人,其中正規士兵也就一半左右,另外一半是手持着亂七八糟兵器的村民壯漢,手裏有魚叉有鐵鍬什麽都有。
“打回去!”
于冬野在看清楚敵人的數量後下達了軍令。
密密麻麻的羽箭飛過去,沖向甯軍的桑兵立刻就倒下來一層,他們往前疾沖的樣子,像是被風吹動的麥田,而甯軍的羽箭則是一把鐮刀,橫掃過去,就是一層。
桑兵在連續幾次沖擊之後損失慘重,最終不得不退走,這種強度的攻擊對于于冬野麾下的戰兵來說根本不足以構成威脅,于冬野下令士兵們把羽箭撿回來,可是有些羽箭已經損壞不能用了,這種防禦作戰,不敢浪費一支箭一口糧食一滴水。
威脅本來就不是在剛剛到北岸的時候,而是在敵人第二次攻過來的時候,而且敵人調集兵力的速度一定遠遠超過甯軍的支援兵力。
“構築防禦!向前推進五百步!”
于冬野在擊退了桑兵之後下令。
一千二百名戰兵負責去搶奪桑人的船隻,這一片海岸線上的漁船雖然不少,可是真正的大船也沒有幾艘,好在比來的時候要強一些。
這一千二百人将帶着所有的船回去,預計再回來的時候,會有差不多四五千人可以支援過來,剛剛在迎戰之前于冬野和士兵們說最少要堅守兩天兩夜,可實際上并不是,他們可能最少要堅守四天四夜。
士兵們用随身攜帶的鐵鏟迅速的在地上挖出防禦工事,這一片沒有什麽可以依靠的地形,隻能靠構建。
“去一批人。”
于冬野想起來以前海沙将軍講過的一次安國公沈冷指揮的戰鬥,用大量的壕溝和陷馬坑來阻止敵軍的進攻,所以立刻下令在行動起來。
上千名士兵開始在陣地前邊挖坑,不需要太深,一尺多深就行,但是要密集,這樣空曠的地方,難保不會有桑人的輕騎兵突擊。
這種無遮攔的地方,都沒有幾棵樹,對于輕騎兵來說簡直就是踏陣最舒服的環境,況且甯軍數量并不多,三千人的陣地,沒有槍兵沒有重甲,輕騎兵沒有天敵,如果桑軍擁有一千人的輕騎兵隊伍就能迅速的沖破防禦。
甯軍背後就是大海,退無可退。
士兵們挖掘了大量的壕溝和陷馬坑,從下船開始就沒有停下來,一直到天黑。
當夜,桑兵再次進攻,明顯兵力比之前多了。
第二天一早,太陽升起的時候,能看到地面上鋪滿的屍體,已經連續多日沒有能好好休息過的大甯戰兵顯然很疲勞,可是依然不敢放松。
于冬野下令士兵們分三批休息,一批人去海灘那邊睡覺,睡不着也得睡,必須睡。
另一批人爲預備隊,在後邊整理裝備,清點物資。
“我們帶的幹糧還能堅持三天。”
手下五品将軍李容光蹲在于冬野身邊說道:“剛剛清點了一下,兩陣,我們損失了大概兩百名兄弟,桑人這種程度的進攻,我們的羽箭還能堅持一陣子,不過如果桑兵加大進攻力度的話,羽箭也不夠用。”
于冬野點了點頭:“堅持着吧,沒别的辦法了。”
李容光問:“要不然我帶斥候隊出去看看
,附近如果有什麽糧倉之類的,可以搶回來一些。”
“帶斥候隊去附近村子裏轉轉可以,不要太遠。”
于冬野道:“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桑軍的援兵就能到。”
當夜,激戰繼續。
第二天,桑兵越來越多,兵力已經最少是甯軍的數倍,他們開始瘋狂的不間斷大軍進攻,甯軍一直堅守,靠着更爲強大的戰鬥力始終将桑兵擋住。
第三天,桑兵的兵力更多了,能看到遠處的旗幟一片一片的彙聚過來,而他們已經開始在遠處架設抛石車。
第四天,糧食沒了。
第四天下午,羽箭沒了。
“将軍。”
李容光在壕溝裏爬過來,嘴唇都幹裂的吓人。
“我們的羽箭用光了,弩箭還有一些,不過也就再撐着一陣子的......幹糧昨天就沒了。”
于冬野坐在那,親兵再給他包紮傷口,何止是幹糧沒了,傷藥也沒了,很多士兵受了傷卻沒有藥。
“敵人又在準備進攻了。”
于冬野拿起水壺看了看,水壺也空了,身後就是大海,可是手裏沒有淡水。
“準備!”
于冬野抓起來連弩:“大甯戰兵!”
“戰無不勝!”
士兵們整齊的喊了一聲,每一個人嗓音都那麽沙啞。
李容光使勁在沙堆上拍了一下:“按理說援兵應該到了啊,如果援兵再不來......”
“閉嘴!”
于冬野喊了一聲,目光依然盯着前邊的桑國軍隊,桑人已經再次集結起來,這次的人數比以往更多,按照慣例,抛石車的狂轟濫炸馬上就要來了。
“海将軍一定會來的。”
于冬野回頭看了看李容光:“回到你的地方去,守住你該守住的地方。”
“是!”
李容光嘶吼了一聲,轉身回到他自己帶兵駐守的那條壕溝裏。
“來了,大家蹲下!”
随着一聲呼喊,桑人的抛石車将一塊一塊的石頭扔過來,顯然他們的火藥包并沒有裝備全軍,不然的話,如果他們有足夠多的火藥包抛射過來,可能于冬野這三千人的隊伍已經全軍覆沒了。
當夜,桑兵第一次沖進了甯軍的陣地,沒有了羽箭的甯軍開始和桑兵近身肉搏,他們已經兩天沒有糧食,卻硬生生靠着這種悍不畏死的毅力硬撐了下來。
厮殺一直持續到快天亮,還是于冬野想到一個辦法,讓受傷擡下去的人大聲呼喊援兵到了,把不知底細的桑兵吓退。
可是天亮之後桑人就會發現根本沒有什麽援兵。
第五天。
“将軍......”
李容光幾乎是爬到于冬野身邊的:“清點傷亡,我們現在還能打的一共有六百多人,傷兵......”
他喉結上下動了動,眼睛發紅。
“今天早晨發現,受傷的兄弟們得知将軍下令把最後的一些淡水給了他們,有幾十名兄弟自殺了,他們說,不能喝這些水.....”
此時此刻,桑人把三面圍住好像鐵筒一樣,别說出去找糧食找水,站起來的人都會被瞄準了打,也不可能再出去把羽箭撿回來。
“看來援兵來不了了。”
李容光艱難的坐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息:“将軍,你回去吧,那邊還有幾艘船可以用,你帶着兄弟們走
,我帶一部分人留下來。”
“我們的任務是爲後續的隊伍守住這。”
于冬野擦了擦嘴唇,擦一下,嘴唇都被裂下來一層皮。
“别再胡說八道了,要麽我們守到援兵來,要麽我們都戰死。”
于冬野拍了拍李容光的肩膀:“我們可是戰無不勝的大甯戰兵啊......走?那不是我們該做的事。”
嗚,嗚,嗚......
遠處,桑兵的号角聲再一次響了起來,他們已經發現了甯軍這邊根本就沒有援兵,數不清的桑兵隊伍集結起來,他們已經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将軍爲什麽不來呢?”
李容光眼神有些擔憂:“我不是埋怨海将軍,我是在害怕,我害怕他們是不是在海上遇到風浪了。”
于冬野的心猛的緊了一下,其實他何嘗沒有想到,如果不是遇到了風浪沒法過來,或者是不少兄弟們已經遇難,海将軍不可能沒來。
就在這時候身後忽然有人喊:“船!船!有船來了!”
于冬野猛的回頭,然後就看到海面上出現了一片船帆,正在準備進攻的桑兵應該也看到了,所以他們加快了隊伍集結的速度,不少桑軍将領嘶吼起來,驅趕着手下士兵快速的組成陣列。
“隻有幾艘船......”
剛剛還在呼喊着的士兵黯然下來,因爲靠近的船确實隻有六七艘,就是從這邊帶回去的那幾艘比較大的船。
“桑人上來了。”
于冬野扶着沙堆起來,握緊橫刀:“再戰!”
“再戰!”
“再戰!”
“再戰!”
剩下的幾百名已經幾乎沒有力氣的大甯戰兵用喊聲爲自己壯行,他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厮殺了,唯有這樣的戰歌才配得上他們戰死。
桑人鋪天蓋地的攻上來,沒有了弩箭沒有了羽箭,隻能放桑人沖過來,數百名大甯戰兵在壕溝裏和敵人展開了厮殺,到處都在打,到處都在流血。
幾艘船靠近海岸,從船上下來的大甯戰兵瘋了一樣的跑過來,支援過來的人一共都沒有一千人,可是他們來了。
千餘人的隊伍沖上來,生力軍上來後硬生生的靠着一刀一刀的劈砍把敵人再次壓了下去。
“于冬野!”
有人在遠處喊:“你在哪兒?還活着嗎!”
于冬野身上中了兩刀,好在不是要害,他強撐着站起來回了一句:“老子在這呢,死不了!”
喊話的人大步跑過來,看到于冬野這樣子眼睛都紅了,來的是人薛程複。
“老于,你怎麽樣?”
薛程複問了一句。
“還行。”
于冬野問:“海将軍呢?”
“我們遇到了風浪,翻了好多條船,将軍不得不下令暫時退回去,他告訴我,這幾條船是最後的希望了,因爲逆風,風浪又大,我們比預計遲了一天一夜。”
“你們......撤回去吧。”
于冬野慘笑:“現在桑軍至少集結了兩萬人,算上你們,咱們還有一千多一些的人能打,回去吧,告訴将軍......我于冬野盡力了,沒丢人。”
“不回。”
薛程複站起來回頭喊了一聲:“盡快把裝備都搬下來,還有糧食和水,接下來看咱們的了!”
他拍了拍于冬野的肩膀:“我帶來了幾架弩陣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