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萬大甯戰兵穿過雪山,用了五天的時間急行軍,一天的時間攻破櫻道縣,再一天的時間趕到了北州島東南海岸,勢如破竹。
可是到了這邊才發現事情不似預計的那麽簡單,他們的船隊過不來,所以海沙的決定是用最快的時間攻到北州島東南沿海一帶,然後征用所有漁船渡海,趁着桑國的水師還被安國公沈冷拖着,迅雷不及掩耳的在左中州島北側登陸。
然而到了這才發現,沒有合适的船。
爲了和大甯在海上決戰,桑國征用了北州島這一帶的所有大型漁船,商船,貨船,在這就找不到任何一艘可用以運載士兵的船,能找到一些小船,也就一丈長,連個船帆都挂不起來的那種,根本不可能渡海。
海邊。
将軍海沙站在岸邊看着遠處的茫茫大海心裏有些堵的慌,連擎天關都攻破了,也已經順利到了這,可就是沒有船可以過去。
如果此時能夠盡快攻入左中州島的話,安國公那邊的壓力立刻就會輕下來,桑軍不得不抽調兵力回防京都城,然而現在空有十二萬大軍卻不能過去,海沙心裏如何不急?
“派人出去,越多越好。”
海沙轉身吩咐:“附近的船能用的都找來,不管是什麽船都行,我要看到船!”
“是!”
手下将領們應了一聲,立刻回頭去分派任務。
這不是桑人預料到了大甯會從北州島這邊打過來,而是他們征用了幾乎所有中型以上的船去海戰,剩下了一些都是小舟,可以在近海用,根本沒法辦遠渡。
有些時候事情就是不會按照預定好的方向發展,看起來一切順利,可是當走到一個路口的時候卻發現,接下來要面對的不是二選一或者三選一的問題,而是路口就是終點,沒有路了。
我們走在一條路上,預料到了不會這樣筆直的走到終點,一定會出現岔路口,我們也做好了很多準備,用以判斷等到了路口的時候選擇往哪邊走。
然而卻沒有想過,這條路根本就不通向你要去的地方,這不是走向你目标終點的路。
怎麽辦?
停下來休息?
還是原路返回?
甯人不會這麽選,甯人會選擇開路,沒有路,那就自己闖出來一條路,甯人就不怕開路,尤其是這三十年來,大甯皇帝陛下李承唐在位,大甯已經開出來很多條路,還不隻是往一個方向開路,東南西北,四面開路。
第二天開始,分派出去的人陸陸續續的找回來很多小船,這些船不可能渡海,經不住風浪。
海沙看到這些小船之後臉色反而緩和了一些,隻是吩咐了一句話:“繼續找,越多越好。”
還是那句話,越多越好。
又四五天,包括一些倒扣在海岸上已經破損的小船都被拖拽過來,修修補補,海岸上都是大甯的士兵在修船,找來的小船數量倒是不少,可是連桑國百姓看到這些船都沒有人相信他們能靠這樣的船橫渡過去。
而且看起來數量并不少的小船,能運載的士兵并不多。
夜。
海沙派親兵去把手下将軍于冬野叫了過來,大帳裏隻有他們兩個人,桌子上有酒菜,菜不多,酒多。
“東野。”
海沙看了他一眼,叫了他的名字後就沉默下來,顯然有些話不好開口。
于冬野笑了笑,先是咕嘟咕嘟的灌進去半壺酒,然後笑着說道:“将軍,我知道你把我找過來是想說什麽,咱們現在找到的小船按照你的吩咐,四五艘船橫連在一起,勉強可以渡海,但是要祈求着别遇到風浪,船橫連起來後,基本上不抗風。”
“而且就算是都能安全過去,一次橫渡能過海的人最多也就四千,将軍是想讓我帶第一批人過去吧,行嘞,這事我能幹。”
“是......”
海沙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我在你們幾個之間來來回回的搖擺,你們都是将才,都可堪大任,可是想來想去隻能把這件事交給你,薛程複沖鋒陷陣從不避險,武藝也強,勝勢之下無人可擋,李丁山性格謹慎,做事穩妥,可這兩個人都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在逆境之中不如你堅韌。”
于冬野笑了笑說道:“将軍放心,我第一批過去,如果能上岸的話,我會帶着兄弟們爲後續的隊伍守住海岸。”
“你們......”
海沙再次猶豫了一下,有些不忍。
“你們可能上不了岸,也可能一上岸就被圍攻。”
“我知道。”
于冬野道:“将軍你說的這些可能我都想過了,小船橫連在一起,風浪太大的話有可能全軍覆沒,就算是平平安安到了對岸,那是左中州島,桑國的中心區域,桑國就算從别的地方抽調走再多的兵力,左中州島的兵力絕不會空虛,我們可能一登陸就被包圍。”
他笑起來:“可是我不怕啊,總得有人去。”
海沙長長吐出一口氣,摘下來自己的佩刀遞給于冬野:“你想我的刀已經有一陣子了,我總舍不得給你,這把刀打造出來的時候一共三把,是陛下照着安國公的黑線刀讓工匠在大甯之内尋找材料打造而成,一把給了東疆大将軍,一把給了北疆大将軍,一把給了我。”
他把黑線刀遞給于冬野:“現在這把刀是你的了。”
“我才不要。”
于冬野一擺手,有些狡猾的說道:“我現在不要,如果我死了,這把刀就會落在桑人手裏,沒準就會變成他們砍向我們兄弟的兇器,我以後再要。”
他抱拳:“将軍,不用擔心我,咱們這些當兵的面對生死太正常了,我于冬野寒門出身,整個鄉裏往前幾百年都沒有出過我這麽大的官兒,哈哈哈哈,我已光耀門楣,死了也不遺憾,我爹指着我吹牛-逼都吹了好些年了,但他也跟我說過,他說東野,你一切的榮耀是你拼命來的,也是陛下賞給你的,你不能因爲自己是正四品将軍了就不如原來。”
“他不止一次對我說過,說你得對得起陛下,也得對得起過去那個拼命的自己......我爹還說,他指望着我繼續吹牛-逼,村子裏的老太太們可喜歡聽他吹牛-逼了,我爹能不能有個後老伴兒還指望着我呢。”
他笑着說道:“等我在左中州島站穩,将軍你可不許反悔,刀肯定給我是吧。”
海沙使勁點了點頭:“我說話算話。”
于冬野嘿嘿一笑:“擦幹淨,磨一磨,這刀将軍再替我保管幾天。”
第二天一早,于冬野帶着人将修補好的小船橫連起來,用了兩天的時間準備,這都是一些什麽樣的船啊......修修補補破破爛爛,船帆上都是大大小小的補丁。
可是大甯的戰兵們,
就是要用這樣的船橫渡海峽,過去了他們是英雄,過不去,他們也是英雄。
又是一個讓人覺得明媚到了忍不住想大口呼吸的早晨,四千一百名大甯戰兵登上了這一艘一艘拼裝起來的戰船,這樣的戰船沒有絲毫防護,一杆魚叉就能捅個窟窿出來,更何況要面對的有可能是桑國裝備不俗的水師戰船。
然而沒有人覺得有什麽特别可怕的。
“你怕不?”
一個中年漢子問身邊的年輕小夥子,中年人是個團率,臉上有一道疤痕,這讓他看起來相貌有些猙獰,可是年輕人知道就屬他們團率心腸最好。
“不怕,有什麽可怕的。”
年輕人靠在漁船上,讓自己坐的舒服點:“我父親是戰兵,當年和黑武人打的太狠的時候,北疆的戰兵損失大,我父親應招回到隊伍裏,臨走的時候我也問過他,我問他,爹,你已經有五六年沒有拿過刀,你怕不怕?”
“我爹說,我是去保護大甯的,不怕,我爹還說,你小子這輩子都超不過去你爹,因爲你爹把保護大甯的事都幹完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敢來欺負大甯。”
他看了看團率,笑着說道:“我當時就跟我爹說,你把保護大甯的事都幹完了,等着我吧,等我參軍的時候,我一定能超過你,我不需要再爲了保護大甯而拼死,但我會沖鋒在大甯開疆拓土的路上。”
他停頓了一下,笑的更釋然。
“出征之前我給我爹寫了一封信回去,在信裏問他一句話......爹,是保家衛國牛-逼,還是開疆拓土牛-逼?你做到了不讓别人欺負大甯,我現在去欺負别人了。”
中年漢子使勁兒在小夥子肩膀上拍了拍:“你說的好。”
“我們隻要沒有死在海浪中,我們就能讓敵人在倒下顫抖。”
團率看向遠方:“桑人說,海神會庇佑他們,你信嗎?”
年輕人道:“誰?海神?吓死它。”
就是這樣一支隊伍開始了對大海的征程,如果他們征服了海峽,那麽他們将要征服左中州島。
兩天兩夜之後。
左中州島東北海岸,一群漁民正在打漁,他們遠遠的看到對面出現了一大片黑影,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按理說這地方不該有船隊出現啊。
有人立刻去禀告當地的官員,當地官員不敢耽擱,立刻派人上報。
一艘破破爛爛的船靠岸,船上的年輕人第一個跳下來,往四周看了看,一個人都沒有,漁民都已經逃走了,他回頭看了看團率:“他們的海神呢?”
團率笑着回答:“海參熬粥喝了。”
可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陣的号角聲。
“速度要快!”
于冬野喊了一聲,然後回頭看了看,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還要把船劃回去,希望他們能平安回到北州島,好在這邊的船不算少,大大小小都有,他們可以先去搶船,下一批兄弟們來的時候能舒服點。
“兄弟們!”
于冬野吩咐人盡快把船上的裝備搬下來後喊了一聲:“我們要在這堅守最少兩天兩夜,你們告訴我,我們應該做什麽!”
一千二百人去搶船了,留下來的不到三千大甯戰兵同時喊了一聲:“來多少殺多少!”
“列陣準備!”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