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現在明白過來,這個坑确實有點深。
皇帝看向朱長貴:“你告訴朕,你是哪天看到有人把一個包裹交給沈冷了。”
朱長貴垂首道:“回陛下,應該是五天前,已經入夜,當時沒有别的食客,所以草民記得一些,更主要的是那個包裹放在桌子上的時候草民還看了一眼,包裹皮上像是黑色的又像是藍色,天黑沒看清,不過印象深刻的是包裹皮上有一朵紅色的花。”
皇帝回頭看了一眼,那包裹皮果然是黑色的,他伸手把包裹皮反過來,在下邊看到了繡着的一朵紅花,這包裹皮一直朝下放着,朱長貴進來之後肯定看不到,不可能是剛剛才看見的。
朱長貴繼續說道:“日子草民應該是不會記錯的,因爲那天其中一人還給了賞錢,沒少給,足足二兩銀子,很少遇到這麽大方的客人,二兩銀子可以在草民這吃一個月的削面了。”
皇帝問朱長貴:“沈冷給的?”
朱長貴搖頭:“不是不是,是另外一個人。”
沈冷長長吐出一口氣。
“五天前?”
姚近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四天前我兒姚朝宗被國公帶兵抓了......國公,你爲何如此心狠?”
皇帝看了姚近一眼:“姚近,你是十天前看到這套铠甲的?”
“是,臣十天前親自保養擦了油。”
“用的什麽油?”
“兵部武工坊的油,專門用來保養铠甲和兵器的。”
皇帝看向沈冷,眼神裏的意思是你看看,人家給你挖了多大一個坑,所有細節都能對的上了,這是量身打造的坑的。
沈冷用無辜的眼神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有看向姚近:“你兒姚朝宗知道不知道你把铠甲放在何處?”
“回陛下,臣的兒子,當然知道祖傳的猥鱗甲放在什麽地方,臣家裏人都知道,隻是臣沒有想到會被人盜走,而且......還是家裏人盜走的。”
皇帝回到椅子那邊坐下來,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現在朕幫你們這件事捋一捋......大概是,姚朝宗爲了拉攏沈冷,想把他的兒子和侄兒送到水師之中,所以盜走了家裏的猥鱗甲送給沈冷,同時還給了沈冷幾十萬兩銀子。”
皇帝問姚久兒:“是這樣嗎?”
姚久兒想了想,回答:“應該是。”
皇帝又看向沈冷:“也就是說,你拿了他的铠甲,收了他的銀子,但一轉身就把他送進廷尉府大牢,而且還威脅姚朝宗隻要敢把這件事說出來就滅他滿門?”
沈冷歎了口氣:“臣自己都快信了。”
皇帝道想了想,朝外喊了一聲:“衛藍。”
大内侍衛統領衛藍快步從外邊進來:“臣在。”
皇帝道:“把他們全都送到廷尉府裏去,收押入監,朕明日會安排人審理此案,都帶走吧。”
姚近跪在那:“陛下,臣無罪,臣并不知情啊。”
“先去廷尉府吧。”
皇帝看了姚近一眼:“叫你家裏人也到廷尉府去,協助調查。”
衛藍有些問難的看了看皇帝:“安國公......”
“他也帶去廷尉府收押。”
皇帝瞥了瞥沈冷:“他是被告。”
言下之意,原告都關,何況被告?
“暫停沈冷所有職權,待本案查明之後再說。”
皇帝一擺手:“帶走吧。”
衛藍走到沈冷面前,微微垂首:“國公,得罪了。”
沈冷看向皇帝桌子上那套猥鱗甲,眼神裏有些淡淡不舍,皇帝瞪了他一眼,沈冷用眼神表示臣都掉坑裏了這铠甲如果再不給臣的話豈不是虧的更大?是真想要啊。
皇帝的眼神是......滾蛋。
他心說你個臭小子是心真大啊。
一個時辰之後,所有人都被帶到了廷尉府收押,韓喚枝命令廷尉把沈冷帶到他的書房親自審問,沈冷跟着兩個廷尉進來,韓喚枝在門口等着呢,沈冷一進門他就把房門關上,沈冷自己走到桌子那邊一擡屁股坐上去,搖了搖頭:“頭一回遇到這麽會玩的對手。”
韓喚枝笑了笑道:“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已經派人去找你說的那兩個人,他們一定和姚家也有關,就是怕人已經遠遠的逃離長安,到現在過去一天一夜又半天,想逃的話早就已經離開長安數百裏了。”
沈冷歎了口氣:“這次想玩我的人,很了解我。”
韓喚枝問:“怎麽說?”
“他知道隻要我看到那副猥鱗甲就一定會上鈎,而且還利用了姚朝宗的案子,現在姚朝宗死了,死無對證,姚久兒咬定了我收了錢,而我手裏還确實有幾十萬兩銀子的銀票......”
韓喚枝道:“你的銀票不是天機票号的嗎?”
“是天機票号的。”
沈冷看向韓喚枝道:“陛下還沒有撤銷對天機票号的罰令,所以我手裏有幾十萬兩天機票号的銀票也不對勁......”
就在這時候千辦方白鹿從外邊進來,看了看韓喚枝有看了看沈冷,猶豫了一會兒後說道:“就在前幾天,方城縣,咱們的人眼皮子底下也出事了。”
“什麽事?”
“有人在方城縣的大廣商行舉行了一場拍賣會,出現了不少珍貴的東西,拍賣所得銀子就有數十萬兩,這些珍玩都價值不不菲,突然之間出現在一個縣城的商行裏就已經很不對勁了,更不對勁的是,當天,一大筆銀子存進了方城縣的二大票号。”
方白鹿看向沈冷:“二大票号就是天機票号,一筆幾十萬兩銀子存進來。”
“什麽時候的事?”
沈冷問了一句:“具體。”
“就在姚朝宗被抓的前一天方城縣辦了這場拍賣會,毫無征兆,沒有宣傳,沒有造勢,但是當天來大廣商行參加拍賣的人非常多,隻半日,所有珍玩都被買走,所得銀兩大概有四十八萬兩,這些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因爲那拍賣是閉門拍賣,說都是熟客不接待生人,所以拍賣會當天誰也不知道。”
沈冷歎了口氣:“我手裏恰好有四十八萬兩銀票。”
韓喚枝楞了一下:“這麽巧和?”
沈冷道:“也算不上巧合了,誘捕姚朝宗那天,陳冉拿着銀票在林妙齋裏暴露了,銀票的數額有多少那些人想知道并不難。”
“可時間對不上,拍賣之前對方并不知道你手裏有多少銀票。”
“二大
票号裏有他們的人?”
韓喚枝忽然間反應過來:“你是到長安之後從林落雨手裏拿走的銀票,而林落雨要想取銀子,最近的地方就是二大票号或者木幾票号,這兩個地方有他們的人,在林落雨把銀票取走之後,具體是多少他們已經知道了。”
沈冷想了想,确實也隻有這一種合理的解釋了。
韓喚枝歎道:“本以爲這個坑已經很大了,但是沒有想到你現在掉進去的還隻是地下一層,拍賣的事一旦人盡皆知,你就掉進了第二層,如果解釋不清楚的話,你就掉進了十八層地獄,翻不了身。”
沈冷道:“所以,現在連我自己都快信了。”
韓喚枝道:“方城縣拍賣在姚朝宗被抓的頭一天,當天這麽大一筆銀子存進二大票号,從時間上來說對的上,這麽大的客戶,二大票号就會暫時關門,所有人都來清點銀兩,可是有一個時辰也差不多了,我推測那些人一定會催促,不停的催促,以保證盡快清點完,清點完了之後如果快馬加鞭的往長安城跑,半天足夠到了,當天在關城門之前就能把銀票交給姚朝宗,而現在那些人的證詞,恰好是那天晚上姚朝宗把猥鱗甲和銀票給你的,時間上無懈可擊,找不到破綻。”
沈冷輕歎一聲:“于是,第二天我帶着這些銀票誘捕了姚朝宗。”
韓喚枝繼續說道:“對方設計的很精細,連爲什麽姚朝宗出現在林妙齋都設計好了,因爲陳冉帶着的銀票是他頭天晚上剛剛給你的銀票,姚朝宗當然會起疑心,所以才會急匆匆帶着人趕到林妙齋。”
沈冷道:“合理。”
韓喚枝看向沈冷:“我說錯了,你不是掉到了地下二層,你已經在第十七層地獄之中,如果還找不到證據證明你是冤枉的,過不了多久就是十八層地獄了。”
韓喚枝道:“我現在就擔心一件事,這件事如果發生了,你就掉進十八層地獄了。”
沈冷:“什麽?”
“那些被拍賣的東西,有沒有姚家的。”
沈冷沉思片刻,一驚。
韓喚枝道:“如果這些拍賣的東西有一大部分是姚家的東西,就足以證明姚家爲了收買你而不得不舉行了這次拍賣,把賣東西換來的銀票給你。”
韓喚枝說完之後看向方白鹿:“去追查那些買家了嗎?”
“在查。”
方白鹿道:“之前方城縣那邊的人覺得可疑一直在查,但沒有什麽頭緒,二大票号既然是做票号的,就不能不收人家要存進來的銀子......”
他看了沈冷一眼後繼續說道:“對方有存根,拿出來就是證據,而國公手裏的銀票數額又對的上,對國公來說太不利了。”
韓喚枝點了點頭:“他們學聰明了,不再如以前似的那麽粗糙簡單的對待你,其實想想也對,那時候想殺你用的是最簡單的法子,是因爲你地位不夠,他們覺得殺你無需那麽費心費力,現在不一樣了,你地位超然,想除掉你就得費盡心機......”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我不想再聽到什麽壞消息了。”
就在這時候千辦聶野從外邊進來,臉色難看:“大人,有人來廷尉府報案。”
“什麽案子?”
“說是前些日子在方城縣拍賣買到了一些東西,回去之後仔細看了看,發現可能是贓物,也許是從某個大家族裏偷出來的東西,所以買家有些害怕,來報案了。”
韓喚枝再次長長吐出一口氣:“壞消息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