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過老院長,老院長說那地方他年輕的時候就這樣,現在還是這樣,千篇一律,他抿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千篇一律的讓人流連忘返樂不思歸。
沈冷問過大學士賴成,賴成說小淮河這種地方枯燥而單調,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就喜歡這樣的枯燥而單調。
沈冷還問過大将軍澹台袁術,大将軍說身爲禁軍大将軍這個問題他不能随便回答,他還說保護陛下是禁軍的職責所在,所以他以往去的次數多都是有理由的。
所以以上諸位都被沈冷敲詐了,尤其是大将軍澹台袁術,被沈冷敲詐了三罐好茶加二十把黑線刀,因爲沈冷說他的意思就是明裏暗裏的說陛下去小淮河的次數多。
沈冷之所以打聽這些是怕露怯,因爲他答應了在北疆那些爲國和黑武人比試的年輕将軍們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答應他們見到陛下,第二件事就是帶他們去小淮河。
沈冷回來的快,而這些年輕将軍們到長安要等着武新宇的批文,還要各營将軍的批文,比沈冷晚了半個多月才到長安。
男子漢大丈夫,沈冷答應過的事就不能反悔。
東暖閣。
皇帝看了一眼沈冷:“聽說你最近幾天一直都在打聽小淮河的事?能打聽到的人都打聽了,你是想怎樣?”
沈冷認真回答:“臣隻是想知道,怎麽才能表現的好像經常去一樣,在大甯的那些青年才俊面前才顯得很成熟老練的樣子。”
皇帝:“呸。”
沈冷讪讪的笑了笑:“其實主要是打聽一下消費水平如何,陛下也知道臣窮。”
“你窮?”
皇帝瞥了他一眼:“朕怎麽聽說,之前你釣魚一樣抓了工部水部司司座姚朝宗的時候,用的是上百顆規格不俗的東珠?”
沈冷:“謠傳,都是謠傳。”
皇帝:“給你機會再說一遍。”
沈冷歎道:“就知道陳冉那個家夥幹了傻事一定會有副作用......陛下,這東珠......”
皇帝一擺手笑道:“這東珠是朕賞給你的,禦史台的人得到消息後确實參奏了你一本,說你大量珠寶來曆不明,朕說都是朕給的。”
沈冷俯身:“臣謝陛下。”
皇帝道:“這東珠的事就暫且不提了,小淮河的事朕讓兵部想辦法把款項解決一下。”
沈冷嘿嘿笑:“不用不用,臣之前答應過他們的,小淮河的消費臣來買單。”
皇帝問:“也好,雖然那也是獎賞的一種,可畢竟朝廷出錢請這些年輕人去小淮河還是有些不妥當,既然你自己以個人的名義帶他們去......”
皇帝轉身拉開抽屜,從抽屜裏取出來一塊看起來很精緻的牌子,轉身遞給沈冷:“拿着這個去吧,能給你打個折扣。”
沈冷雙手接過來:“陛下還是小淮河哪家青樓的貴賓?”
說完之後立刻低頭:“臣什麽都沒有說,臣剛才恍惚了一下,感覺像是被賴成賴大人附體了一樣。”
皇帝笑道:“這是......”
他似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停了停,然後沒繼續說下去:“你去用就是了。”
沈冷嗯了一聲,俯身問道:“陛下還有什麽吩咐?”
皇帝道:“穿便裝去,所有人。”
沈冷笑道:“臣知道,一群将軍集體去小淮河确實有失體面,明兒一早禦史台大人們就能在大殿上跳着腳的罵街。”
皇帝擺手:“去吧,年輕人在一起聚一下也好,隻要不是太放肆。”
沈冷道:“臣肯定是不會放肆,臣......”
皇帝嗯了一聲:“你慫,朕知道。”
沈冷退出東暖閣,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衛藍,衛藍俯身道:“國公。”
沈冷晃了晃手裏陛下給的那個牌子:“認識不?”
衛藍:“認識啊。”
沈冷往前湊了湊:“這是什麽?”
衛藍:“這是......”
東暖閣裏,皇帝:“咳咳......”
衛藍一縮脖子,笑着對沈冷搖了搖頭:“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想了想陛下一會兒就要在大殿接見那些從北疆來長安的年輕将軍,自己倒是可以不去,這會兒閑着無事,找到個小太監讓他去告訴代放舟,他先去迎新樓等着,一會兒那些年輕将軍們從大殿出來後可以直接去迎新樓找他,迎新樓距離小淮河不算遠,一路走過去還能看看長安城裏最繁華的這一段。
這些年輕人其中有一多半還沒有到過長安,正好趁着這次機會多走走看看。
沈冷進了到迎新樓門口,夥計們看到他就笑起來,一個個跑過來熱情的打着招呼。
沈冷進門,白牙從樓上跑下來,一邊跑一邊笑:“我來結賬了嗎?”
沈冷:“什麽意思?”
白牙道:“黑眼前輩從我這定了一年的酒,說是記你的賬。”
沈冷:“告辭。”
白牙哈哈大笑:“迎新樓有你們這樣的好朋友照顧生意真是太好了,一定酒就是一年一年的,除了黑眼前輩之外,還有賴成賴大人,還有韓喚枝韓大人,都是記得你的賬。”
沈冷:“我去......組團來的?”
白牙笑道:“還真是。”
沈冷道:“幸好我今兒又是要帶一個差不多百人規模的團過來,不然的話這筆賬都賺不回來。”
白牙笑道:“我都知道了,北疆的那些年輕将軍們是吧?東西我都已經安排好,人到了就能開餐,這頓飯不用國公掏錢,迎新樓請了。”
沈冷道:“估計着今天會喝一些酒,店裏的存酒若是......”
“酒有的是。”
白牙道:“不然的話,你覺得黑眼前輩和賴大人還有韓大人爲什麽要在這存一年的酒?”
沈冷一怔:“他們是爲了今天存的酒?”
白牙點了點頭:“别感動,還是記得你的賬。”
沈冷:“......”
大概等了有一個時辰左後,來自北疆的這些年輕将軍們好像一陣風似的呼嘯而來,沈冷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家夥們忍不住歎了口氣:“有些亢奮啊......”
又一個時辰之後,小淮河。
沈冷裝作很熟悉的樣子帶着這些年輕人到了這,站在小淮河中間的石橋上,沈冷像是指點江山一樣:“我跟你說清楚,喝酒我管夠,其他的我就不陪你們了啊......”
略慫。
衆人挑了一家樓子進去,沈冷看着他們又是呼嘯而入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不由自主的想着年輕真好,他把掌櫃的叫到一邊:“今天晚上他們在這的一切開銷都找我就好,回頭結算好了賬單放在櫃台,我明天會讓
人來把銀子結算了。”
“不用不用。”
掌櫃的垂首道:“公爺......”
沈冷:“我還沒說,你怎麽知道我是誰。”
掌櫃的說道:“紅袖樓的東主交代過,今天如果有這麽大規模的一群人一起來,就一定是安國公帶來的人,所有花費,都由紅袖樓結賬。”
沈冷緩緩吐出一口氣:“那就替我多謝雲大當家。”
“放心就是了。”
掌櫃的說道:“公爺請進吧。”
沈冷搖了搖頭:“我就不進了,你招待好他們就行。”
沈冷一個人離開這家樓子,走到石橋上回頭看了一眼,正好有個挑着擔子的貨郎經過,在這邊做小生意也能賺不少錢,沈冷在貨郎那買了一個煙鬥一些煙絲,不知道爲什麽就是忽然很想抽一口。
點上煙鬥,沈冷長長吐出一口氣,那煙氣缭繞在他面前。
“你應該進去多陪陪他們,不然顯得失禮,你不是說過的嗎,他們來了你會帶着他們來着瘋一回。”
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沈冷身邊出現,沈冷笑了笑,搖頭:“瘋一回我是不怕,主要是沒有一個看上眼的。”
林落雨伸手把沈冷手裏的煙鬥拿過來,看了看,放在嘴邊也吸了一口,吐出煙氣的樣子比沈冷似乎還要熟練一些。
“以後别抽煙鬥。”
林落雨看了沈冷一眼:“沒什麽好處。”
“那你呢?”
“我?”
林落雨笑了笑:“我隻是想嘗嘗你剛剛抽的是什麽味道。”
她把煙鬥放在石橋欄杆上,煙氣就在她身邊往上冒。
“什麽味道?”
沈冷問。
“孤獨。”
林落雨擡起手在沈冷肩膀上拍了拍,然後轉身走了,那兩個字好像鑽進沈冷腦子裏一樣,他愣在那好一會兒,然後苦笑。
沈冷能帶給多少人開心,能讓多少人開心,可是茶爺不在身邊的時候,有誰能讓他真的開心?
他隻是想讓很多人開心,想讓身邊人都開心。
在那麽一個短短的瞬間,沈冷覺得這個繁華的世界和自己格格不入,他不是不喜歡小淮河這裏,隻是與他無關,他沒有抵觸,他隻是真的沒有感覺。
不多時,林落雨拎着兩串糖葫蘆回來,遞給沈冷一串:“這個比抽煙好,很甜。”
沈冷接過來:“喝了好多酒,剛好解解酒勁兒。”
“我和你說過。”
林落雨咬了一顆糖葫蘆,于是漂亮的小腮幫子就鼓起來,一邊吃一邊說話的時候有些少女般的可愛。
她說:“我看着你體會人生,是一場修行,看你看得久了,自己都脫胎換骨,我覺得很美好,于是修行不苦,你帶給人的所有美好都讓我覺得人間值得......所以......”
她笑了笑:“你這樣的人啊,應該比所有人都更圓滿才行,我吸你的福氣美滿我才能繼續修行,最近聽到一句話很好,送給你。”
“什麽?”
“願世間所有美好都與你環環相扣。”
林落雨:“我還沒有得道成仙呢,你還得努力。”
沈冷笑起來:“好。”
......
......
【願這世上所有美好與你們每一個人都環環相扣,周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