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翹着屁股在韓喚枝的書桌上坐下來,順手拿起來韓喚枝放在那的茶葉罐看了看,韓喚枝歎道:“你是國公,是大将軍,能不能莊重些?”
沈冷點了點頭:“唔,那,請問都廷尉大人,你覺得這事我也應該怎麽莊重的去解決?”
韓喚枝搖頭:“沒法解決。”
“可是公平呢?”
沈冷道:“陛下自己所說的公正公平呢?”
韓喚枝道:“你也是大風大浪經過不少的人了,怎麽會不明白,陛下說的公正公平是陛下說的,最終解釋權在陛下手裏,陛下說什麽就是什麽,你看看你自己挑的講理這個人。”
沈冷道:“那你的意思是陛下就可以不講理?”
韓喚枝:“你不用給我挖坑,我跳進去又能怎麽樣?我跳進去你那幾十萬兩銀子就能要回來?”
沈冷道:“當時你沒在未央宮,可是好多人都在,陛下親口說的,從英條柳岸那得來的銀子都給我,一來是用于水師海戰,一來是因爲昨天的早飯是我算的錢,陛下金口玉言,說了那銀子算是補給我的早飯錢。”
韓喚枝道:“那早飯的銀子補給你了嗎?”
沈冷:“補了啊,我花了一百二十錢,給了我一兩二百錢,說是十倍補給我的,陛下搶走了我四十幾萬兩銀子,補給我一兩二百錢!”
韓喚枝道:“忍了吧。”
沈冷道:“陛下怎麽能如此!”
韓喚枝:“陛下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既然把錢拿回去了,就一定會給你個說法。”
“給了啊。”
沈冷道:“說是今天拍賣會陛下的出場費。”
韓喚枝沒忍住:“哈哈哈哈......公道,陛下是大甯的陛下,是天下共主,配合你演戲要點出場費怎麽了,況且四十萬兩銀子請陛下來演戲,也就你有這個面子,換做别人說出四十萬兩讓陛下演陛下也不演,你應該覺得驕傲自豪。”
沈冷:“我的驕傲自豪不值四十萬兩......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甯願要錢。”
韓喚枝笑道:“陛下不是還給了你十萬兩麽,又不是都要走了。”
“那十萬兩是公款啊,陛下說了,這筆銀子雖然在我手裏,但要用于英條柳岸回桑國之事,把他安安全全的送回去,剩下的錢用于在桑國活動,收買人心,協助英條柳岸盡快組建軍隊對抗高井原。”
韓喚枝道:“下次你長點記性就行了,我看你下次還找不找陛下跟你一起演戲。”
沈冷歎道:“好虧。”
韓喚枝:“你閉嘴吧......那十萬兩還不是落你手裏了,你居然也好意思的,又伸手跟陛下要十萬兩,你别以爲我不知道,上午我進宮見到賴大學士,笑的大學士嘴都快歪了,他說陛下給你十萬兩讓你去辦事,你說十萬兩不夠,陛下問爲什麽不夠,你說這十萬兩是承運費,别的不算......”
沈冷聳了聳肩膀:“我們這麽大一個承運商,承運費當然高,可着大甯說,任何一家做水運生意的,有我們家東海水師的規模大嗎?”
韓喚枝:“你大你大你都大,陛下最終拿了你三十萬兩,你拿了二十萬兩,要知足.......你昨日去城外挖人家英條柳岸藏起來的珠寶,真的都交公了?”
沈冷:“那是自然。”
韓喚枝:“摸着良心再說一遍?”
沈冷伸手在韓喚枝的胸口上摸了摸:“摸着良心再說一遍怎麽了?我......确實是沒都交公,留下了兩件東西。”
韓喚枝把他的手打掉:“你摸我幹嘛?”
沈冷:“我沒良心啊。”
韓喚枝:“介個.......确實不好反駁。”
沈冷道:“我确實是留了兩件東西,因爲這兩件東西有些特殊......”
韓喚枝道:“貪财就說貪财,說什麽特殊。”
沈冷道:“你不懂。”
他拿起茶葉罐往懷裏塞,韓喚枝皺眉:“體面一些不行?”
沈冷從桌子上跳下來往外走:“我這是被逼的,你可以告訴陛下,陛下搶我的銀子,我就搶他愛臣的茶葉,你若是要怪就怪陛下去吧。”
韓喚枝:“......”
看到沈冷要出門,韓喚枝問了一句:“你來我這就是發幾句牢騷?”
沈冷:“不是,主要是想拿罐茶葉喝,老院長那邊的茶都不怎麽合我的口味,他喜歡烏龍茶綠茶,也喜歡岩茶紅茶,偶爾也會喝普洱,可我不喜歡啊。”
韓喚枝道:“從書院到我這,一路上你最起碼能經過好幾個熟人的地方,爲什麽非要來我這搶。”
沈冷:“咱倆口味差不多。”
韓喚枝:“......”
沈冷出門笑着說道:“你去和陛下告狀啊。”
韓喚枝:“你留下那兩件東西是什麽?”
沈冷:“不告訴你,回頭自己悟吧。”
韓喚枝笑着搖頭,沈冷走了之後韓喚枝又處理了很多事,同存會的案子都在他一人肩膀上扛着,沈冷也隻是偶爾客串而已,有銀子搞的事沈冷就參與,沒有銀子沈冷才懶得動彈。
轉眼間天色就又暗了下來,韓喚枝往窗外看了一眼,暮色籠罩,外邊都已經看不清了。
“聶野。”
韓喚枝朝着外邊喊了一聲,不多時聶野跑進來,韓喚枝指了指桌子上的卷宗:“那幾個人是我挑出來的,你帶着人連夜再審審,他們已經快要熬崩了,稍稍發點力就會招供。”
聶野嗯了一聲:“明白,大人你快點回家吧,夫人已經到長安有一陣子了,可你每日都在忙回家的時間少之又少,再這樣我都怕夫人會怪你。”
韓喚枝笑了笑:“這就回。”
他又交代了幾句随即出門,到了院子裏登上那輛極爲惹眼的黑色馬車,車夫揚鞭打馬,馬車緩緩駛出廷尉府的大院。
半路上韓喚枝還特意停下來,買了一些雲桑朵最喜歡吃的糕點和幹果,草原上不缺幹果但和長安這邊賣的口味不同,但草原上買不到好吃的糕點,哪怕她是大埃斤也一樣。
每次來長安她最喜歡的就是這裏的繁華,以往在草原上見都沒有見過的美食吃了不少,見都沒有見過的漂亮衣服買了不少,見都沒有見過的新奇玩意收集了不少。
半個時辰後,韓喚枝的馬車在家門口停下來,韓喚枝下車之後和車夫說了幾句,車夫點頭然後驅趕着馬車離開,夜色已晚,韓喚枝進門之後就聽到正堂那邊的笑聲,夫人和他的女兒正在玩耍,聽到這笑聲韓喚枝覺得一天的勞累都消散了。
他臉上帶着笑容走進正堂,然後看到了桌子上還蓋着的飯菜。
“你們怎麽還不吃?”
韓喚枝有些心疼:“我衙門裏事情太多,每天回來的時間都
不确定,你們不用等我,先吃就好。”
雲桑朵過來把韓喚枝的大氅解下來挂在衣架上:“孩子說等你,我又打不過她,自然她說了算。”
小女孩揮舞了一下小拳頭:“爹爹,我是不是比娘親能打?”
韓喚枝哈哈大笑,把孩子抱起來:“你能打你能打,一個女孩子,天天喊着自己能打。”
雲桑朵道:“草原上的孩子就是這樣,我打算過幾天可以踏青了就帶她出去學騎馬,你有時間嗎?”
韓喚枝想了想,點頭:“沒有我也會擠出時間來,不過得我來定日子,不然的話我怕有什麽要緊事脫不開身。”
雲桑朵道:“你是一家之主,當然是你來定日子。”
她把桌子蓋着的東西拿開:“快吃飯吧。”
韓喚枝先去洗了手,抱着孩子坐下來:“爹喂你。”
“不要。”
小女孩從他膝蓋上跳下來,自己乖乖的坐在椅子上,還稍顯夠不着,卻很堅定:“娘親說,沒本事的人才會讓别人喂飯吃,才會讓别人喂水喝,娘親還說我可有本事了,所以得自己吃飯自己喝水。”
韓喚枝笑着搖頭:“你确實可厲害了。”
雲桑朵給韓喚枝盛了一碗飯放在他面前:“要喝酒嗎?”
韓喚枝搖頭:“隻我們兩個人,今晚不喝了,又不是對手喝起來沒意思。”
雲桑朵道:“那回頭你請沈冷過來喝酒,你們兩個喝我一個。”
韓喚枝:“那也喝不過你啊......怎麽突然提起沈冷了?”
“唔。”
雲桑朵臉微微一紅,用肩膀撞了撞韓喚枝的肩膀:“謝謝你,一家之主。”
她起身走到不遠處的桌子旁邊,取了東西走回來,一手一個,拿着晃了晃,笑的可開心:“安國公上午的時候派人送過來的,說是你托他買來的禮物到了,很好,我和孩子都很喜歡。”
韓喚枝一怔。
他伸手把東西拿過來看了看,第一件東西是一塊半個巴掌那麽大的金墜,精巧的是可以打開,打開之後那兩半都是一朵雲的樣子,一邊刻着永結一邊刻着同心。
另外一件東西倒是比較常見,隻是這一件一定不常見,是一把長命鎖,圖案很精緻,而且這長命鎖看起來不是新的東西,說不定已經有幾百年曆史,不是金銀而是白玉雕刻,後邊還有四個字......萬福長甯。
韓喚枝心裏一暖,他知道沈冷留下的那兩件東西是什麽了。
這長命鎖最起碼是楚時候的東西,大甯立國之後,這種字樣可不能随便刻上去。
“啊......”
韓喚枝長長吐出一口氣,笑了笑道:“我選的,他不是有個商行嗎,買東西方便些,所以托給他來買。”
“貴不貴?”
“不貴。”
“真的?”
“真的,就一罐茶葉那麽貴。”
“我才不信。”
“哈哈哈哈......”
雲桑朵靠在他身上:“原來你還惦記着我們,我以爲你心裏隻有公務事,你這個人啊,就是不喜歡表達,什麽話都不願意說出來,哪怕是甜言蜜語。”
韓喚枝:“确實是......不太擅長表達。”
他在心裏笑了笑,想着,那個臭小子,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