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的大手大腳的,雖然搶來的牛羊多,也不能骨頭沒啃幹淨就扔了吧,雖然剩下的肉絲也不那麽大,連骨頭裏邊的骨髓都不嘬了,太過分。
這就是飄了。
王根棟是個老實人,坐在那一邊啃着羊排一邊歎道:“我終于明白過來,咱們離開米拓河大營的時候,武新宇大将軍問大将軍你要帶多少糧草,大将軍說糧草不用多帶,但是調料一定得多帶一些。”
陳冉哈哈大笑:“當時武大将軍問咱們大将軍,你糧草都不帶多少你要那麽多調料幹嘛,咱們大将軍說我喜歡啊,我就喜歡用筷子蘸調料嘬着玩。”
王闊海當時沒在,所以問了一句:“武新宇大将軍怎麽說?”
“武大将軍送給了咱們大将軍一雙鐵筷子,跟咱們大将軍說嘬就嘬高級一點的,嘬竹筷子木筷子不匹配你大将軍的身份。”
王闊海其實也是個老實人,所以甕聲甕氣的說道:“那是武大将軍不懂了,鐵筷子能有木筷子入味?”
陳冉道:“武大将軍還問,你們水師是不是挺廢筷子啊。”
王根棟笑道:“咱們大将軍說一看你就是沒見識的,我們水師在茫茫大海上有那麽多便利條件還嘬筷子幹嘛,舔船都是鹹的。”
“武新宇大将軍說那挺廢舌頭啊。”
沈冷撇嘴:“閉嘴......好好吃飯。”
陳冉歎道:“這整日都是牛羊肉的吃着怪沒勁的,本來吧不怎麽喜歡吃海鮮,這有一陣子不吃又想,舌頭尖都癢癢。”
王闊海就納悶了:“有陣子吃不到海鮮爲什麽舌尖會癢癢。”
陳冉把舌頭伸出來上下抖:“布魯布魯布魯.......”
速度還挺快。
“大個兒啊,你難道忘了嗎,有些海鮮吃起來練舌頭啊,得連勾帶舔的才能吃到,啊......真是越說越饞,那帶着微微鹹味的海鮮滋味。”
王闊海:“你特麽說的那是海鮮?”
陳冉:“那你特麽說的是什麽?”
他停頓了一下後一腳踹在王闊海屁股上:“流氓!無恥!敗類!可恨!牲口!”
王闊海道:“唉,你暴露了。”
陳冉:“我暴露了什麽了?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完全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少污蔑我啊。”
王闊海用肩膀撞了撞陳冉:“大将軍說就要去桑國了,傳聞桑國的海鮮味道不錯。”
陳冉:“滾......”
說到攻打桑國的事,王闊海忽然就想起來楊七寶,他看向沈冷:“大将軍,要不然回頭把七寶大哥也調回來吧,他跟着東疆刀兵雖然好,可不如咱們自己家兄弟在一起更開心吧。”
沈冷搖了搖頭:“七寶願意留在刀兵。”
衆人一怔。
“七寶和咱們大家出身一樣,但經曆不一樣。”
沈冷一邊吃飯一邊說道:“咱們在進水師之前七寶就已經是督察隊的隊正了,可實際上,以七寶的軍功,那個時候最起碼能晉升校尉,剿匪的功勞被沐昭桐的兒子沐筱風硬生生搶了去,還想算計七寶把他趕出水師,如果不是莊雍大将
軍維護把七寶調過去,他受得氣更大。”
“那樣的經曆在軍中其實很多人都有過,尤其是邊軍,大甯處處都是美好,但大甯不是處處全都美好,很多邊軍将士們的功勞都會被硬搶或是竊取。”
他看向王闊海說道:“那時候孟長安的軍功裴嘯也是要硬搶的,隻是孟長安更狠,七寶和孟長安有一樣的經曆,所以他想從孟長安身上學到更多。”
王闊海點了點頭:“七寶大哥在他心安處,我們也心安。”
陳冉笑道:“行啊,這句話說的有點意思,他在心安處,我們也心安......大個兒,回頭這話你用來去和小姑娘說,稍稍改改。”
他站起來在心口比劃了一下,面對着王闊海:“姑娘,我此生沒有什麽追求,隻想做一個凡夫俗子,可是見到姑娘之後卻想給姑娘一個心安之處,我的心安在這了,姑娘的心也可安在這,你心安,我便心安。”
王闊海一腳踹出去:“誰他娘的是姑娘。”
陳冉一屁股坐地上,啐了一口:“你就打光棍吧你,一輩子打光棍。”
就在這時候有兩名後隊斥候縱馬回來,跳下戰馬後俯身抱拳道:“大将軍,後面發現不少馬匪,不下千餘人。”
“這麽多?”
沈冷皺眉:“這附近的馬匪規模都不大,一股一股的,這是因爲我們連着滅了幾股馬匪之後他們想報仇了?”
他起身:“準備一下,人家追上來送禮,不收不好。”
臘月二十九,這荒野之中也感受不到什麽年味,這一大片區域連年征戰,原本住在這的黑武部族都遷走了大部分,剩下沒走的要麽是故土難離,要麽是走更危險,畢竟實力有限。
可黑武人又不過年,已經到了臘月二十九連個鞭炮聲都聽不到,大家心裏也稍稍有些别扭。
隊伍後邊又多了千多匹戰馬,還有六七百名俘虜,這些黑武邊軍看起來都人高馬大的,格外精壯,本來不想留下,可是沈冷想着等到了邊關賺點錢給大家發紅包,畢竟出門沒帶多少錢。
雖然趕到邊關可能都出了正月了,但後補的紅包總比沒有好。
“家裏應該很熱鬧了吧。”
陳冉坐在馬背上揉着胳膊說話,昨天那一仗打了個漂亮的伏擊,大獲全勝一兵未損,陳冉胳膊扭了一下還挺疼。
“小時候雖然家裏窮,可到過年的時候也會咬着牙多買一些炮仗。”
陳冉道:“那時候孟長安家裏财大氣粗,大年三十放煙花放一晚上,後半夜還在放,我就縮在柴火堆裏看着他們家放煙花,我爹喊我回去我就不,我爹就掉眼淚,說以後等他有錢了,也買那麽多煙花給我放着玩。”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今年又不能陪我爹過年了。”
“呼......”
沈冷也長長吐出一口氣,腦海裏出現了沈先生的樣子,已經記不得多久沒有和沈先生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多久沒有陪他喝杯酒。
“突然很怕。”
陳冉看向沈冷:“冷子,想起來了就突然很怕,有句話叫子欲養而親不待,我爹已經那個歲數了......我就怕有一天我醒悟過來應該多回家陪陪他的時候,他不在了。”
他低下頭:“家裏條件不好,有一口吃的我爹也留給我,娘走的早,爹沒有續娶,後來我聽說當時不是沒有人上門給我爹提親,他人老實忠厚.....
.媒人說,隻要我爹答應把我送走,随便送給什麽人都行,女方就願意嫁過來,一起吃苦都不怕。”
他揉了揉眼睛:“我爹對媒人說......滾你娘的蛋。”
“他一直沒有續娶不是不想女人,是想把他賣苦力賺來的每一個銅錢都花在我身上,不能讓我吃了苦,我爹一直以爲我羨慕孟長安......”
眼睛發紅的陳冉看向沈冷:“其實真的不羨慕,我爹那會是窮,可是他有十分愛,他沒吝啬,十分都給我了。”
“以後.......”
沈冷長長吐出一口氣:“隻要有機會就回家多陪陪......還有多少年呢?沒多少年了.......我以前想着,小孩子喜歡過年和老人喜歡過年都一樣,後來長大了對過年倒是看的沒那麽重,但老人還是喜歡過年,也許他們喜歡的不是年,是團圓。”
“呼......”
“常年在外打拼的人過年好不容易歇一歇,想着不遠千裏的回家太辛苦,無可厚非,可是老人盼的頭發都白了......”
“回家!”
沈冷在馬背上坐直了身子:“回去之後給兄弟們放特假。”
東疆,沈冷的大将軍府。
茶爺端着菜放在桌子上,看了沈先生和陳大伯一眼:“怎麽還不吃啊,一會兒菜就涼了,我還有兩個菜沒有做好,你們先吃。”
“讓孩子們都來。”
沈先生看着隻有他和陳大伯兩個坐的桌子,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再去把沁色母子也請過來吧。”
茶爺道:“先生和陳大伯先喝酒,孩子們吃飯不着急,我讓人去請沁色。”
“等一起!就不吃!”
啪的一聲,沈先生的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茶爺被吓了一跳,有些懵。
“好好好,等一起,就一起。”
茶爺連忙點頭:“我再去收拾幾個菜,一會兒沁色母子到了一起吃飯。”
陳大伯伸手拉了拉沈先生的衣服,微微搖頭,沈先生不知道爲什麽看起來稍稍有些激動,他也看了陳大伯一眼,嘀嘀咕咕的說道:“就等一起,就一起.......”
陳大伯歎了口氣:“行,一起,沒說不一起啊,怎麽越老越跟個孩子似的,這脾氣說來就來。”
沈先生低下頭看着酒杯:“就等一起。”
這時候門外停下來兩輛馬車,車停穩之後,小孩子迫不及待的先跳下來往院子裏跑,後邊是孟長安的夫人們,月珠明台,淨胡,還有沁色,孩子們拉着手往院子裏沖,顯然已經玩的很好。
孟無離年紀最小,還帶着一點怯生生。
最後下來的,居然是孟長安。
穿着一身尋常衣服的孟長安下了車示意親兵把帶來的東西搬進去,大步走進院子,在屋門口停下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撩袍在門口跪下來。
“冷子沒回來呢,我先代冷子給兩位老人家行禮,等大年初一的時候我再代他給兩位老人家拜年。”
他依然跪在那,上半身直起來:“渤海的仗我打完了,大勝,冷子臨去北疆的時候跟我說,我倆誰先回來,都代表對方給老人磕頭,這麽多年,辛苦了。”
這一跪。
二十多年的恩怨,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