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算好時間似的,天黑之前葉流雲的馬車進了城,才剛進來沒多久城門就關了。
這方城縣規模算不上有多大,足夠繁華,幾乎全部的從南邊來要進長安城的客商和行人都要經過此地,而此地距離長安城又恰好不到一天的路程,在這住一晚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所以方城縣一直很富裕,雖然是天下腳下,不過爲了能吸引更多的人花更多的錢,所以縣衙總是對一些比較隐晦的生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地方上的官員也不容易,尤其是方城縣這樣就在長安城旁邊的縣,如果沒有政績被揪出來敲打太稀松平常,去年往戶部交上去多少錢,今年少了些,戶部的大員們三言兩語就能把地方官的所作所爲駁的一無是處。
所以每年都得比去年稍稍多一些,而不是完成了任務就算完事,這些錢從哪兒來?當然不能從老百姓們手裏摳出來,那就隻能仰仗過路的商客和旅人。
所以方城縣又有很多綽号,有人稱這裏是小江南,有人稱這裏是小小淮河,還有人稱這裏是江湖客的安樂窩。
再比如镖局,長安城裏的大镖局要價都高,雖然生意做得大安全也有保證,可并不是每一個客商都願意花那麽多銀子雇傭大镖局的人,從長安城出來到方城縣這一段肯定是沒人敢爲非作歹,所以到了方城縣再雇傭江湖客或是小镖局的人,價錢最少低一半。
所以如果方城縣裏有很多江湖客并不會讓人覺得哪裏不對勁,這裏本來每天進進出出的江湖客就多的數不過來,況且還有常住于此的。
所以除了葉流雲和小青衣六之外,并沒有誰在意大街上分站在兩頭的人。
左邊的是一個壯漢,方城縣裏的人不認識他,應該是新來的,惹眼的是他的身高,葉流雲第一眼看到那個人的時候做了一下判斷,這個人是大一号的王闊海,那人手裏擎着一把巨大的傘,像是舉着一座涼亭。
在右邊出現了大概十幾個人,身上的衣着差不多,每個人手裏都有兩把傘,一把傘舉着擋着落雪,一把傘在手裏拿着并沒有展開。
“選一邊?”
葉流雲笑着問小青衣六。
小青衣六看了看人多的那邊,又看了看壯漢的那邊,很快做出了選擇:“我去找那個大家夥一挑一,葉先生,那些小喽啰就交給你了。”
葉流雲歎道:“你确定自己選的是對的?”
小青衣六皺眉:“選人少的還能錯?”
葉流雲道:“若我告訴他是原開元呢?”
小青衣六眼神閃爍了一下:“江北巨鹿原開元......”
他走到了另外一邊:“我還是選人多的吧,畢竟我年輕。”
江北巨鹿原開元曾經是個囚徒,他不是甯人而是越人,出生在南越國江北郡,當初大甯滅南越的時候他是南越國皇帝楊玉的擎纛将軍,南越被大甯所滅之後這個人就銷聲匿迹,大概已經有二十年沒有他的消息了。
“爲什麽葉先生你
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是原開元?”
葉流雲淡淡的說道:“因爲我隻聽說過原開元有那麽高,不過......雖然原開元号稱生裂虎豹,是南越國大内第一高手,也是南越國第一勇士,但是在滅國的時候他跑了,所以多半是徒有虛名,另外,算算年紀,他已經大概有五十歲了。”
小青衣六指了指另外一邊:“那些人呢?”
那邊是十幾個擎傘的人,看起來除了傘多倒也沒有什麽稀奇的。
“昭理國的人,昭理國有鐵傘門,号稱十個人可破千軍。”
葉流雲道:“大概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如果真的那麽厲害的話,昭理國也不至于現在每年九月初九那天還是皇帝帶頭朝着大甯的方向三拜九叩。”
小青衣六算計了一下,那個原開元如果已經五十歲了,哪還有什麽可怕的,拳怕少壯。
“我還是選他。”
小青衣六說完之後就朝着原開元大步走了過去,葉流雲微微搖頭:“傻孩子,五十歲了,也是原開元啊。”
原開元已經失蹤了二十幾年,當初南越皇帝楊玉被生擒的時候,爲了對付原開元,南疆狼猿大将軍石元雄還調集了他的親兵營進宮,結果根本就沒有看到他。
那時候便有傳聞,原開元生裂虎豹,掌可碎石。
他最著名的一件事就是讓師匠用了幾年的時間給他把一塊大石頭掏出來個能鑽進去的洞,套在身上當甲胄,據說這件石頭铠甲達數百斤,刀槍劍戟皆不可破。
小青衣六想試試傳聞是不是真的,于是大跨步向前,在距離原開元還有大概三步的時候突然掠起來,半空之中刀鋒一抖,裹着長刀的青布随即碎裂,刀鋒乍現,寒芒落在了原開元的脖子上。
當的一聲,長刀被震了回來,原開元的脖子上迸發出來一串火星,被斬斷的衣服領子飄到了一邊。
“我湊......”
小青衣六的眼睛都圓了。
那哪裏是什麽石頭甲胄,衣服裏邊是一套重甲。
以他的刀上之力,以他的刀鋒之利,居然沒能把脖子上的鏈甲展開,刀子還被崩的向後揚起來。
原開元在這一刻出手,手裏的大鐵傘轉着落下,小青衣六立刻向後撤,大鐵傘的邊緣在地上豁出來一條溝壑,旋轉着的大鐵傘好像絞肉機一樣,鋒利且沉重。
原開元轉着傘追過來,那傘實在太大,比涼亭的蓋子也不小,掃起來帶着呼呼風聲。
轟!
一座木樓的前邊柱子全都被掃斷,半座木樓轟然倒塌,煙塵炸起中也不知道人被砸下邊。
哀嚎聲中,小青衣六的長刀猶如一條長龍般從煙塵之中穿了過去,等到原開元看到的時候,那把刀已經到了他脖子前邊,這次小青衣六沒有砍,而是刺,因爲他注意到原開元脖子上的鏈甲防護,每一環都不算小。
啪!
在那把刀即将戳進脖子的瞬間,原開元的左手好像蒲扇一樣扇了過來,小青衣六人在半空躲都躲不開,那隻大手仿佛有他一多半上半身那麽長,一巴掌扇在小青衣六肩膀上,人直接被扇飛了出去。
刀尖在距離原開元的脖子不過五分之一
寸的地方停下來,然後加速向後,随着小青衣六的人飛了回去,砰地一聲,小青衣六落在坍塌的那座木樓上,下邊還沒有爬出來的人又被他給砸了回去。
落地之後小青衣六迅速起身,手臂發力的時候才發現胳膊已經被打的脫了臼,長刀也飛到了另外一處,他立刻後撤,原開元的大鐵傘又下來了,好像大鏟子一樣把廢墟刨出來個大坑,非但把廢墟刨掉了一塊,地皮也被挖掉了一塊。
小青衣六在電光火石之間雙腳在大鐵傘上蹬了一下,身子向後滑出去,後背蹭着地面急速滑行,就在這一刻忽然間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的身子驟然停了下來。
小青衣六大驚,心說這次可能要完蛋了。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張媽媽般慈愛的臉,那是葉流雲在低頭看着他,滿滿的都是母愛。
“打疼了吧?”
葉流雲伸手把小青衣六扶起來,抓着他那條脫臼的胳膊抖了抖,胳膊随即挂了回去。
“你沒打?”
小青衣六往另外一邊看了看,那十幾個擎傘的人還在那站着呢。
葉流雲道:“他們不過來,難道要我自己過去嗎?”
小青衣六:“他們不過來,你就不能幫我嗎?”
葉流雲點頭:“好的,你留在這,我去。”
說完之後葉流雲朝着原開元走了過去,白衣飄飄。
小青衣六疼的嘴都咧開了,晃了晃肩膀,回頭看向那十幾個擎傘的人,然後發現他們開始朝着這邊沖過來,小青衣六看了看葉流雲又看了看那些人,心說這特麽倒黴的。
葉流雲站在這的時候他們半天不動,他剛站這這幫王八蛋就沖了過來。
小青衣六看向遠處的刀,比那些擎傘的人還遠呢。
另外一邊。
原開元大步走過來,每一步仿佛都有地動山搖之勢,本要追擊殺了那個青衣客,可是卻看到一個一身白衣的家夥走過來,在那一瞬間原開元停下來,眯着眼睛仔仔細細的看着葉流雲。
因爲葉流雲的兩條大袖已經鼓了起來,像是吃飽了風的風帆一樣。
“你是葉流雲!”
原開元沉悶的發聲問了一句,他說話的聲音就如同人把頭伸進水缸裏說話似的。
“我不是。”
葉流雲回答,人已經到了原開元的近前,原開元的鐵傘朝着葉流雲頂過來,這不像是進攻,更像是防禦,因爲那兩條鼓起來的大袖讓他有些恐懼,讓他來殺人的人可沒有告訴他要殺的是葉流雲。
轟!
葉流雲的左手大袖撞在鐵傘上,大袖飄飄,看不出來是手按在上邊了還是袖子砸在上邊了,可是一聲很大的悶響之後,那把大鐵傘上的厚厚帆布炸碎了,連堅硬的傘骨都凹下去。
原開元被震的向後退了一大步,低頭看了他的傘,又看了看葉流雲,然後咆哮一聲:“你還說你不是葉流雲!”
葉流雲想了想,回答:“我不能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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