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根棟那邊壓力很大。”
沈冷放下千裏眼後吩咐了一聲:“再起戰鼓,一個時辰之内必須把蒲落千手的隊伍打散。”
“是!”
随着沈冷的軍令,後邊的戰鼓聲再次響了起來,一聲一聲,猶如炸雷驚天。
因爲雙方混戰,所以甯軍的火器失去了大部分作用,但随着戰場往前推移,抛石車也能稍稍往前再移動些,所以河道對岸的黑武援兵更加無法靠近。
大甯的戰兵都很清楚,主将那邊已經傳來第二通戰鼓,這說明大将軍已經有些着急,所以前線往前推的士兵們呐喊着發力,不惜代價的往前猛攻。
“那邊是誰?”
沈冷再次舉起千裏眼,注意到黑武軍陣側翼有一支數量不算太多但戰鬥力極爲兇悍的隊伍,李逍善在側翼猛攻本來已經快要将黑武軍陣撕開了,結果那支黑武人的隊伍撲過來之後居然把李逍善的隊伍壓出來了。
“看旗号是蒲落千手的手下将軍青樹,一個黑武軍中的後起之秀。”
葉雲散這樣的人,對黑武那邊的将軍太了解了,不管是老一輩的将軍還是新一代的,他都會死死的盯着,一個都不放過,所以隻是看旗号就能做出判斷。
“這個肯定不是我們的人。”
沈冷道:“打的太狠了。”
葉雲散嗯了一聲:“青樹是黑武年青一代的将軍,算是其中翹楚,這個人有着絕對超過遼殺狼的才智和武藝,奈何出身太差所以不得重用,如果這個人将來掌權黑武南院大營,對我們來說絕非一件好事。”
沈冷伸手:“刀。”
陳冉立刻将黑線刀遞給他。
沈冷翻身掠上戰馬:“看看能不能在他成爲黑武的柱石之前除掉他。”
這一戰沈冷本來沒打算自己上去的,就如他和黑獒說的那些話一樣,沈冷現在已經很少再親自上戰場,他知道該在什麽時候讓年輕人看到希望。
每一戰都身先士卒自然是好的,那會讓士兵們心在一處勁在一處,然而總這也的話也會讓年輕人覺得沒有機會出頭。
葉雲散的話讓沈冷動了上戰場的念頭,他握住黑線刀,看了一眼黑獒:“坐在這等我。”
黑獒嗷嗚的叫了一聲,似乎對沈冷的話很不滿意。
“坐下!”
沈冷喊了一聲,黑獒随即蹲坐在那,依然氣鼓鼓的樣子,委屈巴巴。
沈冷催馬沖了出去,黑線刀往前一指,他身後一千二百名親兵呼嘯而出。
戰場上,青樹帶着他的人左沖右突,硬生生把李逍善的隊伍打斷了成了好幾段,李逍善的隊伍首尾不能呼應,原本已經将黑武防線破開,此時卻不得不集中精力整合隊伍,一個不小心
的話就會被黑武人反撲,隊伍陷進去就好像進了泥潭一樣出不來。
“攻敵将領!”
李逍善看到青樹的位置,撥轉過來戰馬朝着青樹那邊沖了過去,他身邊的騎兵也紛紛調轉過來跟在他身後加速猛沖。
雙方的騎兵在距離還遠的時候就開始用連弩互相攻擊,密集的弩箭甚至在半空之中碰撞落地。
一聲一聲弩箭紮進人體裏的那種悶響在身邊響起,一聲一聲中箭之後的喊聲也在身邊響起,那支黑武人的騎兵射術極強,比之前遇到的都要強。
勁敵。
李逍善舉着連弩朝着青樹連續點射,青樹的左臂上綁着的臂盾,雖然不大,可他的眼力驚人,反應也超絕,手臂橫着擋在身前上下移動,将李逍善射過來的羽箭盡數擋開。
他疾沖之中将右手的彎刀挂在一側,然後俯身将旁邊一名士兵手裏的長矛拽了過來,戰馬的速度加上他抽出長矛的力度把那名黑武士兵帶的摔倒在地,那士兵站起來的時候雙手都在顫抖,掌心裏的肉皮都被磨掉了,血糊糊一片。
飛馳中,青樹将長矛擲了出去,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已經不過幾丈遠,長矛瞬息而至,等李逍善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他立刻往後猛的的仰頭,長矛擦着他的鼻子激射過去,當的一聲把鐵盔戳掉。
一串火星中鐵盔飛了出去,李逍善的頭發立刻就炸開了,飄散而起。
一瞬間兩馬交錯,青樹一伸手抓住了李逍善的脖子,單手掐着脖子往前一推,李逍善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離開了馬鞍,青樹的戰馬還在往前狂奔,而李逍善就好像挂在那一樣。
他在北疆曆練多年,雖然當初來的時候武藝稀松平常身體條件也稀松平常,可是經曆過數不清多少次厮殺之後他早就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孱弱世子了。
在被掐住的瞬間李逍善卻是腦袋裏嗡的一聲有些短暫的混亂,可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他雙手擡起來抓住青樹的手臂,然後雙腳擡起來朝着青樹胸口重重的踹了出去。
青樹這單臂往外伸着猶如固定好的木樁一樣堅固,李逍善挂在那都沒能把青樹的胳膊綴下去,就在他雙腳要踹的瞬間,青樹卻忽然俯身往一側壓下去......
狂奔戰馬上的青樹往下這一按,李逍善的腦袋和後背就重重的撞在了地上,戰馬速度那麽快,他的後背和後腦在堅硬的凍土上摩擦有多狠?
之片刻,後背的甲片都在飛,後腦上血肉模糊。
青樹直起身子,依然單臂舉着李逍善,李逍善的眼睛都已經向上翻了起來,他的腦袋後邊頭發都磨沒了,肉皮也沒了,頭骨露出來,滿是髒污和幾條肉絲。
青樹看了手裏這人一眼,并不在意,如果手裏抓着的是甯國一位大将軍的話他自然會有些興奮,可從這甯軍将領的戰甲上判斷是一名從三品的将軍,已經是軍職很高的人了,可青樹不入眼。
他甚至覺得手裏這個人比起之前和他交手的那個大個子要差的遠了,若他知道這人還是大甯的一名親王世子,怕是會有幾分在意。
“弱小,配不上三品将軍甲。”
青樹猛的一拉缰繩,戰馬嘶鳴中兜了個圈子又朝着來的方向跑回去,他身後的騎兵随着一起,隊伍好像急轉的大河一樣。
李逍善被直接抓走,他手下的甯軍騎兵在青樹的隊伍後邊緊追不舍,兩支隊伍在戰場踏起來的煙塵仿佛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渾濁起來。
青樹的隊伍回到本陣一側,而此時李逍善的隊伍被他這一次沖鋒之中徹底打亂了。
“幸運不會一直眷顧你們甯人。”
青樹單臂擡高,掐着李逍善的脖子微微發力,李逍善的臉已經變成了青紫色,眼睛都開始往外凸出,舌頭也已經伸了出來。
“如果将來我執掌大軍,我會讓你們甯人重拾敬畏。”
他聽到了一陣陣騎兵沖鋒而來的雷聲,視線離開李逍善的臉轉移到了對面,那邊有一支差不多千餘人的甯軍騎兵呼嘯而來,還沒有交手青樹就知道那支隊伍很恐怖,那是一種隻要出征就必然戰無不勝的氣勢。
然後他注意到了那面烈紅色的大旗,上面那個沈字讓他心裏猛的一緊。
沈冷?
他轉頭看向手裏的李逍善,沉思片刻之後,手忽然一發力,咔嚓一聲李逍善的脖子被扭斷。
還在下意識掙紮着的世子表情瞬間僵硬,他的視線很快就變得模糊起來,他似乎看到了遠處自己人的隊伍正在沖過來,似乎看到了那烈紅色的戰旗就在眼前。
他感覺自己飛了起來,那是最後的感覺。
李逍善的屍體被青樹扔了出去,那屍體飛了至少一丈多遠後砰地一聲落在地上,屍體又翻滾了幾下,面朝着天空,嘴裏的血一股一股的溢了出來。
“走!”
青樹喊了一聲,撥馬朝着本陣後方沖了出去。
沈冷帶着他的親兵營還沒有到就看到李逍善被人扔了出去,在那一瞬間沈冷的眼睛驟然紅了。
青樹的那支騎兵迅速的撤走,不知道他是沒有勇氣與傳聞之中從沒有敗過的沈冷交手,還是明知道不敵而理智的選擇撤走,又或是他已經看出來這一戰必敗無疑,所以他朝着本陣後方逃了。
沈冷勒住戰馬跳下來,蹲下來檢查李逍善卻發現人早已經沒了氣息,那雙眼睛還睜着,仿佛不相信自己會這樣死去。
沈冷将李逍善的屍體抱起來遞給身邊的親兵,沙啞着嗓子說道:“送回去。”
親兵将屍體接過來放在馬背上,撥馬朝着後方跑出去。
沈冷翻身上馬,把鐵盔上的面甲往下一拉。
“殺!”
“殺!”
親兵們嘶吼了一聲,跟在沈冷身後沖向黑武大軍的陣列。
風呼嘯中,隊伍踏着煙塵殺進去,像是一把能将這世界都劈開的利刃。
風呼嘯中,那位曾經風流潇灑的世子走了,他用戰場洗滌了自己,卻沒能在戰場上生存。
風呼嘯中,大地仿佛在馬蹄下顫抖。
他曾是人如玉的世子,此時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