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長安城的暗道勢力最近卻老實的不像話,倒不是青衣樓這邊又有了什麽大舉動,據說是因爲紅酥手的那位大當家回來了,而且回長安之後就放了一句話......我心情不好,别讓我找到人發洩。
當然誰都不肯直接就承認自己會慫,大抵上會說一句和女人一般見識做什麽,何必自讨無趣,于是得衆人呼應,便都老老實實的貓冬去了。
所以長安城的這個冬天,真是安靜的讓人覺得沒什麽意思,好在長安城裏從來都不缺有意思的人。
暗道勢力的人依然還在不停的悄默聲的打聽着關于青衣樓的一切,可是能打聽出來什麽,有幾個人跑去招工了結果一個看上的都沒有,招工一個月一個人沒招到,而三個大頭目整天就坐在青衣樓二樓喝茶聊天。
該查的差不多已經查到,但沒有實據,沒有實據就沒辦法讓事情變得名正言順,這才是這三個人頭疼的,可那些暗地裏謀事的大家族哪會輕而易舉的露出那麽多破綻,如果會的話,也就不至于到現在才回揪。
“陛下是不是有什麽想法......”
葉撫邊忽然冒出來一句,這一句話讓打盹的韓喚枝和走神的葉流雲都驚了一下。
“陛下當然有想法,不然的話我們回長安做什麽?”
“我指的不是這個。”
葉撫邊坐直了身子,猶豫了片刻後說道:“我當年離開長安去了北疆就沒有回來過,所以後來長安城裏到底發生過多少事,對于我來說也都是道聽途說,具體是什麽情況你們兩個比我了解,而且你們兩個與陛下相處的時間更久,所以若陛下有什麽想法有什麽心思,多半你們也猜的比我準确。”
韓喚枝和葉流雲對視了一眼,然後又很快分開目光。
葉撫邊看到他倆這個樣子長長吐了口氣:“你們倆果然比我知道的更多。”
韓喚枝搖頭:“其實比你知道的不多,都是瞎猜的。”
葉流雲點了點頭:“确實是比你知道的不多,瞎猜的也未必是對的,況且這種話胡亂說出去并沒有什麽好處,陛下是爲大甯,而我們不管是爲陛下還是爲大甯,有些胡亂猜測的事就隻能留在心裏封在嘴裏。”
葉撫邊道:“那換個問題,幾年是天成三十一年了,陛下動了念,爲什麽是這個時候?”
韓喚枝:“恰好因爲今年是天成三十一年。”
葉撫邊把手裏的卷宗扔在韓喚枝身上:“正經點行不行?”
“陛下心裏有怨氣。”
韓喚枝歎道:“若僅僅是怨氣也就罷了,陛下也隻不過會
小規模的敲打,然而查來查去發現更惡心更龌龊的事,你說還怎麽小規模的敲打。”
葉撫邊搖頭:“實據不好查。”
韓喚枝問:“那我問你,何爲實據?”
“人證物證。”
葉撫邊回答的很快:“你們都是查案辦案的,當然知道不管定什麽罪,人證物證都得有,而且是直接的人證物證,事情已經過去那麽多年,當年參與那些事的人已經死完了,那一代人最後一個可以做人證的在去年也死了,所以我很不理解爲什麽陛下要在今年查,若是去年查的話,總不至于一個當事人都沒有。”
“距離我們要确定查清楚的第一件事,已經過去快四十年了。”
葉撫邊有些無力的晃了晃腦袋:“你們倆都是高手,你們倆告訴應該從什麽地方入手。”
韓喚枝起身,在屋子裏一邊踱步一邊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麽陛下第一步是讓我們去查,第二步是讓我們以江湖客的身份回歸長安?”
葉撫邊皺眉:“不然呢,以官府的身份去查?一下子就跟大海決堤似的。”
“你錯了。”
葉流雲緩緩的說道:“沒有人可以給大海修堤壩,有也隻是安慰自己用的,大海要是真想翻騰起來,什麽樣的堤壩也防不住,民心就是大海,陛下曾經說過,把民心關起來就相當于是想給大海修一圈堤壩再加個蓋子......你也說對了,現在還不能以官方的身份去辦,江湖客好辦事,尤其是暗道勢力,所以總是會用一些非常手段。”
葉撫邊的眼睛微微眯起來:“你們兩個是不是瞞着我安排人去做事了?”
韓喚枝歎道:“也不是故意想瞞着你,隻是想到你也不出錢,說了就沒意思。”
葉撫邊:“......”
過了一會兒葉撫邊沉不住氣:“你們到底幹什麽了!”
長安城,承陽大街。
承陽大街上有至少十幾家鋪子都歸屬于程家,說到程家,當年大甯開國的時候,程家先祖的功勞大的讓人不可忽視,程家那位先祖要說武藝吧,說不上有多強,戰場殺敵就會三招,但是能擋住他這三招的也不多,砍削劈,其實基本上也就是戰場上用戰斧這一類兵器的全部操作了,之所以說他就會三招,是因爲他不變通,第一招是什麽第二招是什麽第三招是什麽,順序很重要,絕對不能亂。
程家的這位先祖名爲程無節,原本是個綠林客,組建了一支隊伍占山爲王,因爲實在貪财好色,又被人送了個外号叫程吞金,程多兒。
承陽大街上的這些鋪子的房租收入所得不需要向官府繳稅,因爲程家的人說這是他們的祖産,當年太祖皇帝對程無節說過,知道你喜歡錢,就賜給你一片宅子,沒錢了還能禍禍房子,這些宅子朕不管你做什麽,朝廷都不會收任何錢财。
話是太祖皇帝說的,可是這片鋪子真不是程家的祖産,長安城最初的樣子也不是現在這般開闊,那時候長安一百零八坊說壁壘森嚴都不爲過,不似現在這樣大街兩側都是店鋪,所以這些
房産怎麽可能是程家的祖産。
然而在一百多年前長安城改造後,這些鋪子就成了程家的祖産,程家的人這麽說,長安府的人也就睜一隻眼閉隻一眼,有禦史台的禦史大人上書那時候的大甯皇帝陛下,皇帝本來有些惱火,可想到了太祖皇帝那句李家不可忘恩義,也就沒追究。
自此之後這些房産就算是名正言順的成了程家的祖業,不管做什麽生意,賺多少錢,長安府都不聞不問。
一直持續了這麽多年,大家都已經習以爲常,可是偏偏今天就有人不知道好歹。
一個身穿青衣帶着鬥笠,肩膀上扛着一根什麽東西的漢子出現在程家一家鋪子門口,這家夥肩膀上扛着的東西很長,用布裹着,粗粗看起來像是一條扁擔。
他站在門口好一會兒,長安城也在飄雪,所以沒多久他就變成了雪人,他也不進門,也不說話,隻是站在那一動不動的看着,把鋪子門口那兩個小夥計看的發毛。
這麽多年來,哪怕是三十幾年前皇權更替長安城裏最亂的時候,江湖暗道也沒人敢到程家的鋪子外邊鬧事,所以程家鋪子的夥計也從不怕什麽江湖客。
然而這一大早的就來了的青衣客怎麽看怎麽詭異,就站在那一動不動,跟個大擺件似的。
“這位客官。”
實在是有些熬不住,一個小夥計試探着過來問道:“你是有什麽事嗎?我們鴻遠齋能幫到你的話,你隻管說,若是看中了我們鴻遠齋裏的什麽物件,直接出個價就是,你這樣一直站在門口不動,也不說話,好像不大好吧,影響了我們鴻遠齋的生意,你看你站在這開始大半日了,一個客人都不敢進門。”
站在這的是小青衣六,他把臉上的圍巾往下拉了拉,露出很歉然很歉然的表情,還有些不好意思。
“我隻是不知道怎麽開口。”
聽他終于說話了,夥計心裏都松了口氣:“進門就是客,若和我們鴻遠齋有關,你可以進屋裏來說,别擋着門了。”
小青衣六搖頭:“不行不行,不能進去,進門的話就顯得沒規矩了,雖然我是江湖客,但我也知道不能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小夥計更懵了,但是從小青衣六的語氣之中聽出來什麽不善的意思,于是回頭招了招手,鋪子裏六七個夥計出來把小青衣六圍了一圈。
掌櫃的拎着小茶壺從門裏出來,站在台階上掃了小青衣六幾眼,輕蔑的很。
“這位客爺,你不妨直說,我們鴻遠齋還沒有怕過什麽,已經有幾百年了,怕過什麽?”
掌櫃的喝了口茶:“别說欺人太甚這種話,在這欺不了人,你想幹嘛就說。”
“我......”
小青衣六有些難爲情,看起來真的是不好意思到了極點。
“我第一次幹這事,确實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很羞澀。”
他說完很羞澀這三個字臉還有點紅。
“那個......我是青衣樓的人,我叫小青衣六,我是來收保護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