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就不得不讓自己看起來密不透風,可是喝茶除外。
葉雲散說,我這樣的人如果不找一個方向對自己好,可能會心理失衡,進而變成怪物。
一開始武新宇和沈冷都沒有很深的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是過了那麽一會兒後沈冷才反應過來......葉雲散長期生活在一種黑暗壓抑的環境之中,長期讓自己保持着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狀态,長期謀劃的又是最危險的事,長期下去,心裏不出問題才怪。
他看的很透徹,知道自己面臨的最大的敵人其實正是自己的内心,所以他才有了如果不在某一件事上對自己好一些的話,真的容易出問題。
“我以前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大甯。”
葉雲散看着被子裏的熱茶輕聲說道:“從陛下到長安開始我就走了,東南西北的漂泊,唯一給我些慰藉的就是茶,喝茶可以讓我安定下來,人安定心也安定,看到茶就想到故鄉,說來說去,茶啊,還是我們西蜀道的茶最好。”
他本不是西蜀道的人,但他在西蜀道雲霄城的那些年是最重要的記憶,所以他一直認爲自己就是西蜀道雲霄城的人。
“雲霄城的人最愛喝的是岩茶。”
葉雲散道:“我不太一樣,我什麽茶都喜歡,湖見道那邊有一種不是特别名貴但是味道特别有意思的茶叫鴨屎香,特别适合在吃飽之後喝一下,味道讓人能舒适的仿若躺在雲端。”
武新宇道:“我一般就是喝大了才會有這種感覺。”
葉雲散看了他一眼:“表面上來看,心急的人喜歡喝酒,心慢的人喜歡喝茶,可在我看來應該反過來,心急的人應該多喝茶,最好是煮茶,可以讓人心慢下來,心慢的人倒是應該喝喝酒,可以讓流動慢的血液加速。”
武新宇歎道:“喝茶和喝酒總是會讓人生出很多理論,且大部分時候都覺得有道理。”
葉雲散:“我說的難道沒道理嗎?”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然後注意到沈冷始終沒說話,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注意到沈冷已經把那些好吃的點心吃了一多半,自己一杯一杯的倒茶喝,真是不用人照顧的一個好孩子,然後葉雲散和武新宇對視了一眼,第一反應都是再不吃點就真沒了。
沈冷拍了拍肚皮,舒服的吐出一口氣。
“我對茶的理解很膚淺。”
他笑了笑說道:“在我看來吧,如果閑來無事的時候喝茶,最好配上看書,光喝茶不看書是浪費時間,我就是個心急的人,心急的人大部分時候都會覺得時間不夠用,如果時間夠用了又不舍得隻做一件事,喝茶讀書是我理解的最雅緻的事,但歸根結底,茶也是水,比白水好喝一些,如果吃東西太快噎着了灌一大口茶進去,食物被沖下去的那一刻,最爽
。”
葉雲散:“這就是你爲什麽把我點心都吃完了的理由?”
沈冷:“主要是餓......”
武新宇歎道:“你的意思是想告訴我們,你爲了體會噎住然後喝水灌進去的那種快感,你才不聽的大口大口吃東西,也不管斯文不斯文,隻是想體驗那種快感?這個理由......臉皮沒有半尺後的人說不出口。”
沈冷抹了抹嘴笑道:“行了,吃飽了喝足了,現在說說正事。”
他往後靠了靠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些:“不管是遼殺狼派人來談還是心奉月派人來談,我想加個條件。”
武新宇和葉雲散再次對視了一眼,心裏都生出一些擔憂,黑武人對沈冷的評價其實還算有些道理,因爲這個家夥爲了某些事某些人真的可以什麽都不管。
葉雲散道:“你說。”
沈冷道:“心奉月有個關門弟子叫仆月,也被黑武人視爲将來的劍門之主,所以不管是心奉月派人來還是遼殺狼派人來,如果沒把仆月送到我面前,那就沒得談。”
葉雲散沉默,武新宇也沉默。
“沈冷。”
許久之後葉雲散認真的說道:“你應該知道,現在不管是我們還是黑武人都在很小心翼翼的去尋找一個平衡的點,我們在找的這個點是如何最大限度的打擊黑武人,而黑武人尋找的點則是如何最低限度的被打擊,當兩邊的這個點重合,那麽事情自然變得順利起來,你說的這個人如果在心奉月手裏自然好說,心奉月會立刻把人殺了把人頭給你送過來,可是如果這個人在遼殺狼手裏......”
沈冷笑道:“必然會在遼殺狼軍中,不然的話,幻劍迷劍兩個人聯手可殺劍門大供奉,遼殺狼是怎麽安然無恙的?”
葉雲散道:“那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雖然猜到了仆月在遼殺狼軍中,但我需要一個證明。”
沈冷道:“請葉大人安排人去心奉月大營那邊問一下,如果心奉月沒辦法把仆月送過來,那就證明仆月就在遼殺狼那邊。”
“證明之後呢?”
葉雲散緊跟着問了一句。
“先證明了再說。”
沈冷起身:“吃飽了,有些困倦,我回去眯一會兒。”
說完之後居然真的走了,所以葉雲散心裏的擔憂就變得越來越重,他看向武新宇,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說道:“我買通你,你把沈冷幹掉吧。”
武新宇大笑道:“我加倍出銀子買通你,你去把他幹掉吧。”
葉雲散長長的歎了口氣:“我總覺得現在的大局會壞在他手裏。”
“那你是不了解他。”
武新宇也起身,活動了一下後說道:“我也有些困倦了回去眯一會兒......葉大人,黑武人說沈冷沖動起來什麽都不管不顧,黑武人這樣去想就對了,他們需要這樣的敬畏,确切的說需要這樣的恐懼,因爲這其實也是對沈冷的一種低估,但如果沈冷真的是一個不理智隻是沖動的人,那麽陛下真的會那麽重用沈冷?他所有的看似沖動,其實都很
冷靜。”
說完這句話後武新宇走出房間:“除了陛下之外,可能每個人都低估了他。”
葉雲散怔住,他看着武新宇走出門的背影,想着自己是真的低估了沈冷,還是武新宇他們高估了沈冷?
與此同時,東疆。
渤海道這邊的戰事并不複雜,因爲打這一仗的是孟長安,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讓大部分人連嫉妒都嫉妒不起來,隻會有很深的無力感。
一種拳法,别人打就尋常無奇,在他手裏打出來便威力巨大,一種戰術,别人用就效果一般,他用就會顯得威力巨大,你若是說這種人純粹就是得天眷顧,那其實也不公平,可哪怕你見到了他的努力遠超常人,也還是覺得這非努力就可得。
孟長安就是這樣的一種人,他似乎永遠都很強勢。
渤海道這邊的戰事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那并不是因爲黑武人太難打,而是因爲這次兵力對比确實有些大,孟長安的刀兵和沈冷的水師配合一口氣吃下去黑武人數萬大軍之後,戰局就變得有意思起來,原本還是一副猛攻态勢的黑武人,已經在想着怎麽才能撤回去了。
“報!”
一名校尉從外邊飛奔而來,進門後俯身一拜:“大将軍!渤海道多地逃離的官員前來求見大将軍。”
“渤海人?”
看着地圖的孟長安頭也沒擡的問了一句。
“是,渤海人,都是之前的地方官,黑武人進來後,這些人要麽直接逃走了,要麽就投降了,大将軍擊敗黑武人之後,他們應該是很害怕,所以跑過來想請大将軍見他們一面。”
“唔。”
孟長安依然沒有擡頭。
“水師大将軍沈冷之前下的命令你們還記得嗎?”
大帳裏的将軍們互相看了看,然後同時回答:“記得。”
“說!”
“沈冷大将軍說,但凡渤海族男子,我大甯戰兵所到之處,見一人殺一人。”
“那就去辦。”
孟長安終于擡起頭看了報信的手下一眼:“沈冷的話就是我的話,沈冷的軍令就是我的軍令,出去告訴那些渤海人,大甯皇帝陛下曾經給過他們臉,但他們沒要,他們自己選擇的路就一直走下去吧,讓他們拿起武器來......但凡有親善黑武人迹象的人,不管男女都殺,我會考慮着如果親善黑武的渤海人全都死光後停手不再殺人,但不是現在。”
說完之後孟長安一擺手:“去吧。”
報信的校尉立刻轉身:“遵命!”
孟長安的視線離開地圖,站直了身子晃了晃脖子,他指了指地圖:“挂起來。”
親兵将這張地圖挂在牆上,大帳中的所有将軍們都湊過來,他們看到地圖上已經畫出來很多地方,孟長安一邊活動着脖子一邊說道:“我畫上圈的地方都不要了,總不能真的把渤海滅族,那就先滅一半,圈裏的人殺光。”
“呼!”
大帳中的将軍們站直了身子。
“尊大将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