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蒲落千手看到那從山道上滾落下來的人頭,一瞬間就知道自己猜錯了,沈冷願意見他不是沒有底氣,而是在示威。
“大将軍,你這樣處置似乎有些不妥當。”
蒲落千手深吸一口氣:“我黑武帝國與甯在戰後是簽訂了條約的,雙方不能輕開戰端......”
沈冷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蒲落千手繼續說道:“那大将軍爲何率軍出現在我黑武帝國境内。”
沈冷沒回答,而是反問:“那我媳婦兒爲什麽出現在你黑武境内?”
蒲落千手懵了。
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回答,他也是很想再反問一句,你甯國的一位公主,你沈冷的妻子,爲什麽會跑到黑武帝國來?可是這話問出來也沒用啊,沈冷的回答一定是你們黑武人劫掠了我的妻子,這種事争來争去還不是浪費口舌,所以蒲落千手知道問了也沒有任何意義。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壓着心裏的怨氣依然保持着語氣上的平和:“大将軍,你我都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如果輕易開戰對你我兩國的影響都很大,不管是你我兩國的軍人還是百姓,都不願意再有征戰再有殺戮,所以......”
他看向沈冷:“所以這件事終究得有個雙方都能滿意的結果,如果大将軍有什麽條件的話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請示國師大人。”
沈冷笑道:“你爲什麽要請教國師呢?你們黑武帝國的汗皇不正在冰原城中?”
蒲落千手歎了口氣:“大将軍,咱們能好好談一談嗎?”
沈冷道:“我和你談的,根本沒有意義,你不敢做出決斷,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帶來的軍隊擺在這,你不敢輕易開戰,又不敢輕易放我離開,你最合理的做法隻是等消息,所以你談什麽?我又談什麽?不過既然你問了我的條件,那麽我就告訴你好了......黑武人劫掠了一位大甯的公主到此地,爲了公平起見,我也會劫掠一位黑武的公主走。”
蒲落千手的表情立刻就變得精彩起來。
沈冷問:“公平嗎?”
蒲落千手沉默片刻,微微俯身行禮:“既然大将軍已經說出來條件,我會盡快将大将軍的條件轉達給國師大人,如不出意外很快就會有國師大人的批複下來,還請大将軍在此地稍候。”
沈冷點了點頭:“好。”
蒲落千手一怔,他以爲沈冷會繼續盛氣淩人,會逼着他開戰。
沈冷卻轉身走了,一邊走一邊說道:“我人還沒齊,喊人打群架這種事,還是得等人齊才行。”
跟着蒲落千手的那三個年輕人表情也各不相同,歌雲達一臉的憤怒,如果不是他級别不夠的話,他可能已經上去指着沈冷的鼻子破口大罵,而青樹則是一臉的凝重,視線一直都在沈冷身上,哪怕沈冷離開了,他的視線也沒有離開,彬葉卻一直看着青樹,似乎在等青樹表态。
蒲
落千手在沈冷走後也轉身,看起來臉色很差。
“将軍,還是應該盡快有所行動的好。”
歌雲達立刻說道:“甯軍隻有那些兵力,一旦真的有甯軍援兵趕來的話,到時候不好打。”
蒲落千手搖頭:“還是再等等,如果不是意外的話,大供奉不止會派人向我求援,還會向冬長山大營的鐵顔将軍求救,鐵顔将軍麾下兵馬無數,若是他肯親自帶兵前來,與我彙合,兩軍合圍讓沈冷的隊伍出不去,這才能真正給甯國施壓。”
他說完這句話後看向青樹:“你怎麽看?”
青樹張了張嘴卻沒出生,顯然是欲言又止。
“盡管說。”
蒲落千手上了戰馬,看向青樹說道:“你們都是國師交給我的人,可我卻視你們都如自己弟子一樣,所以你們在我面前當知無不言,也當言無不盡。”
青樹歎了口氣:“卑職以爲......該讓沈冷把闊可敵沁色帶走。”
他的話剛說完歌雲達的臉色就變了,怒視青樹:“你在胡說八道什麽!縱然沁色隻不過是個傀儡,可也是黑武帝國的汗皇,她若是被甯人帶走的話,我黑武帝國顔面何存?!青樹,我早就看你不對勁了,你一直都在說甯人可敬,我就猜着你有不臣之心,想不到你居然在這種時候居然不加掩飾,你簡直就是一個賊子!”
彬葉刷的一聲将彎刀抽出來指向歌雲達:“你他媽的說誰呢!”
青樹壓了壓彬葉的手,微微搖頭:“不要沖動,将軍面前不可放肆。”
歌雲達怒道:“你還在裝?!青樹,來之前你就和将軍說過,不來救援比來救援更好,現在你又說應該讓甯人把陛下帶走,你的居心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蒲落千手也是微微皺眉,看向青樹沉聲說道:“你應該解釋一下自己怎麽想的。”
青樹沉默片刻,他是真的不想說,可既然已經開口,那也就無需再隐瞞自己想法,所以緩了口氣也整理了一下措辭,他看向蒲落千手認真的說道:“将軍,爲何現在黑武局面如此混亂?這些本就是甯人所希望看到的局面,隻要闊可敵沁色還在這,就會有人支持她,黑武就會一直内亂,到時候紛争不斷,越是拖的時間久了,沁色的實力就會越來越強大,至最後,我黑武帝國之内打的不可開交,甯人卻會在一邊看着哈哈大笑。”
“你放屁!”
歌雲達大怒:“你分明就是在以這拙劣的借口來掩飾你的狼心狗肺。”
蒲落千手卻瞪了他一眼:“讓青樹說完。”
青樹道:“甯人現在雖然也不想和黑武再貿然開戰,但甯人不怕開戰,甯國國力的恢複遠比黑武要快,如果大戰再起,甯人不過是拼一個後退十年或是後退二十年,哪怕就是國力後退百年,若他們可一舉擊敗黑武,将黑武滅國,甯人怕嗎?”
蒲落千手道:“繼續說。”
“是!”
青樹深吸一口氣後繼續說道:“陛下若還在黑武,甯人便是坐收漁翁之利,若是讓甯人把陛下帶走,那麽舉國上下便會同仇敵忾,就算要打,也當有其名,此時此地,甯人的一位公主在這,我們都知道那絕非是我們劫掠來的,可傳揚出去,百姓們會信,于是這
一仗我們便沒有百姓支持,百姓們會覺得是我們自取其辱,是我們自找的,而若是我們的汗皇陛下被甯人擄走,那麽百姓們怎麽想?”
青樹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很不對勁,之前冰原城中的劍門數千白騎被困,但山下的軍隊被甯軍擊潰後有人逃走,我攔住過這些逃兵仔細詢問,他們說,是劍門少主仆月到了,而仆月是奉國師大人之命要把那個甯國公主沈茶顔帶回星城,以此要挾甯國大将軍沈冷,将軍,這件事合理嗎?”
蒲落千手怔住:“從無聽說過此事,但絕不合理,國師大人不會在這個時候主動挑釁甯人,而且是去把一位公主還是大将軍的妻子搶來,雖然說若成功了的話,有一定可能會逼迫沈冷就範,但......甯帝絕對不會就範,此事傳揚開的話,以甯帝的作風,必會北征。”
青樹點頭:“将軍所言極是,且不說這個計劃漏洞百出不似國師做事風格,就說這個仆月,明知道此時此地不宜開戰,卻還是強行下令進攻,他的居心才是真的不對勁。”
蒲落千手問:“那你覺得,仆月這麽做是爲什麽?”
“我不知道。”
青樹臉上也都是疑惑:“解釋不清楚。”
歌雲達道:“我看你是解釋不清楚你自己怎麽想的吧?将軍,這個人的話根本不可信,仆月根本沒有必要主動挑起黑武與甯兩國争端,他也不可能做的出來私自瞞着國師大人跑去甯國抓人的事,誰不知道,将來仆月就是劍門宗主之位的繼承者,他何必要這樣做?而你,青樹,來的時候你就勸将軍不要來,你說什麽此事不好解決,不管是打了還是不打對國師都不好交代,分明就是你畏戰,又或者你根本就是甯人的奸細,你要故意把沈冷放走。”
青樹看向他說道:“我不和你這樣一個蠢材争論什麽。”
這句話把歌雲達氣的夠嗆,他立刻把彎刀抽出來,以彎刀指着青樹:“你他媽的再說一遍!”
而彬葉将彎刀指向歌雲達:“你他媽的把刀放下!你一直都在慫恿将軍和甯人開戰,我看你倒更像是甯人那邊派來的奸細!”
歌雲達道:“老子看你才是甯人奸細,不論是非黑白就會攪和!”
“你們兩個像什麽樣子!”
蒲落千手怒道:“你說他是甯人的奸細,他說你是甯人的奸細,你們除了會這樣,還有其他本事嗎?再敢胡言亂語,我把你們兩個都砍了!”
歌雲達連忙垂首:“将軍息怒,是卑職放肆了。”
彬葉卻哼了一聲:“砍了我也砍了他,那不虧,最起碼砍了一個甯人的奸細。”
歌雲達道:“對,砍了你就對了!”
兩個手下人這般無知的争吵讓蒲落千手有些頭疼,他一怒催馬向前不再理會那兩個人,倒是叫了一聲青樹,讓青樹跟上來。
蒲落千手一邊催馬一邊問:“青樹,你覺得現在怎麽辦才最好?”
“既然來了,那就把大軍擺在這,靜觀其變。”
青樹道:“如果甯人沒那麽大的底氣,他們會先坐不住。”
說完這句他看向雪山便,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其實,我也很想真真正正的見識一下,甯國的大将軍是怎麽打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