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宮大門外,白騎将軍曾須兒越發的不耐煩起來,死靈契居然還對沁色講什麽君臣規矩,講什麽尊卑貴賤,那女人要不是國師看中的,算個屁的君主。
闊可敵家族已經完了,人都沒了就算是什麽皇族有什麽意義,對這樣的女人還客客氣氣恭恭敬敬,曾須兒隻覺得死靈契是個愚蠢的人,都說人越老越愚蠢,現在看看這話多半還說的有些準确,死靈契這般迂腐執拗的人,會更加愚蠢,愚蠢的讓人恨不得給他一個耳光。
他等不下去,轉頭吩咐了一聲:“白鬼,進去看看怎麽還不出來。”
曾須兒手下十四個白騎校尉之一的白鬼俯身應了一聲,帶着一群白騎士大步闖進冰原宮,冰原宮裏的這些守衛誰也不敢阻攔,那是劍門白騎,許久許久之前國師心奉月就曾說過,劍門白騎的人若是不小心殺了人,按價賠償,若是有人殺了劍門白騎的人,按這個人一戶有多少口人賠償,大抵上,不管有心還是無意,黑武國内的人若是殺了劍門白騎,視爲挑釁劍門,殺人者會被滿門處死,有幾口殺幾口。
白鬼帶着一隊士兵進入冰原宮,到了寝殿那邊,大門開着,所以白鬼一眼就看到大供奉死靈契爬伏在地上,謙卑之極,所以白鬼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
劍門白騎是淩駕于其他弟子之上的存在,當然不能淩駕于大供奉之上,隻是大供奉也無權調動白騎,除非像這次是心奉月授權大供奉死靈契帶着白騎前來迎接沁色,因爲地位特殊所以白騎的人多半桀骜,不敢明面上對大供奉指手畫腳表示不滿,不代表他們暗地裏不會說些什麽。
白鬼這一聲哼的很輕,距離也不是很近,本以爲那老頭兒聽不見,可他這一聲輕哼才發出,跪在那的死靈契猛的扭頭看了他一眼,在那一瞬間,那老者眼神裏的寒意讓白鬼驟然一冷,一瞬間,白鬼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萬年不化的冰窟之中,四周都是鋒利的冰錐,隻要他一動,冰錐就會刺穿他的身體。
“臣不敢忘尊卑,不敢忘本分,不敢忘規矩。”
死靈契轉回頭,依然用額頭頂着地面說話。
“陛下看到了,有些人不懂規矩,不知尊卑,不守本分。”
他雙手撐着地面緩緩站起來:“臣剛剛說,陛下應該會看到臣對皇族的忠誠,對黑武帝國的忠誠,而不僅僅是某個人的手下,不僅僅是某個宗門的信徒,臣現在來證明自己的忠誠,陛下請看。”
他緩緩起身,緩緩轉身。
在這一刻白鬼似乎是感覺到了不對勁,轉身就跑......兩個人之間至少有十丈左右距離,他轉身跑的時候死靈契也才剛剛轉過身,白鬼年富力強,武藝不俗,身體自然也比死靈契強壯的多,可是他才跑出去四五步遠,卻感覺前邊有一道虛淡的白影晃了一下,白鬼心知不好想要再次轉身,可是脖子上卻忽然涼了一下......片刻之後,白鬼的脖子上崩開一條血線,血線從前邊向後迅速蔓延,一直延伸到了後頸形成了完整的圓,然後人頭往右一仰掉了下來。
脖子斷口,血如泉湧。
可在人頭掉落的那一刻,死靈契已經至少在兩丈之外,他又變回了那個顫巍巍的老頭兒,走路都已經快沒力氣似的
,回到沁色面前再次跪下來,依然頭頂着地面,無比的虔誠。
“臣在陛下身邊一天,便會讓人懂什麽是規矩,讓人懂什麽不能僭越,所以陛下放心,除非臣不在了,不然這一路上不會有任何人對陛下無禮,誰無禮......誰死。”
沁色雖然震撼于死靈契殺人的手段,可表面上看起來依然冷冷淡淡,如果......如果不是以前有個從甯國出來的劍客一個人挑戰劍門,還殺了大劍師,殺了大供奉,如死靈契這樣的老怪物也不會輕易出宗門,一個能控制整個黑武帝國的宗門,如果沒有死靈契這樣的老怪物才顯得不對勁,可這樣的老怪物出宗門真的是一件好事?
“若曾須兒對我無禮呢?”
沁色面色冷淡的問了一句。
就在這時候,聽聞白鬼被殺的曾須兒一臉怒容進來,大步往前走的時候張嘴就要質問爲什麽殺白鬼,可是還沒有來得及發出聲音就聽到沁色問了這句話,然後聽到死靈契語氣平淡的回答。
“臣說過,誰對陛下無禮,誰死,曾須兒也不過是個人而已,是人就要守規矩,他不守規矩,也死。”
剛剛要張嘴質問的曾須兒腳步一停,張開的嘴有些尴尬的就那麽張着,他站在那不知道該怎麽辦,若是繼續往前走的話就會更尴尬,沉默片刻,默默轉身走了。
死靈契說讓誰死,還沒有誰不死過。
沁色看着曾須兒轉身就走的樣子忽然有幾分想笑,她知道事情到了現在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希望,甯人還沒有來,或許甯人還在生氣,黑武大軍是在她的領地穿過去的,甯人一定會誤解是她把這支軍隊放過去,想想看真是可笑,可笑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自己不相信心奉月那樣的人也就罷了,這是誰都會做出的選擇,可自己還選擇了相信甯人,好可笑。
這是做錯事的代價,再慘烈也得承擔。
她看向死靈契:“我的兒子呢?”
“國師大人說,孩子得死。”
死靈契跪在那回答。
“我兒若死,你以爲我會活?”
“陛下誤會了,臣剛剛說了,臣不會逼迫陛下做任何事,臣會竭盡所能保護陛下安全的回到星城,從這裏開始到星城一路上,臣可做主,但陛下也知道,臣隻是個宗門供奉,力有不及,臣能做的,也隻是如此。”
不管死靈契是真心還是假意,沁色知道他既然說了就一定會算數,死靈契從來就是這樣一個人,如果他不願做的事,他連一句話都不會說。
“大供奉。”
沁色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陛下吩咐。”
“殺了我們母子二人。”
這句話一出口,死靈契都吓了一跳,他擡起頭看向沁色:“陛下!”
沁色苦笑,無比的苦澀。
她低頭看向自己身邊的孩子:“我有勇氣了結自己,卻沒有勇氣結束他的生命,他何其無辜?我這一生隻此,唯有在他面前會變成如此懦弱,我可對自己下手,可我死了,他怎麽辦?死靈契,你來下手吧......殺了我們母子二人,你不是說懂得爲臣之道尊卑貴賤嗎?那你就把我的話當做旨意。”
“臣不敢。”
死靈契向後跪爬着退了幾步。
“臣先告退,陛下放心,臣在,無人敢來騷擾,陛下該收拾一下東西了,待收拾妥當,即
可啓程。”
沁色哈哈大笑,笑的那麽凄厲,那麽無助。
雪山下。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四周點亮了無數火把,原本這哨卡就至少有千餘名黑武士兵,可是劍門白騎的人接管之後反而人數少了,那些黑武士兵才不願意和白騎的人打交道,能躲的遠遠的就絕不靠近,所以此時此刻,哨卡處隻有一百餘名白騎,還有十幾名劍門弟子,除了劍門大劍師秋狐影之外,還有四名劍師分别站在四個方向看着外邊。
秋狐影一直抱劍等着,可是等了足足一個多時辰之久還是沒有人來,于是有幾分失望。
她轉身走到陳冉身前,兩個人近在咫尺,她看着陳冉,發現這個甯人也一臉無懼的看着她,甚至眼神裏還有幾分玩味。
“你的同夥在哪兒?”
秋狐影問。
陳冉嘴角一揚:“你長的還挺好看的。”
說完這句話後陳冉的視線還往下挪了挪,在秋狐影修長的脖子上停留片刻,然後就落在那飽滿的胸脯上,不得不說,黑武女人就算看起來很瘦,但是......也不算小,規模不俗。
秋狐影的眼神裏閃過一抹殺機,但很快反應過來:“你是想讓我殺了你?”
陳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還不想,不過你要殺的話我自然也沒法阻攔,隻是能不能有個請求?”
秋狐影有些好奇:“什麽請求?”
陳冉一臉認真:“讓我睡一下怎麽樣?我還行,器大活好體力足,雖然一天之内隻能幹兩次,但是一次可以六個時辰,花樣繁多速度快,動作潇灑力道猛,你要溫柔就溫柔,你要狂野就狂野......”
刷的一聲,那把細劍出鞘,劍尖頂着陳冉的咽喉,秋狐影以爲陳冉會怕,結果陳冉還在努力的往前伸脖子,她的劍不能刺穿陳冉脖子,陳冉還要自己去撞。
“也不過是如此卑微的求死罷了。”
秋狐影冷哼一聲:“你們中原人的武藝讓我很失望,我可以不接招,隻是看着你們出招,然而被我看過出招的人,永遠也不會再有擊敗我的機會,隻要被我看一眼,任何招式,任何人,都會被我看破。”
“你再說一遍?”
秋狐影的身後忽然出現一道聲音,很近,所以秋狐影心裏一震,後背都在發涼,四周戒備森嚴,身後的人是怎麽來的。
她猛的轉身,然後就看到一個女人站在她後邊,那個女人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棉服,還披着大氅,所以看起來稍顯臃腫,和她這一身單衣長裙比起來還有些土,當然會土,畢竟厚厚的棉服穿在任何人身上都會顯得很土氣。
秋狐影問:“你是誰?”
當然是茶爺。
茶爺側頭看了看陳冉,又看了看斷,然後笑了笑:“他們可傻了,自己把一千多隊伍調走,隻剩下這一百多人還以爲能守得住,你們稍等,我應該很快。”
陳冉和斷的眼神裏卻都是擔憂。
茶爺的視線回到秋狐影臉上,很認真的問:“你想看我出劍嗎?”
秋狐影的長劍橫在胸前:“出!”
噗!
秋狐影的脖子上爆開一團血霧,然後人就倒了下去。
茶爺好像根本沒有出過劍,看着倒下去的屍體微微歎息:“看清了嗎?”
這個土裏土氣的茶爺啊。
那特麽也是茶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