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武人打進來最狠的那次已經有一百多年,那時候黑武人的策略和大甯滅渤海可不一樣,黑武人就沒打算滅渤海,像條狗一樣養着就是了。
一百年前那次是大的戰役,黑武大軍入境,沒有任何理由,也不給渤海人投降的機會,就是殺人,到一地屠一地,那次之後,渤海人口銳減了三分之一左右。
渤海立國的這二百餘年來,黑武打過來最少也有二百次,有時候一年兩次有時候一年一次,有時候兩年不打但突然來個狠的。
當時黑武人打渤海人給人感覺就是想起來就打一頓,不管你犯錯沒犯錯,所以渤海人對黑武人的恐懼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二百年來日積月累。
前些年,渤海北疆的邊關朝着黑武那邊不許關城門,黑武人看到渤海人關一次就打一次,無論日夜都不許關,這樣一來,黑武人打起來就更順手了,就好像到一個人家裏去欺負人家還不許人家關門,方便下次繼續欺負。
沈冷率軍所在的這座高塘城,在一百多年前就是黑武人屠族地之一,高塘城那時候還叫狐城,當時黑武領兵的将軍說把這座城裏的百姓都屠了吧,因爲他不喜歡狐狸。
當時在高塘城裏的還有從四面八方跑過來避難的難民,城中擠着不下十萬人,黑武人也懶得一刀一刀的去砍,直接放火把高塘城燒了,一把火燒沒了一座城也燒死了十萬人,渤海這邊民間有個傳說,每逢陰天的時候,據說都能聽到城中有呼号聲,他們說那是曆經一百多年還沒有散去的鬼魂,依然在這日日承受焚燒之苦,所以每每到了陰天的時候他們就會冒出來朝着天空鬼哭狼嚎,希望能有一場瓢潑大雨澆滅他們身上的火。
現在的高塘城是屠城之後二十幾年重建,大批從渤海南部遷徙過來的人不得不重建城池,他們也需要庇護,雖然他們知道如果黑武人再來的話,城依然沒有任何意義。
沈冷靠在城牆上往外看着,遠處已經出現了一層席地而來的煙塵,那是黑武的騎兵,遠遠的看過去好像是黃沙形成的滔天大浪。
“還行。”
沈冷手裏拿着兩個小石子扔着玩,看到城外煙塵蕩起心裏開心了些,黑武人來了,他拖住這五萬人,北漢城那邊闫開松的壓力就不會變得更大,孟長安的壓力也不會那麽大。
沈冷把小石子扔到城下,朝着城外的士兵們喊了一聲:“回來吧,漢子們。”
随着沈冷喊了一聲,城外一萬多名埋頭挖坑的新兵陸續停下來,他們已經把城外挖的亂七八糟,沒有什麽規律可言,密密麻麻的都是坑,大概有一尺多深就行,沈冷下令之後城牆上開始吹響号角,城外各處的新兵全都退了回來。
不多時,新兵們聚集在校場上,沈冷溜溜達達的上了高台,往下看了一眼,士兵們全都一臉期待的等着沈冷說些什麽。
“各标營的将軍出列!”
随着沈冷喊了一聲,十幾個标營的将軍全都朝着高台這邊跑過來,十幾個五品将軍戰成一排,沈冷蹲在高台邊緣看着他們,笑了笑說道:“我喊到五,你們從這往校場門外跑
,前三個跑到的人,帶你們的标營上城牆,第一批守城。”
那十幾個人都楞了一下,然後全都興奮起來。
沈冷站起來後緩了口氣,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瞪着他喊一二三四五。
“五!”
沈冷直接喊了一個五字,下邊十幾個人又都楞了一下,然後有人轉身就跑,有人反應慢了,一開始就分出來先後,十幾個穿戴着盔甲的将軍朝着校場門外那邊跑,跑到一半的時候,沈冷回頭看向傳令兵:“吹角,集合号。”
傳令兵立刻舉起來号角開始吹,跑出去的那十幾個将軍幾乎同時停下來回頭看,都猶豫着,其中有人沉不住氣開始往回跑,也有幾個人則沒有回來,繼續朝着門外那邊跑。
有幾個人跑到校場門口,沈冷站在高台上笑了笑,看着跑回來的幾個人道:“你們幾個,圍着校場跑三圈。”
幾個人面面相觑,心說看來真的不該往回跑,其中還有一開始沖在前邊的兩個,現在看來第一批上城牆的任務是輪不到他們了。
又朝着那幾個猶豫不決的将軍說了一句:“你們跑五圈。”
然後看向之前的那幾個人說道:“跑三圈之後帶着你們的人去領箭,你們是第二批。”
沈冷轉頭看向那幾個需要去跑五圈的将軍:“你們是第三批。”
辛疾功站在一邊,一臉期待的看着沈冷,看到沈冷根本就沒提他,有些心急,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大将軍,我。”
沈冷看了看他:“哦,你去帶着老兵們做輔兵吧,給新兵們搬運物資武器。”
辛疾功都懵了:“我帶着老兵們,給新兵們做輔兵?”
沈冷點了點頭:“有什麽困難嗎?”
辛疾功讪讪的看着沈冷,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說什麽,沈冷轉頭看向那些新兵,大聲喊道:“你們是不是沒聽清,那我大一點聲音讓你們都聽到,我剛剛給辛疾功将軍下令,讓他帶着老兵給你們當輔兵,給你們搬運物資武器,如果他們供給不足,你們可以罵街,但有一樣,面子我給你們了,你們如果守不住,守不好,或者是有人怕了,有人想走,那就是不給我面子,我在老兵們面前把面子丢了沒關系,我是大将軍,你們在老兵們面前把面子丢了,你們一輩子都别想擡頭。”
“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
新兵們扯着嗓子喊着,一個個臉紅脖子粗。
沈冷看向辛疾功笑道:“現在還不緊着把所需的防禦所需物資送上去,如果耽擱了,我可是第一個那你開刀。”
辛疾功心說服氣,對大将軍這樣的安排真的服氣,讓他來安排的話,一定是選派老兵先上去第一批防禦,可大将軍就敢把毫無守城經驗的新兵派上去。
辛疾功跟在沈冷後邊一邊走一邊谄媚的笑了笑:“大将軍,要不然,你收我爲徒吧。”
沈冷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多大了?”
辛疾功道:“二十九了。”
沈冷:“你比我小一歲,我收你爲徒?”
辛疾功道:“我想和大将軍學,就比如今天,把新兵第一批安排上去,讓老兵們做輔兵,新兵們就會感覺到大将軍對他們的信任和重視,所以自然拼盡全力,又不想在老兵們面前丢臉,所以肯定沒問題,之後輪換下來,到老兵們上去的時候,他們若是不如新兵表現的好那面子豈不是也丢盡了,所以老兵們也會拼盡全力。”
沈冷道:“你既然都想到這麽多了,城防交給你指揮了,三天。”
辛疾功一怔:“大将軍......我來指揮?”
“嗯,你來指揮。”
“那爲什麽是三天?”
“三天之後就不用守了。”
沈冷溜溜達達的往前走,辛疾功還在後邊跟着,沈冷又回頭看了他一眼:“現在我把城防指揮交給你了,你還跟在我後邊做什麽?如果你做的不好,一天我就撤了你,或許半天,或許一個時辰,你若是願意跟着我就跟着我,我現在去茅廁拉粑粑。”
辛疾功臉一紅,轉身往城牆那邊跑:“屬下遵命!”
沈冷在城中閑逛一樣走了一大圈,城中也沒有什麽适合裝-逼的地方,所以他有些失落,要是有個池塘什麽的他就去釣釣魚,讓士兵們知道他根本沒把外邊的黑武人當回事,這樣的話士兵們也會有底氣,可是城中别說池塘,水窪都沒有一個,要是在水井裏釣魚的話略顯浮誇。
實在沒有什麽合适的地方,沈冷就找來幾個士兵打來幾桶水,然後他尋了一個大毛筆過來,想着既然不能釣魚,那就在城下練練字,陛下讓他有時間就練練字,好像好久都沒有練過了,此時倒是正好,于是他想着用大毛筆蘸水在路上寫,自己一副淡然的樣子,士兵們看到了也會覺得心裏有底,想到這之後沈冷就有些開心,把大毛筆伸進水桶裏蘸了些水,看着地面卻愣住......寫什麽?
也不是不會寫,就是把四周好奇的士兵聚過來的越來越多,沈冷想着若是自己寫字的話,可能會被手下人笑話個三五年,他倒不是臉皮薄,主要是不能跌了大将軍的身份。
于是沉吟了許久,沈冷舉起毛筆:“寫字什麽的哪有意思。”
說完這句話他就要把毛筆扔進水桶裏不寫了,大不了再去找點别的什麽可以裝-逼的事,可是一轉身就好像看到一群狼似的,圍觀的士兵們那叫一個期待。
“有意思有意思!肯定有意思!”
“對啊,大将軍你快寫,我們早就聽說你寫字可醜了,還沒有見識過呢。”
“對啊大将軍,快讓我們開開眼吧。”
“大将軍,你怎麽能說沒有意思呢,你看大家這樣,都覺得可有意思了。”
沈冷:“咳咳......請你們給我身爲一個大将軍應有的尊敬好嗎?”
“那大将軍你就少寫幾個字?”
“呸!大将軍說了,尊重,尊重能少寫嗎?”
“有道理,大将軍你多寫幾個字吧,我們都聽說了你在西疆寫字的事,讓我們也見識見識吧。”
沈冷哼了一聲:“你們真是在逼我,不過我會讓你們失望的。”
他一筆在地上寫了個一字,握刀的手那麽穩,所以一字自然也難看不到哪兒去。
“大将軍你耍賴,一字什麽都看不出來!”
“對啊,寫一太簡單了。”
沈冷又哼了一聲,在地上寫了個二字。
“噫!”
圍觀的人全都爆發出噓聲。
沈冷提筆又寫了個三字,噓聲更大了。
寫完三沈冷把筆一扔:“看到沒!難看嗎!”
有人喊:“那大将軍再寫個四吧。”
沈冷一轉身:“一日三字,不可多寫,不可耗盡筆力。”
說完這句話如飛般跑了,一點都不裝-逼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