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沒有印象,模樣在腦海裏找不出來一丁點回憶,應是沒有交集才對,人都沒有印象,可偏偏好像對這個人的武藝有些印象,兩個人也沒有直接交手,他隻是看到了那個青衫刀客的動作,所以光憑這一點回憶起來何時見過何時交過手,有些難。
能稱得上對手的人應該不會忘記,稱不上對手的人今天又不會被那一刀所震撼,所以這就是一個悖論。
實在想不到什麽,大野堅搖了搖頭逼着自己不要去想,那個人的身手動作都很快,很幹脆,很果決,看起來絕對是個殺人無算的高手,經過了無數次厮殺曆練,和尋常江湖客不一樣,可既然沒有印象再想也沒有意義,還不如仔細思考一下關于明天的事。
按照現在已經知道的消息,大甯皇帝李承唐會在明天早朝後就動身離開長安,路線是早就已經确定的,這一點無需去擔心什麽,他擔心的始終是黑武人,蓋昊他信不過。
那個人,眼裏的野望太重了。
那天和蓋昊初次見面大野堅諷刺他的話,其實正是大野堅想說的話,也不算是什麽故意激怒,蓋昊這樣一個特殊身份的人想在黑武帝國立足,野望又大,所以這樣的人便會少幾分底線。
“甯帝麽?”
大野堅坐在那看着窗外沉思了片刻,長長吐出一口氣。
“你們真的以爲,你們能殺甯帝嗎?”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忍不住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
“如果甯帝那麽好殺的話,黑武會被打的失地三千裏?”
大野堅起身走出房間,院子裏都是他的人,不管是安息人還是樓然人,此時此刻都是他的死士,這些人将會成爲他命運轉折點上的墊腳石。
看着這些人,大野堅心裏有了那麽一絲絲不忍,這些人可能都會死,而且是在爲他們心中所謂的忠誠赴死,大野堅這樣的人都覺得自己利用這些人會不會有一天遭受天譴?
怪就怪,他們都是小人物,曆史是不會記住小人物的,就算後世的人在讀到這一段曆史的時候,對于這些人的描述大概也隻是一句話而已......某年某月某日長安城中,有賊人作亂。
賊人這兩個字,就把一切都蓋過去了。
與此同時,綢緞鋪子裏,蓋昊看着面前的地圖皺眉沉思,這張底圖是大甯長安城的地形圖,是黑武密諜這麽多年來靠着一步一步走測量出來的,靠着一點點拼湊彙聚起來的,可是就算黑武人得到了長安城的地圖又能怎麽樣呢,他們需要先打過北疆。
北疆有長城,這長城名爲大甯邊軍。
“明天一早。”
蓋昊沉吟了一會兒後開始發号施令:“一隊人布置在這,不要急着動手,把甯帝的前隊放過去,你們都在人群裏埋伏好,見到
信号之後再動手,誰若是臨陣脫逃或是提前動手,我一定會殺了誰,誰毀了我的計劃,我保證讓誰死都不能進輪回。”
一群人面面相觑,誰也不敢答話。
蓋昊掃了衆人一眼後繼續說道:“第二隊人埋伏在,這是雁塔書院外邊的那條街,前邊一旦動手,甯帝的車駕一定會停下來,而此時爲了保護甯帝,最近的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雁塔書院,他們一定會護送甯帝進書院暫避,我已經提前安排人躲進雁塔,隻等甯帝進來,我安排的人是百發百中的神箭手,若他一箭不能射死甯帝的話也沒關系,因爲我還有後招。”
蓋昊繼續說道:“我把你們一共分成了五隊人,但實際上有六隊,還有一隊人馬我不說誰也不知道,現在我也可以告訴你們了......還有一隊人就在書院内,四海閣裏有我黑武帝國安排進來的人,他們一直在等着這個機會,皇帝如果沒有死的話也會大亂,一部分人會沖向雁塔抓咱們的神箭手,但此時,甯帝一定在湖邊位置,四海閣中我們的人會提前潛入湖中,隻要甯帝在那,湖邊不會有人設防,誰也不會料到湖水裏有人,他們暴起殺之,甯帝必死無疑。”
他緩了一口氣後繼續說道:“就算甯帝命大還是沒死,那麽也沒有關系,我還安排了最後的殺招。”
他看向楊有爲:“我讓你找來的東西找到了嗎?”
“找來了,不過數量不多。”
“有就好。”
蓋昊在地圖上指了指:“書院裏的地形我已經熟記于心,如果在湖邊甯帝沒死,他們唯一的路就是繼續往書院裏邊走,在那邊會有一座石橋,石橋就是最後的殺招所在,楊有爲,你的東西交給我的人,我的人會在今夜送進四海閣,他們會把東西安置好。”
他停頓了一下後大聲說道:“我會與你們同在,我就在書院裏,殺甯帝之後,我會在書院後門附近接應你們,書院後門我提前安排了馬車,但你們都不要上車,馬車會狂奔而出,追兵會追擊馬車,你們趁機進入書院後門不遠處的那個鋪子,鋪子裏是我們的人。”
他說完之後問了一句:“都清楚了嗎?”
“清楚!”
衆人趕緊應了一聲。
蓋昊道:“有一隊人我會派到八部巷那邊象征性的做做樣子,讓大野堅的人去動手,剛好幫我們分擔一下壓力。”
楊有爲道:“所有力量都用來刺殺甯帝,那伽洛克略怎麽辦?”
蓋昊笑道:“如果甯帝死了,你猜國師大人會不會在乎有沒有把伽洛克略救出去?”
楊有爲點了點頭:“明白了。”
蓋昊道:“而且,我給大野堅撤走的路線,剛好是書院後邊那條路,一旦甯軍追兵過來,能恰到好處的讓他們替我們攔一下,大家都是盟友,幫我們死一死也算是人盡其用。”
八部巷。
方白鹿坐在床邊,伽洛克略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其實也沒有睡着,這樣被人綁在一起,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輕易能睡着。
“有些期待嗎?”
方白鹿忽然問了一句。
伽洛克略輕輕哼了一聲:“你如果一夜不睡的話,總是會影響一些體力和精力,應付明天會出現的局面,體力精力有一點點問題就可能導緻你們甯人全盤皆輸。”
“你小看我了,也小看甯人了。”
方白鹿笑了笑:“要不要我們打個賭,明天如果你不會被人救走,那麽你攢銀子回請我吃一頓火鍋,畢竟你一個月也有一些例錢,如果你被人救走了......大概我也已經戰死,所以也就沒得可賭。”
伽洛克略也笑,沒回答,也沒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後方白鹿忽然問了一句:“你覺得大甯怎麽樣?”
伽洛克略睜開眼睛,沒有看方白鹿,盯着屋頂仔細想了一會兒後說道:“若朕能回去,可用十年追上甯國,若朕不能回去,可用二十年追上甯國,若比現在,安息不如甯國,遠遠不如。”
方白鹿眼神微微一凜。
伽洛克略閉上眼睛:“睡了,我勸你最好也睡一會兒,你還年輕,睡一會兒可能保證你活着,活着就不怕輸。”
方白鹿道:“你确定我會輸?”
伽洛克略不置可否,呼吸越來越勻稱,也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故意爲之。
未央宮外。
已經深夜,可是大将軍澹台袁術卻還沒有睡,甚至沒有回營,他帶着一隊人在宮門外停下來,借着火把的光看了看路線圖。
“再走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麽疏漏的地方。”
其中一名戰将道:“大将軍,已經走過三遍了。”
“這次不走該走的路,去的時候從路線左側走,回來的時候從右側走,把相鄰的兩條街都看看。”
“是!”
一群甲士應了一聲,随着澹台袁術再次向前。
大将軍坐在馬背上眉頭皺的很深,廷尉府方白鏡派人送來消息請他分派禁軍幫忙,他自己不放心帶着人已經在城中走了三趟,所有可能會出現問題的地方廷尉府都安排了人,還有巡城兵馬司的人,看起來萬無一失,可澹台袁術從不相信這世界上有萬無一失的事,隻能是盡所能的去防範。
走到半路上的時候澹台袁術遇到了方白鏡,兩個人對視一眼,然後同時笑了笑,方白鏡過來俯身施禮,澹台袁術跳下馬道:“就知道你也不會睡的着。”
方白鏡笑道:“大将軍好像就能睡得着似的。”
澹台袁術輕輕歎了口氣:“年紀越大越沉不住氣了。”
方白鏡道:“這和年紀無關,我也沉不住氣啊。”
澹台袁術歎道:“你也是個不會聊天的。”
方白鏡想了想,還真是。
整個長安城裏,好像隻有一個人真的能沉得住氣,那就是皇帝陛下,他比往日都還要早些的睡了,睡的還很沉,珍妃還過來看了一眼,皇帝躺在床上睡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夢到了什麽開心事,嘴角還微微帶着些笑意。
皇帝睡得着,睡的踏實,所以珍妃心裏也踏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