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擺手,院子裏站着的十幾名天機票号高手立刻散了,就好像院子裏從來都隻有她一個人似的,她往隔壁院子看了看,隔着院牆自然什麽都看不到,想着那個傻小子此時應該還沒睡,他擔負着數萬大軍生死,而她擔負着他一家生死。
“我看着你和茶兒一路走來,從你們身上找到存在的意義。”
她笑了笑,有些明媚。
世上有道人有僧人,有人避世修行有人入世修行,她不一樣,她是看着人間美好修行,而這人間美好在她看來就是沈冷沈茶顔。
她希望那兩個都傻乎乎的人美好一輩子,所以她要守着一輩子。
林落雨隻覺得看别人的美好自己也美好,總不能一直白看,應該付賬才對,而這付賬就是她的守護。
這個天下瞬息萬變,她不可能控制所有局面,她隻能做自己擅長的事,也一直在做她擅長的事,如果有一天,那些對沈冷和沈茶顔都抱有善意的人不再有善意,最起碼那一家四口背後還有她。
回到屋子裏,洗漱,更衣,睡覺。
她依然精緻。
天亮之後沒多久,在吐蕃人營地中那座巨大的中軍大帳旁邊搭建起來幾座甯軍帳篷,陳冉帶着親兵營守住四面,戒備森嚴。
邊城,沈冷拉開門走出小院,路過隔壁院子的時候在門口停下來,想了想,伸手敲門,不多時院門拉開,林落雨看了他一眼:“這麽早把我吵醒你是不是覺得人生太美好了?”
她手裏拎着一隻鞋。
這樣子的林落雨可不多見,顯然聽到敲門聲她是光着腳跑出來的,腳上沒有鞋,可是手裏有一隻,應該是想穿,怕來不及所以拎着一隻就跑了出來。
沈冷歎道:“别用那麽紅的顔色,換個稍稍低調些的。”
她的腳趾很漂亮,指甲也很漂亮,指甲上的紅色就顯得更漂亮。
林落雨微微眯着眼睛看沈冷,沈冷聳了聳肩膀:“真的,這種鮮紅色不适合你,也不是不好看,就是看到吧我就會以爲你餓的受不了嘬自己腳趾頭,都嘬出血了。”
嗖!
林落雨手裏的那隻鞋飛出來,沈冷立刻抱頭就跑,一邊跑一邊說道:“我這幾天不住城裏,要去吐蕃人的營裏住,和莫迪奧去做鄰居,他可比你強多了,不敢拿鞋砸我。”
林落雨單腳跳着出門把鞋撿回來,朝着沈冷比了一下中指,然後單腳跳着回到院子裏,這時才醒悟自己兩隻腳都沒有穿鞋,爲什麽要單腳跳着出去單腳跳着回來?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覺得自己可能智力在退化,于是不得不給自己找個借口,還得是合理的借口,所以想到大概是因爲怕自己兩隻腳都踩髒了所以才會單腳跳出單腳跳回,低頭看了看,出去的時候是左腳跳出去的回來的時候是右腳跳回來的,所以這個借口很差,不成立。
她哼了一聲。
光着兩隻腳回了屋子裏,雖然有些狼狽,可是覺得那家夥抱頭鼠竄的樣子比自己狼狽多了,于是又笑起來。
坐在屋子裏她看着窗外的天空發呆,像是做夢一樣想了很多事,等緩過神來才覺得原來白日做夢并不一定真的是做夢,隻是幻想。
她剛剛不知道爲什麽會想到如果自己在沈冷小時候就認識他應該會很不錯吧,她就可以拉着那個髒兮兮的小孩,告訴他你有姐姐,姐姐來保護你,然後一巴掌把那臭小子扇哭,讓他叫姐姐,大點聲,服不服?打弟弟這種
事當然要趁早,如沈冷現在這樣肯定是打不過了。
這才是真的胡思亂想,可是還挺好玩。
吐蕃人大營。
沈冷邁步走過來,四周的大甯戰兵整齊的肅立行禮,已經半天一夜過去,吐蕃右賢王莫迪奧一直被大甯的人看守在那座巨大的軍帳中,沒有沈冷的命令任何人不住随意走動,從沈冷昨日離開算起到現在,除了莫迪奧派出去召回沈冷點名要的那幾個人的信使之外再無人出來,誰敢出來?
這大帳外邊的血迹還在呢,地上的沙土顔色還是灰褐色的,那是昨天砍了的那數百人潑灑出來的血。
沈冷沒有進莫迪奧的那座大帳,旁邊的帳篷已經搭建好,他進去之後就坐下來在幾張紙上勾勾畫畫,也不知道在畫些什麽。
大半天的時間很快過去,沈冷坐直了身子舒展雙臂,覺得身子皺巴巴的,于是出門打了一趟拳,活動開筋骨好受了許多,就在這時候親兵從大營外方向跑過來,跑到沈冷身前抱拳:“大将軍,從幹書城趕回來的吐蕃将軍大日狄已經到了。”
沈冷點了點頭:“讓他進來。”
不多時,吐蕃将軍大日狄臉色難看的走過來,他帶着的親兵都被下了兵器,連身上的皮甲都被扒了,沒回來之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莫迪奧派去的人隻說是有要緊軍務讓他回來,此時看到甯軍将他們的營地都封了,也就大概猜測到了什麽。
莫迪奧之所以不許他派去的人告訴大日狄是沈冷讓他回來的,是因爲如果他的人如實相告的話大日狄可能就不回來了,他不回來,莫迪奧就沒準死,在你死和我死之間做選擇,莫迪奧很容易能做出決定,沈冷又不是在和他開玩笑。
大日狄一臉忐忑的走到沈冷面前,俯身拜了拜:“将軍......”
沈冷卻出乎預料的溫和,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回來辛苦了,先進去歇着吧。”
這句話把大日狄說的一愣,一時之間不知道沈冷什麽意圖,他看着沈冷全身每一條肌肉都在戒備着,可是沈冷居然隻是拍了拍他肩膀還說了一聲辛苦了。
“不......不辛苦。”
大日狄問:“将軍,沒有什麽吩咐?”
“沒有,又不是我下令讓你回來的,是你們親王讓你回來的,所以有什麽事你記住是他的事就好。”
大日狄點了點頭,總覺得這句話怪怪的。
“對了。”
走出去幾步的沈冷忽然回頭:“你多高?”
大日狄怔住:“啊?”
“算了,我自己量量。”
沈冷招手:“拿把尺子來。”
親兵很快拿着一把尺子過來,沈冷拿着尺子走到大日狄身邊用尺子量了量,從頭量到腳,大日狄越來越懵,可是又不敢問,沈冷很認真的量完後還說了聲謝謝,然後拿着尺子走了,大日狄一臉茫然的進了那座大帳,進門之後又偷偷撩開簾子往外看,發現沈冷朝着遠處走了他這才松了口氣。
他一進門莫迪奧就快步走過來:“他和你說什麽了?”
大日狄看向莫迪奧:“什麽也沒說,就問我多高,還拿尺子仔細量了量。”
莫迪奧也沒明白沈冷這是什麽意思,剛剛沈冷和大日狄說話的時候他就在大帳裏透過縫隙偷看,沈冷看起來好像不生氣,态度很柔和,這讓他覺得茫然,也覺得更讓人擔憂。
就在這時候趴在門縫那往外看的親衛輕輕喊了一聲沈冷回來了,親王和将軍也湊過來,趴在門縫那往外看,卻見沈冷扛着一根很粗的木頭回來,
足有一丈來長雙手環抱那麽粗,這麽大這麽沉重的一根木頭他扛回來居然好像輕若無物一般,連肩膀都沒有傾斜。
沈冷扛着木頭回來之後就開始在外邊空地上忙活起來,一回兒用鋸子一回用斧子,叮叮當當很是熱鬧,他把木頭鋸開成木闆,還仔細打磨了一下去了木刺,很快天就又黑了,莫迪奧和大日狄兩個人撅着屁股偷看了很久,總覺得沈冷今天太不對勁。
第二天,沈冷又讓人扛了幾根木頭回來,他挽着袖口像是一個真正的木匠,耳朵上還别着一根炭筆,在木頭上用尺子比着寫寫畫畫。
一天就這麽過去了,看起來有些無聊,也有些無趣。
到了第三天,從魔山關趕回來的吐蕃守将月木托到了,月木托是莫迪奧手下最信任的将軍,沒有之一,魔山關位置特殊,莫迪奧的封地安全與否就看魔山關能不能守得住,這地方又确實易守難攻,山關擋住峽谷,若有人來犯除非将山關攻破才能殺到鹭湖城,鹭湖城是莫迪奧的大本營,當然現在這大本營也沒什麽了,他在大營這邊軍力也都在這邊。
月木托進來的時候看到沈冷正在拿着刨子在刨木頭,也楞了一下。
“回來了啊。”
沈冷擡起頭看了看他,指了指莫迪奧的那座大帳:“回去歇着吧。”
月木托茫然的點了點頭,他一進來就知道事情不好,甯軍将吐蕃人的大營分割開,從他進軍營走到這就沒有看到一個吐蕃人手裏有兵器的,别說兵器,連甲胄都沒有,他們好像被關進了羊圈中待宰的羊,誰也不知道屠刀在哪天會落下來。
“等下。”
沈冷有些懊惱揉了揉太陽穴:“忘了量量你多高。”
他拿起尺子走向月木托:“來,我量量。”
到了第五天,軍牙城的吐蕃守将塔塔卡也回來了,軍牙城是莫迪奧封地最外邊的一座城,雖然城防不如魔山關那麽堅固,可畢竟是封地第一條防線,能把軍牙城交給他來守,足見塔塔卡在莫迪奧心中的分量也不輕。
一如既往,沈冷把塔塔卡攔住量身高,一樣的從頭量到腳。
沒有人遲到,都在規定的時間内趕回來,所以沈冷看起來心情越發的不錯,所以他決定把要做的東西做的更漂亮些才行,畢竟心情好。
第六天的早晨,陳冉帶着人進入那座大帳,看了看那一群一臉愁容的吐蕃人:“大将軍有請。”
這句話一說完,包括莫迪奧在内所有人的臉色都立刻變得發白。
門外,沈冷依然像是個很合格的木匠,把他精心打造的棺材擺在門口,不得不說做工确實還不錯,隻是......短,每一口棺材都短,他讓人把棺材立起來放,然後自己過去拉着那三位吐蕃國将軍過來,一個一個拉過來讓他們站在棺材旁邊比了比,沈冷看起來開心極了。
“完美。”
他笑起來。
棺材做的并不短,因爲沒算腦袋。
沈冷摘下來手套扔在一邊,拍了拍手上的土:“親王殿下。”
莫迪奧看到沒有自己的棺材心裏踏實了些,可是沈冷一叫他,他就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将軍......有什麽事?”
“把工錢付一下。”
沈冷指了指那三口棺材:“精工打造,嚴絲合縫,上等工藝,最主要的是我身份尊貴,想想看,由大甯戰兵大将軍,安國公,也就是我來親手打造的棺材是多稀少的物件,我再免費送你風水勘測,一口棺材兩萬兩銀子,你是現在給還是打借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