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不是沖動的時候。”
元敢當拉着二本道人的馬缰繩,兩隻腳不斷的踢打戰馬,他坐下的戰馬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急迫,叫了兩聲後撒開四蹄往前狂奔。
黑眼見二本道人被拉了回來松了口氣,他喊了一聲你們在前邊,然後稍稍減速到了十幾個人的隊伍最後。
追過來的那個年輕人正是樓然大野堅,他曾到長安想進書院四海閣求學,卻被主持四海閣的書院副院長拒之門外,他不甘心就此離開所以留在長安打工,挑戰大甯諸多新銳将軍,一一擊敗,卻因爲沈冷那天夜裏走到包子鋪門口,他氣勢全無,隻好退走。
“你們甯人連一戰都不敢嗎?”
大野堅朝着前邊喊了一聲,語氣之中盡是不屑和嘲笑。
可是無人理會,原本以爲最起碼可殺幾人來釋放一下心中對甯人的仇恨怨念,那個道人模樣的家夥已經過來,他感覺自己都要嗅到那道人鮮血味道,卻被甯人斥候一把拉了回去。
他伸手摘弓:“雖然這般射殺無趣,總好過不殺。”
一箭射出。
黑眼故意落在隊伍最後邊,他在馬背上轉身倒騎着戰馬,身後羽箭飛來,他的鐵釺劈開出去,将羽箭劈落。
大野堅看到那一箭居然被擋開微微皺眉,伸手抓出來三支羽箭,四指夾三箭,随着弓弦嗡的一聲震動,三支羽箭破空而出。
這三支箭平着往前疾飛,一支直奔黑眼,另外兩支羽箭将從黑眼兩側飛過去射向前邊的甯軍斥候,黑眼看着三支箭飛來,若想同時擋住三支箭談何容易,他隻有兩隻手,要自保就不可能将三支箭全都攔住。
“看你如何擋。”
大野堅自言自語了一聲。
馬背上,黑眼在那一瞬間做出決定,他兩隻手同時打出去,左手馬鞭右手鐵釺,在這一刻,他的潛能似乎都被逼發出來,左手馬鞭将一支羽箭卷飛,右手鐵釺将另外一支羽箭劈落,而他還能調整一下坐姿,一心三用,将朝着自己飛來的羽箭對準自己護心鏡,當的一聲,箭簇正中護心鏡,在那一瞬間黑眼立刻側身,箭簇在護心鏡上打出來一串火星,護心鏡上立刻留下一道擦痕。
之前二本道人也被一箭射中,那支箭居然能洞穿很厚很堅固的護心鏡,所以黑眼在被擊中的瞬間側身,箭随即劃了過去。
大野堅三箭又沒能殺人,眉頭皺的更深。
“你想保人?”
大野堅伸手,又抽出來三支羽箭,這次不是三支齊發,而是以極快的速度将弓弦拉起來三次,三支羽箭連貫而出,這三支羽箭剛飛出去,大野堅再次抽出來三支箭,依然如之前三箭那樣射出,前後六支箭帶着破空之風瞬息而至。
黑眼的眼睛眯起來,在那一刻瞳孔似乎都在收縮。
他一個人擋在隊伍後邊,他隻要還有能力,便不想讓兄弟們受傷。
避開這六支箭并不
難,黑眼隻需側挂在戰馬上就能避開,可他避開,身後就會有同袍中箭。
“趴下!”
可這般狂奔之中,耳邊風聲呼嘯,前邊的人未必能聽到他喊了什麽。
黑眼嘶吼了一聲,在那一瞬間,身體裏好像爆發出一股以前從不曾有過的力量,他竟是一躍而起站在狂奔的戰馬上,左手馬鞭右手鐵釺雙腳連環踢出去,頃刻之間将飛來的羽箭阻攔五支......還有一支實在打不飛,于是黑眼踢出去的腿便沒有收回來,用小腿擋住那一箭,噗的一聲,箭刺穿他的小腿前後貫通。
黑眼身子一歪站立不穩,跌下去的時候手抓住馬鞍,發力往上一拽又爬回去,低頭看了看,小腿上的箭還在顫着。
大野堅搖頭歎息,心想着這些甯人果然都很不一樣。
可他卻不能再追,身後他的人已經和吐蕃人交手,他不是來和吐蕃人厮殺的,所以撥馬回去,呼喊一聲,他的人随即立刻撤出戰團,在撤走的時候大野堅看了一眼那個吐蕃将軍,眼神裏有幾分欣賞,那人武藝非凡,瞧着實力竟是與自己相差無幾,從出手速度力度到殺人技,似乎都很強。
“我們不是敵人,我是樓然人大野堅。”
大野堅朝着鐵曠喊了一聲:“你想獵殺甯人,我也想獵殺甯人,那些甯人斥候要想逃回去最少要縱馬一天的時間,你我就用這一天時間比試一下如何?看看誰快些。”
他指了指兩邊,一邊是黑眼和二本道人的十幾人隊伍,一邊是聶野的十幾人隊伍。
“你選哪個?”
鐵曠看了他一眼:“這是我吐蕃國内,你們樓然人偷摸摸進來,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等殺了那些甯人之後,我自然會來找你算賬。”
說完之後他帶着他的騎兵朝着聶野撤走的方向追了出去,大野堅忍不住笑了笑,心說又是一個白癡,他招手示意隊伍跟上,朝着黑眼和二本撤離的方向追趕。
一個多時辰後。
二本道人回頭看了看,發現身後已經不見追兵影子,他立刻勒住戰馬:“先把傷處理一下。”
他跳下戰馬後大步跑過去,扶着黑眼從馬背上下來,二本道人的傷在胸口,箭簇被他硬生生拔出來帶出來一塊血肉,黑眼的傷比他多,肩膀上一支羽箭前後通透,小腿上一支羽箭亦然,他扶着黑眼坐下來,拔出匕首将箭簇那頭斬斷,然後把箭杆拔出來,箭杆離開身體的那一瞬間,血立刻噴出來一股。
将羽箭拔出來,二本将黑眼衣服撕開,用藥酒沖洗傷口,然後敷上傷藥,翻了翻紗布還在,一圈一圈的把傷口纏繞包紮。
跟着他們的這一隊斥候也有很多人受了傷,他們抓緊時間處置傷口,互相幫忙,處理好之後又抓緊時間從四周割了些野草喂戰馬。
“那個人的武藝很強。”
黑眼的傷勢處置好之後他幫二本上藥:“我不止一次和冷子比試過,冷子和我交手留力我看不太透,可是在剛剛那一刻,我卻感覺那個敵人的實力和冷子不相上下。”
二本點了點頭:“羽箭飛過來那麽遠還能洞穿我的護心鏡,确實很厲害,而且我看得出來,他似乎和咱們大甯有仇恨,所以他不會放棄追殺我們,我們往北回營的路被切斷,要
想回去得重新找路走。”
他往四周看了看,之前被伏擊的地方是一座矮山,沒多高,遠遠的看過去就好像一個翠綠翠綠的大饅頭,往這邊過來也有山包起伏,可都不是能藏身的那種深山。
如果冷子在,他會如何安排?
二本道人不停的思考着,可是卻發現自己腦袋裏空空如也,地形就在眼裏,可他不知道怎麽去安排戰術。
“如果是冷子,他會怎麽辦?”
二本問黑眼。
“我不知道。”
黑眼搖了搖頭。
“大人,道長。”
斥候隊正元敢當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我們奉命保護兩位,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卑職必須冷靜做出判斷,此時最好的選擇......一會兒敵人上來,我帶着手下斥候繼續往東北方向走引誘敵人追擊,兩位就藏身在那。”
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個山包,雖然山不高林子也不密,但是藏兩個人問題不大。
“我們引走敵人之後,大人和道長你們兩個立刻往北。”
聽元敢當說完之後黑眼搖了搖頭:“剛剛二本問我如果是冷子在這會怎麽辦,我不知道,因爲我不是冷子,不是身經百戰的大将軍,剛剛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很無能,我完全不知道如何應付這樣的局面,可也是在剛剛那一瞬間我确定了一件事,我不知道怎麽如何對敵,但我知道如果是冷子在,他不會丢下任何一個人,他更不會讓兄弟們引走敵人而自己逃生。”
黑眼深呼吸,連續深呼吸。
“敵人追兵有幾百個,我們有......十六個人。”
他看了看身邊同袍:“如果這一戰非死不可,我希望大家能做個伴兒,所以不要再說你們去引走敵人的話了,大家是兄弟,經曆過生死的兄弟,我雖然算不上真正的軍人可也知道大甯戰兵從來都不會做出犧牲同袍而苟活自己的事。”
他回頭看了看那座不高的土山,逼着自己冷靜下來。
“敵人的追兵雖然是我們二十倍以上可也就是幾百人......”
他腦子裏忽然亮了一下:“我會帶你們殺出去。”
說完這句話之後黑眼指了指那山坡:“上去!”
斥候隊正元敢當一怔:“大人,如果上山的話,山頂沒有遮攔,敵人一眼就能看到我們在那兒,我們會被他們堵在山頂上。”
“他們隻有幾百人,堵不住。”
黑眼笑了笑:“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你們信我,跟我上去,那山雖然不大但幾百人想要圍山根本不可能,冷子說過,與敵作戰,若是敵衆我寡想突破危局,人力已經極限,那就借天時借地利,這座山就是我們的地利......如果人力已盡,天時地利又不可用,那便決死。”
“我們已經有決死之心,那已經最壞的結果,還擔心什麽?”
他爬上馬背:“相信我,跟我上山。”
十幾個人點了點頭,此時此刻,最壞的結果是大家一起死,而對于他們來說,如果死,大家一起死是最好的相伴,最後的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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