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雨坐在院子裏,泡了一壺茶,打開一本書,躺在躺椅上以風聲伴讀,翻了幾頁之後聽到腳步聲,不擡頭也知道是那個傻小子來了。
想着他現在确實有點醜,于是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
沈冷拎着一兜菜進來,林落雨也沒說話,伸手指了指廚房位置,沈冷哦了一聲,拎着菜進了廚房,格外自覺。
林落雨又坐了一會兒,起身把書放在躺椅上,緩步走大廚房門口靠在那看着沈冷擇菜,若一般女子靠在門口的姿勢妖娆些就顯得有幾分風塵味道,若一般貌美女子這般姿勢靠着風塵味道就更重,可她靠在那,卻沒有一絲風塵味。
“這地方還能買到蔬菜?”
“吐蕃人菜園子裏順來的。”
沈冷回答的理直氣壯。
林落雨笑着搖頭:“要做什麽?”
沈冷道:“想着你在求立那邊怕是已經太久沒有吃過正經家鄉菜,随便做幾個。”
林落雨嗯了一聲:“有酒嗎?”
沈冷搖頭:“不喝酒。”
林落雨:“唔......那菜必然少三分滋味。”
沈冷回頭看了她一眼:“吃不吃?吃就忍着。”
林落雨聳了聳肩膀:“少吃你兩口,勉強給你面子。”
半個時辰後,沈冷眼睜睜看着林落雨就着他炒的菜吃下去兩碗米飯,再看看餐盤裏似乎也不打算給自己剩下什麽了,于是搖頭歎息,起身又到屋子裏和面給自己煮了一大碗面條,才端出來,林落雨伸手把碗接過去,一隻手端着碗一隻手輕輕拍打自己的肚子,明顯已經撐了,卻還很客氣的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坐下來吃那碗面條。
沈冷歎道:“哪個說少吃兩口的?”
林落雨又吃了兩口面條,實在吃不下去,把碗推給沈冷:“那就少吃兩口。”
沈冷白了他一眼,唏哩呼噜的把那碗面條吃了。
林落雨問:“我派人送回去的賬本你都看過沒有?”
沈冷搖頭:“不用看。”
林落雨微微皺眉:“那都是你的生意。”
沈冷笑道:“所以不用看,若是别人生意你管着,我可能還會看兩眼。”
林落雨想瞪他,可哪裏瞪的出來,這個傻小子對自己在乎的人從來都那麽深信不疑,隻不過林落雨也怪他心大,如今産業已經做的那般地步,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因爲他不知道,所以她就有些許失落,她那麽那麽努力,他卻不知道。
“回去之後還是多看看的好,你答應過我學着看賬本。”
“答應答應。”
沈冷擦了擦嘴,起身去把碗筷洗了,哪裏像是一個大将軍,可他又什麽時候在自己家裏人面前像個大将軍,在他看來,林落雨便是自己親姐姐一樣的人,有人說過,若有個姐姐就相當于有兩個母親,沈冷之前不曾體會過,後來體會到,另一個母親是沈先生。
“生意的事你不想-操心也就罷了,自己有多少錢總得知道。”
沈冷洗了碗筷出來,林落雨已經給他泡了一壺
茶,沈冷打開茶壺蓋子聞了聞,頓時笑起來:“我就說咱家茶園的茶要比這裏的好得多。”
林落雨指了指旁邊的一口箱子:“每到一處就給茶兒買些禮物,這些年也積攢了不少,這些是這次出來沿途買的,本想着回去之後也足夠裝一車了,就讓船隊送去長安,既然遇到你,你就派人先把這些給茶兒送回去。”
“嗯,不過茶兒不在長安了,去了東疆。”
林落雨微微皺眉:“那你豈不是應該也在東疆訓練水師才對?”
沈冷聳了聳肩膀:“可我在這。”
林落雨便大概猜到沈冷來的不正經,可在這就是在這,還能怎樣,若她知道沈冷是追着小張真人出來的,怕是難免又要揪着沈冷耳朵問一問是不是對小道姑有些意思,她又不是能忍着不說話的人,也不是話會斟酌再三才說的人,若知道了,應是會瞪着眼睛問沈冷,你是喜歡穿道袍的?
她不臊,沈冷肯定臊得慌。
“說正事。”
她給沈冷倒了一杯茶:“吐蕃國内,其實左賢王多迪奧不足懼,此人剛愎且疑心重,膽子不小,七分是草包撐起來的,可他有王族支持,還占據都城,天時地利人和都在,你想捧起來右賢王莫迪奧與他相争,不容易,況且多迪奧并不是最有希望掌握吐蕃大權的那個,一個雅什,抵得上二十個多迪奧,抵得上五個莫迪奧。”
沈冷聽說過這位吐蕃國雅什将軍的很多事,比如他曾說過最想做的就是将甯人滅種這樣狂傲的話,此人最恨甯人,他身邊絕對不許有中原人出現,别說甯人,隻要是和甯人樣子差不多的都不行,所以這也是爲什麽大将軍談九州不好安插内應到雅什那邊的原因。
隻是誰也不知道雅什爲什麽那麽恨甯人,上次吐蕃與甯之戰,他并未參與。
“雅什練兵和你有幾分相似,很狠。”
林落雨道:“他手下的人也在和我們做生意,茶葉絲綢瓷器玉器買過不少,不過因爲知道他恨甯人,所以我都是以求立人出面和他們交易。”
沈冷道:“就不該做他生意。”
林落雨微笑道:“比賣給别人貴一倍。”
沈冷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林落雨繼續說道:“票号的生意大緻上分成三類,票号是主業,但不是盈利最多的生意,盈利最多的是海運,除了海運之外就是種植,求立那邊的農場規模比茶園大不少,大将軍莊雍照顧,生意做的也就順利,海運生意最多的便是往西域這邊,我知道你的習慣......”
她起身回到屋子裏,取了一個很精緻的木盒出來:“你每到一地就都要繪制地圖,所以我要求咱們做海運生意的人,每到一地也盡量把當地地圖繪制出來,這些是這一趟走過的地方,雖然不算多,不過大支國和吐蕃國還算完備。”
沈冷想給林落雨磕一個。
林落雨則一臉你怎麽還不磕的表情。
她坐下來,理了理額前被風吹亂的發絲:“雅什手中握有重兵,這些兵都是嚴苛訓練出來的,其戰力遠超吐蕃其他軍隊,之所以這次與大甯開戰吐蕃王沒帶雅什的人,上次也沒帶,是因爲吐蕃王擔心雅什使喚不動,那支大軍隻聽雅什一人軍令,連吐蕃王都忌憚他三分。”
林落雨将盒子打開,取了一份地圖出來:“這是大支國地
圖,我們的人買通了大支國邊軍,有一條路可通吐蕃,生意就是這麽和雅什的人做起來的,但是這條路雅什的人不知道,以爲我們走的是正經邊關,他要想攻入大支國,應該會去繞路走鷹牙關,大支國國力不可與吐蕃相比,好在鷹牙關地勢險要,雖然大支國邊軍戰鬥力稀松平常,但若是死守,吐蕃人想要攻破也不容易,你若分派兵力去大支,我可安排人爲向導。”
沈冷看着林落雨笑:“你别做大掌櫃了,你來給我做行軍參事。”
林落雨搖頭,沈冷問:“爲什麽?”
林落雨:“錢少。”
沈冷想了想,這個答案真的很完美了。
“雅什手下将軍,有幾個人你需注意,最善戰者是雅什的大兒子鐵曠,據說一對大錘有上百斤沉重,有徒手生撕虎豹之威,次子野年原雖然武力上遠不及他兄長,但此人頭腦過人,連雅什都對他言聽計從,據說也是雅什身邊唯一一個自幼學習大甯文化兵法卻沒有被雅什痛罵的人。”
她看向沈冷:“知道爲什麽雅什那麽恨甯人嗎?”
“不知。”
林落雨笑了笑說道:“他第二個妻子是甯人,野年原也是這第二個妻子所生,傳聞說他妻子是江南人,其父是一個貪官,被朝廷法辦之後她逃離中原,逃到吐蕃後巧遇雅什,雅什一見她就被迷住,她嫁給雅什之後夫妻還算和睦,雅什對她也不錯,前幾年吐蕃與大甯開戰,雅什上書吐蕃王請求率軍出征,他妻子一怒之下就走了。”
林落雨聳了聳肩膀:“典型的甯人作風。”
沈冷:“你不是甯人?”
林落雨:“原來不是。”
沈冷:“現在是就是。”
林落雨笑起來:“你說是就是。”
她繼續說道:“所以雅什極恨甯人,身邊人提起來也會遭到他痛罵,但他更疼愛次子野年原,這個野年原......是個白眼狼,他娘趁着雅什不在府裏的時候走了,他居然派人去追殺。”
沈冷問:“你怎麽知道的那麽多。”
林落雨笑答:“人是我救出去的。”
沈冷歎道:“這麽巧?”
“不算巧。”
林落雨道:“雅什的妻子當然看得出來和他們做生意的絕非是求立人,所以想逃走唯一的辦法就是求助我們,你也知道,雖然救的是個甯人,可我也是生意人。”
她笑着說道:“我向她提了一個條件,從她家裏偷出來一份吐蕃國東南一帶的地圖就營救她出去,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所以我覺得她也算個白眼狼。”
沈冷噗嗤一聲笑出來:“地圖呢?在不在這裏?”
“在。”
林落雨取出來第二份地圖:“這位白眼狼夫人非但把地圖偷出來了,還把雅什各軍所駐防位置都标了出來,駐軍位置可以移動,但糧倉,水源,武庫這些地方動不了的。”
林落雨問:“我厲害不厲害?”
沈冷點頭:“厲害!”
林落雨:“所以我給自己長了工錢。”
沈冷哈哈大笑。
林落雨起身,活動了一下:“不過我覺得還差些,你得補給我。”
“你說。”
“就補......在吐蕃的這段日子,無戰事,你每日來給我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