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瞪了他一眼:“你就當是疙瘩湯不行?”
沈冷:“臣記得,咱們是要吃餃子來着?”
皇帝:“你閉嘴。”
沈冷:“遵旨......”
沈冷唏哩呼噜的吃了兩大碗疙瘩湯,皇帝看着心裏高興,雖然最初的設想是打算親手給沈冷做一頓餃子吃,準備了很久,可最終餃子變成了疙瘩湯,但沈冷吃的那麽狼吞虎咽,皇帝自然開心。
想一想,好像很久很久都沒有動手做飯了,在雲霄城的時候他還偶爾親自下廚做一些東西,進了長安之後哪裏還有時間去顧及這些。,男人的無奈就在于,想要維持什麽,就要放棄什麽,能兼顧兩分的男人合格,能兼顧五分的已是強者,能兼顧七分的怕是聖人才行。
沈冷喝了兩大碗疙瘩湯,剛要說話,城牆上的号角聲又一次響起,黑武人的進攻來了。
沈冷站直了身子,給皇帝行了個軍禮,戴上鐵盔,抓起橫刀,轉身朝着門外大步走去,已經兩天兩夜,沈冷加起來也沒睡多一會兒,皇帝看着沈冷的背影怔怔出神,想着這個臭小子真的和自己年少領兵的時候一模一樣,那時候他剛到北疆軍中,人都說他是皇子隻是來蹭一些軍功鍍金的,可皇帝這般性子,怎麽可能會真的隻是到北疆逛一圈?他不是老皇帝派到北疆的,而是主動請求老皇帝讓他來,一次不成功就求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從十五歲到十六歲,整整一年的時間他自己都已經不清楚向他的父親請求多了次,最終得到允許的時候他開心的幾乎跳起來。
到了北疆之後所有人都很尊敬他,他身份特殊,就算什麽都不做自然也會被人尊重,可這樣的尊重他不要,他要的是信服。
他是李承唐,他不是懦夫,他曾說過,人生在世隻此一次,既然來了,爲什麽要混日子過?
既然隻此一次,那得精彩才行。
每一次厮殺他都身先士卒,每一次戰鬥他都一往無前,在北疆一年之後,整個北疆誰還不知道這位皇子殿下是個拼命三郎?
最多的一次,他和黑武人打了三天三夜加起來也沒睡一兩個時辰,爲什麽每一個曾經和皇帝并肩作戰過的人一直到今天都心存敬畏?
那是他們親眼見過的,也是親身經曆過的。
如今的禁軍大将軍澹台袁術,東疆大将軍裴亭山,水師大将軍莊雍,已故的北疆大将軍鐵流黎,這些人都曾與皇帝并肩作戰,不然的話怎麽會有二十幾年前皇帝離開西蜀道雲霄城進京裴亭山九千刀兵橫陳長安城門外接駕?不然的話怎麽會有八萬精銳虎贲雷打不動任由裴亭山将世子李逍然擋在門外?
那時候陛下是留王,年少時,留王便在軍中存了威名。
看着沈冷大步走出小院,皇帝隻有一個念頭,這個臭小子若不是自己的兒子,還能是誰兒子?
真的是一模一樣的性格,一模一樣的行事。
長安城。
茶爺面前坐着一個很陌生的女人,但對這個女人的名字她并不陌生,很久很久之前,那時候還沒有成爲沈冷的妻子,也沒有現在的地位,跟沈冷到長安城看孟長安,那是茶爺第一次聽到這個女人的名字。
長安城裏的暗道勢力,最大者爲流雲會,其次爲紅酥手。
面前這個看起來溫婉如水的女子就是陛下的紅顔知己,紅酥手的大當家雲紅袖。
雲紅袖是個在她臉上看不出來多大年紀的女人,算起來應該已經有三十幾歲才對,最起碼也有三十歲,可是看她面相也就是二十歲出頭,然而她的眼神裏那種成熟那種睿智又是小姑娘不具備的,她的眼睛,似乎已經看穿了這個世界。
“雲大家爲什麽來見我?”
茶爺忍不住問了一句。
雲紅袖笑了笑,把自己帶來的小禮物放在茶爺面前:“這是陛下送我的一件配飾,我一直都沒有戴過,陛下送東西向來大男人,他覺得好看的就送不問别人喜歡不喜歡,可是陛下的品味真的是......我不是說這件東西不好,而是不适合我,當初見你的第一眼,想到的居然是這件配飾給你最合适,我這個人......陰氣太重了。”
她自己說出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語氣有些悲涼。
茶爺是個很開朗的女孩,而她不是。
她曾經覺得自己可以爲陛下變成一個開朗的女孩,就像是宮裏的珍妃那樣,可是她知道,自己再怎麽變也不會變成珍妃,陛下對她也不會有對珍妃那樣的感情,陛下對她不是喜歡而是欣賞,喜歡包含欣賞,可欣賞不一定包含喜歡。
她很羨慕珍妃,也很羨慕茶爺。
“我覺得陛下這是以珍妃的喜歡來挑選出來的禮物。”
雲紅袖把那個精緻的小木盒推到茶爺面前。
茶爺一怔:“雲大家,這是陛下送你的,你轉送我不好。”
“沒什麽不好。”
雲紅袖笑道:“陛下送我的,便是我的,我轉送給别人,也就與陛下無關。”
茶爺搖頭:“雲大家還是說想讓我幫什麽忙吧。”
“沒有讓你幫忙的事。”
雲紅袖看向窗外:“長安城很甯靜。”
茶爺一怔:“長安城很甯靜?”
“你不覺得?”
雲紅袖看着窗外大街上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很甯靜,連空氣都是甯靜的,可是我卻在害怕......長安城那麽大,大的讓人害怕,因爲太大就會藏起來很多人心叵測,風平浪靜的大海也會給人甯靜的感覺,可表面之下的暗流卻能讓人萬劫不複。”
“雲大家怕的是?”
茶爺忽然反應過來:“歸路?”
“是。”
雲紅袖點了點頭,視線從大街上收回來:“陛下不是我的男人,雖然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都想讓他變成我的男人,哪怕隻是暫時也好,可我改變不了陛下的心意,陛下從不曾把我當他的女人,所以他便不是我的男人......陛下又是我的男人,陛下不認我我卻認陛下,他對我沒有男女之情我對他有,所以我心中覺得,隻能他是我的男人。”
茶爺靜靜的聽着,似乎想從雲大家的話語之中聽出來什麽别的含義。
“女人啊,總是會吃虧的。”
雲紅袖淡淡的說道:“他不認定你,你認定了他,虧的更多啊......可是仔細想想,這個世界上那麽多男人女人,若是其中有一個讓你覺得吃虧不吃虧都沒關系,甚至想爲他吃虧,那也是一種滿足。”
茶爺搖頭:“我還是沒懂雲大家的意思。”
“長安城的甯靜是假的。”
雲紅袖道:“如不出意外,最先不平靜起
來的是長安城暗道,然後是朝堂,北征之戰就算陛下傾盡全力的打,沒有一年也回不來,一年,足夠讓有些人曾經小心翼翼藏着的野心暴露出來,紅酥手的人手勉強夠用,流雲會的人手更多,但......我們太明了,我們都是暗道卻都在明面上。”
雲紅袖看向茶爺:“男人有自己單獨的世界,我們有嗎?”
茶爺點頭:“應該有才對。”
“是啊,應該有才對,可是往往沒有......我認定的男人不在長安,你認定的男人也不在長安,如果有人想要傷害他們,我不答應,你也不會答應,所以如果說是我要請你幫我什麽不太準确,而是做我們該做的事,男人不在家,女人扛。”
“好。”
茶爺點頭。
東宮。
太子李長澤看了一眼曹安青:“安排的怎麽樣了?”
曹安青垂首道:“之前藏起來的天字科的人都已經調回長安,從各地陸續招來的江湖中人也在往長安城彙聚,不出意外的話,下個月初都會到,殿下想撬動,最先要撬動的隻能是長安城的江湖,葉流雲的流雲會倒了,紅酥手倒了,長安城暗道的大筆财富就在殿下手中,控制了暗道,也就控制了大半個朝堂,流雲會手裏握着太多朝廷重臣的把柄,這些把柄會成爲殿下控制這些人的利器,半個月之内,長安城的江湖一定會天翻地覆。”
太子忍不住笑起來:“江湖再有用也不過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東西,控制長安城的江湖,爲的是讓滿朝文武明白,他們的命我有能力左右,先把葉流雲拿掉,再把那個叫雲紅袖的女人拿掉,江湖在我手中,接下來就能拿掉賴成......”
太子看了曹安青一眼:“父皇臨走之前給了内閣莫大的權利,他們可以否定我的決策,這樣一來就在給我的權利上加了一把鎖,可是父皇忘了,這把鎖說是整個内閣,其實隻是賴成一個人啊,隻要賴成不在,内閣這把鎖就鎖不住我。”
曹安青道:“賴成出行,暗中必有流雲會的高手保護,所以先拔掉流雲會這顆牙,就能封住賴成的嘴。”
“沒錯。”
太子起身:“父皇到北疆已經有陣子了。”
他站起來看着自己的那把椅子,越看越不滿意:“這椅子不舒服。”
曹安青笑起來:“太極殿裏的那椅子才舒服。”
太子哈哈大笑。
北疆。
一天又過去了,黑武人的攻勢再一次被大甯邊軍擋回去,此時此刻,息烽口土城外邊的屍體多到連地面都已經徹底覆蓋,黑武人那邊搖着白旗的隊伍過來,他們是來把屍體運回去的,城牆上的甯軍嚴密戒備着,卻不會對他們放箭。
一個個面無表情的黑武士兵擡着同袍的屍體送到高坡下,一推,屍體順着高坡往下翻滾。
他們依然面無表情。
戰争會讓人麻木。
沈冷站在城牆上看着外面那些搬運屍體的黑武人,他讓人把吊筐放下去,甯軍士兵也坐着吊筐到城下把自己人的屍體運回來,可是掉下去的屍體沒有一具還算完整的。
兩邊的人擦肩而過卻沒有動手,也許這是戰場上唯一相見不相殺的時候。
擦肩而過,卻漠然。
......
......
【謝謝大家的關心,這就是我愛的你們啊,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