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七寶快步走到孟長安身邊抱拳說道:“将軍,最近黑武人的動作似乎越來越頻繁,從昨日到現在,發現有至少七批黑武人的斥候試着往冰湖方向探索,一部分被我們的斥候擊退,一部分被格底城沁色殿下的人逼退,北院的黑武人一直都很老實,最近突然之間開始動作頻繁一定是出了什麽問題。”
孟長安點了點頭:“武新宇大将軍那邊沒有消息過來,也就是咱們瀚海城對面的黑武南院大軍應該沒有異常舉動,我們對面的是黑武人北院三十萬大軍,如果有動作也是北院的動作。”
楊七寶道:“要不要我帶人過去看看情況。”
“先不用。”
孟長安沉思了一會兒:“把巡邏的隊伍兵力加一倍,告訴兄弟們如果遇到小規模的黑武斥候驅散即可,不要追。”
“是。”
楊七寶應了一聲,走出去幾步又回頭:“按理說,是時候北伐了,爲什麽長安那邊還沒有消息?”
孟長安往那邊看了看:“陛下在等沈冷。”
楊七寶道:“可是按照時間來算,沈将軍也該回來了。”
“那就是南邊出事了。”
孟長安道:“我去問問古樂是不是收到什麽消息。”
正說着,古樂和耿珊從外邊快步進來:“剛剛得到廷尉府從長安送來的消息,南疆平越道出現了大規模叛亂,涉及全部所有州縣,原本北返的巡海水師得到消息之後轉入平越道平亂。”
孟長安眉角一擡:“沈冷呢?”
“将軍沒事。”
“嗯。”
孟長安的表情明顯放松了些,他看向古樂說道:“平越道那邊出亂子是早晚的事,滅南越的時候就有隐患,現在出了也好,總比陛下親征北伐的時候家裏後院亂了要好,那時候如果亂起來,陛下分心,衆将也不踏實,軍心不穩,北征就會無功而返,搞不好還會被黑武人打一個反擊。”
古樂道:“所以......爲什麽平越道的越人不等到陛下北征的時候再反?他們應該也知道陛下一定會禦駕親征。”
孟長安搖頭:“我也在想,可是想不明白。”
他看向古樂:“廷尉府難道沒有更多的消息?”
“沒有。”
古樂道:“都廷尉大人也在南邊,所以如果有什麽事的話在南邊就能及時處理,長安城廷尉府得到的消息也就會遲緩,現在來看平越道在北伐之前出事表面上是壞事,可實際上是好事,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麽力量推動着越人提前造反。”
孟長安腦子裏出現了一個名字,但他沒說,也不過是沒有根據的胡亂猜測而已。
“将軍!”
親兵從外面跑進來:“沁色殿下來了。”
孟長安知道沁色這個時候來和黑武人突然增加了斥候一定有關,他示意衆人等他一會兒,邁步出門,走到軍營外的時候沁色也已經在門外等了一會兒,兩個人相視一笑。
“北院出事了。”
沁色和孟長安往遠處并肩而行:“我剛剛得到消息,桑布呂和遼殺狼設計殺了北院大将軍,黑武的北院大将軍暗中聯絡遼殺狼想殺死我弟弟,遼殺狼将此事禀告給了桑布呂,桑布呂随即将計就計,假裝出巡,遼殺狼将桑布呂的行程洩露給了北院大将軍,北院這邊調集軍隊想設伏卻被遼殺狼算計,北院大将軍還有他手下至少二十幾個将領被殺,桑布呂率軍親臨北院大營,收服了三十萬北院軍隊,所以這幾天那邊過來的斥候越來越頻繁,我弟弟應該是想見見我。”
孟長安一驚:“這不是好事。”
沁色看了他一眼:“對你來說不是,對黑武來說是好事。”
孟長安道:“桑布呂控制了北院這三十萬大軍,再加上南院的數十萬軍隊,如今可戰之兵都在他手裏了,你們的國師心奉月失去了最大的底牌。”
沁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不好,她搖頭:“你小看心奉月了。”
“什麽意思?”
“爲什麽心奉月在最有把握殺我弟弟桑布呂的時候沒有動手?因爲他知道大甯必然北伐,而一旦汗皇在這個時候死了,黑武必敗無疑,他故意逼迫桑布呂到了南院,又把三十萬北院大軍調過來,我本以爲心奉月是爲了壓縮桑布呂的地盤,也是在給桑布呂斷絕後路,可是現在想想,心奉月難道就不明白,遠離了北院的三十萬軍隊,在南院終究是打不過遼殺狼的南院大軍,況且南院五萬乞烈軍就能抗衡他的三十萬人。”
“他都知道,可他還是安排了,爲什麽?”
她看向孟長安。
孟長安順着沁色的思路想了想:“如果按你所推測心奉月是故意爲之......他是在借刀殺人?借我們甯人的刀殺你弟弟。”
沁色道:“現在看來,應該是了......我們之前隻是推測心奉月是在逼迫桑布呂,不斷施壓,是想讓桑布呂向他低頭,直到我剛剛得到消息說北院大将軍被桑布呂設計殺了才恍然大悟,這一切在桑布呂看來都是巧合的事,都不是巧合。”
孟長安道:“心奉月故意調集北院大軍南下,然後派人指使北院大将軍去暗中接觸已經身爲南院大将軍的遼殺狼,北院的人必然不會懷疑國師的目标不是汗皇而是他們,可心奉月算準了的,隻要北院的人聯絡遼殺狼,以遼殺狼對桑布呂的忠誠必然會如實告知,所以北院大将軍被殺是國師心奉月計劃之内的事。”
沁色道滿眼都是欣賞和愛慕的看着孟長安,她笑了笑說道:“對......這些都是心奉月計劃之内的事,而且計劃的推行用了幾年的時間,所以才會顯得不突兀也沒有被桑布呂識破,桑布呂确信你們甯人一定北伐,難道心奉月就不确定了?他自然也是明白的。”
沁色繼續說道:“國師知道甯人北伐勢不可擋,所以他一步一步逼迫着我弟弟桑布呂逃離紅城到了南院,這是水到渠成的事,我弟弟感覺自己在紅城已經不安全,國師在紅城随時都能要了他的命,他隻能跑到效忠于他的南院來。”
“然後,在一個特定的時間,心奉月授意北院的人去接觸遼殺狼,這樣一來,北院大将軍被殺,三十萬北院大軍就落在了我弟弟桑布呂手裏,這本就是國師要送給我弟弟的禮物啊。”
孟長安道:“黑武國師心奉月是擔心,僅僅是依靠南院的軍隊擋不住我大甯北伐的雄師,就算是有五萬乞烈軍也一樣擋不住,所以他送給你弟弟桑布呂三十萬人,有了這三十萬軍隊到手,桑布呂抵抗我大甯軍隊的信心更足,到時候打起來雙方也就更焦灼更難決出勝負,更主要的是心奉月知道如果提前殺了你弟弟,抵抗我大甯北伐的人就是他了,他不願意面對這樣的局面,所以隻能是你弟弟來面對。”
沁色道:“心奉月是希望我弟弟擋住甯人的,他沒那麽着急殺我弟弟,他在等,一直都在等着甯人北伐,他送給我弟弟三十萬大軍,又讓我弟弟以爲這是心奉月失誤導緻的......如此,我弟弟手下的軍隊超過百萬,和你們甯人北伐的大軍打的天昏地暗。”
“然後......”
她看了孟長安一眼:“兩敗俱傷。”
孟長安搖頭:“桑布呂一定會輸。”
沁色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起來,她就喜歡她男人這自信的模樣。
“好吧好吧,我弟弟一定會輸。”
她繼續說道:“可你不能否認,就算我弟弟輸了,甯軍也不會太輕易的赢,到時候這片戰場上,可能埋葬上百萬的屍體,我們黑武人的,你們甯人的,拼掉了整個黑武南院大軍再加上三十萬北院大軍來擋住你們甯人,兩國國力都會大損,而推算起來應該是我們黑武損失更大,因爲......”
她的笑容逐漸消失:“我弟弟必死無疑。”
孟長安的腳步一停,手放在沁色肩膀上:“你可以通知他。”
“有用嗎?”
沁色道:“就算是我弟弟知道了這是國師的安排,他難道會拒絕這三十萬大軍?難道會拱手讓出去?他必須要這三十萬人啊......戰争之後,甯人應該會奪取黑武一些土地,幾百裏,或者上千裏,這是國師心奉月預料到的,而那時候我弟弟手裏就真的沒有一點兒人可以用了,大甯再強也滅不了黑武,那時候國師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現,号召黑武百姓團結起來抵抗大甯......”
孟長安嗯了一聲:“他利用你弟弟擋住大甯北伐的大軍,而這一戰也将你弟弟手裏所有的牌都打完了,國師在趁機殺了他取而代之,政教合一......他那時候就順理成章的成爲最合适變成黑武汗皇的人了,他又是劍門的宗主,整個黑武所有人都将是他的信徒,以前不是的,在他成爲黑武汗皇後也是了,那時候信徒和臣民沒有區别。”
孟長安吐出一口氣:“他在五年前就開始謀劃,放眼五年之後,甚至十年之後,心奉月是個人物。”
沁色道:“我弟弟不是他的對手,我也不是。”
她看向孟長安:“他在幾年前就已經完成了布局,而我在幾年後才明白過來,一切都已經晚了,所有的事都不可避免,甯人一定會北伐,我弟弟一定會死,他一定會是新的汗皇,我甚至可以想到,我弟弟死之後他會立刻給大甯皇帝寫信,表示願意修好,保證不向大甯報複。”
孟長安點頭:“是啊......他需要黑武休養生息。”
沁色轉身:“我不進去了,我得回去,剛才和你聊之前我還沒有想到這麽多,雖然這個時候再通知我弟弟桑布呂已經晚了,可總比不通知他要好一些,如果我推測的沒錯,我皇族一脈,所有還有資格能繼承汗皇之位的人可能都已經死了,這樣一來,我弟弟再死,心奉月才能踏踏實實也順順利利的得到汗皇之位。”
她轉身離開,孟長安沉默了片刻後看着沁色的背影喊了一聲:“無論如何,你都可以來我身邊。”
沁色腳步一停,回頭看着他笑了笑:“可我畢竟是皇族的人,我得去做一些我該做的事,你是我的英雄......可是大戰之前,乃至于直到戰後,我們都不能再見面了,對你不好,與我也不好。”
她登上馬車,隔着車窗看着孟長安,馬車緩緩起步,沁色的手指放在嘴邊吻了一下,然後指向孟長安。
馬車轉向離開,兩個人都知道,這一别可能就是永遠,三天前,孟長安在她的寝殿裏睡醒的時候,兩個人還都沒有這樣的傷感,可是世界不是一成不變的,關系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