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珊端起酒杯對沈冷說道:“正如将軍所說,我們之間也許永遠成不了朋友,不過我希望,我和将軍也永遠不要成爲敵人,和将軍成爲敵人,我怕死無葬身之地。”
沈冷舉杯:“大丞相的話自己能時刻記住就好。”
羅珊一口将酒喝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沈冷:“白天的時候将軍說......我更樂于見到将軍盡快離開?是,我承認将軍說的沒錯,我是樂于見到将軍盡快離開日郎,但不願意大甯的軍隊這麽快就離開,所以我有一個請求,将軍說要留下一支幾千人的隊伍在這,是不是有些少了?我想請求将軍留下更多的軍隊。”
沈冷眼睛微微一眯:“你怕幾千人護不住你?”
羅珊坐下來,看着面前的酒杯:“我知道将軍對我的判斷應該是一個表裏不一的人,覺得我總是裝的很幼稚但心機深沉,覺得我之所以傾盡全力的輔佐二皇子登極而不是更優秀的大皇子是有私心,沒錯,我是有私心。”
她往前探了探身子,眼睛直直的看着沈冷:“可将軍想過沒有?日郎國皇族的那些人,包括大皇子在内,哪一個能真正的成爲救世明君?日郎國前狼後虎,狼是安息,虎是大甯......這是我的家園,如果他們沒有能力保護好這個家園,我隻能靠自己。”
一個女人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裏應該也會有些苦楚吧。
羅珊笑了笑,笑容裏确實有些苦楚。
“将軍,如果我選擇大皇子,從能力上來說他确實比二皇子更優秀,但他行嗎?一個自以爲是的人還不如一個聽話的人。”
沈冷嘴角一勾:“我也是這麽想的。”
羅珊坐直了身子:“我會是個聽話的人。”
沈冷抿了一口酒:“你有價值,日郎國的存在有價值,就不用擔心什麽。”
他把杯子放下:“大丞相不用跟我多解釋,我對你的想法其實沒什麽興趣......我先走了,希望以後還會見面,再見面的時候我也希望依然可以坐下來喝酒。”
羅珊起身一拜:“多謝将軍成全。”
沈冷擺了擺手,離開城主府。
沈冷出了門之後沒有上車,和陳冉兩個人溜達着回軍營。
“冷子,日郎人如果擋不住安息人呢?”
“肯定擋不住。”
沈冷一邊走一邊說道:“拖着吧,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安息人的野心比黑武人還大,相對來說黑武人對大甯是已經成爲習慣的仇視,安息人是有統治全世界的野心,我之前提審了一些日郎國的戰俘,有人聽到安息人管伽洛克略叫陛下。”
陳冉的臉色一變:“皇帝?!”
沈冷道:“一個帝王,能有這樣的心性勇氣,隻帶着百餘随從就敢深入日郎且還随軍遠征......他的目标絕對不可能僅僅是一個小小的日郎國。”
陳冉道:“早知道的話說什麽也得弄死他。”
沈冷笑了笑:“我殺他手下的時候,他幾次想沖過來但都忍住,又可見此人心性沉穩,想殺他沒有那麽容易,不過以後還會打交道的。”
他看向陳冉:“這次回長安,你要不要去和高小樣說?”
陳冉吓了一跳:“别,不能說......還是就這樣吧,人家一個正正經經的姑娘,跟着我委屈她了。”
沈冷道:“也對,跟着你确實委屈人家了,還不如找個正經人嫁了。”
陳冉看了沈冷一眼:“可是一想到那麽好的姑娘如果将來嫁給别人......”
沈冷:“本人承辦保媒,求親,主持婚禮,場地布置以及購房置業等各種業務,如果你有什麽需求的話盡可以跟我聯系,酬金很低。”
陳冉:“你大爺......要不然,回去之後讓我大哥和高小樣說說?”
沈冷點了點頭:“那你就自己去求你大哥吧。”
與此同時,求立,南屏城外。
荀直坐在路邊的茶亭裏喝茶,手下人從遠處跑過來在他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先生,剛剛收到消息,宋先生失蹤了,他帶人想截殺沈小松但半路遇到了一夥不明來路的海盜,宋先生手下都被殺,宋先生逃走但不知去向......還有就是,窕國那邊,沈冷和海沙率軍擊敗了二十萬日郎人,如今已經攻入日郎國内。”
荀直點了點頭:“沈冷和海沙的能力毋庸置疑,大甯有這樣的悍将是國家之幸,閣老希望以安息人來攻窕國,卻被沈冷和海沙輕而易舉的化解,唉......至于宋謀遠......他和皇後其實是一類人,小心思有,小手段也有,他以天子劍和傳國玉玺設計了莊雍和沈小松也就夠了,何必還要半路去攔截?”
他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甄末:“現在給你兩件事選擇,第一是去查查宋謀遠的下落,這個人手裏掌握着太多東西,閣老與甲子營那邊的聯絡都在他手裏,如果他逃了,會有很多事不方便處理,甲子營出身安排在各衛戰兵将軍身邊的人都有誰,名單也在他手裏。”
甄末問:“第二件事呢?”
“甄末讓你殺林落雨不是沒有道理,你第一次沒能得手,如果你不服氣的話可以再去殺一次試試,閣老很看重你,你應該清楚你自己的命比很多人的命都重要,閣老還需要你幫助。”
“我知道。”
甄末思考了一會兒後回答:“我去追宋謀遠。”
荀直嗯了一聲,面帶笑意:“我很高興你并沒有犯錯。”
甄末問:“我母親呢?”
“她很好,如今就在平越道。”
甄末:“多少人知道她所在?”
“沒幾個,除了閣老和我之外,隻有幾個必要的人知道。”
荀直道:“你放心就是了,閣老會把你母親安頓好。”
他說道必要兩個字的時候,語氣顯得有些重。
甄末點頭:“那就好。”
大甯,平越道。
聶野快步走到韓喚枝身邊低聲說道:“剛剛查到,甄軒轅的妻子可能就在前邊長途縣縣城内。”
韓喚枝微微皺眉:“哪兒來的消息?”
“咱們的人調查從京畿道進入平越道的備案,調集了很多人協助查問,在咱們南下途中他們得到消息後就開始在查了,發現一些人确實來曆可疑,其中有個女人,她的路引是從京畿道一路南下到平越道,通關文證上蓋的章印就是從京畿道到平越道最近的路程,除此之外從她登記備案的記錄上來看,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去過任何地方,一直都在京畿道跳山下居住。”
聶野看向韓喚枝:“虎奴大哥就死在跳山。”
韓喚枝嗯了一聲:“先别急着派人過去,查沒查與她同行的有多少人?”
“一共三個,除了她之外還有兩個男人。”
韓喚枝沉思了一會兒:“先安排廷尉進長途縣,不要調查也不要接近,分派人手盯住長途縣所有客棧,給我去查查長途縣縣令是誰?”
“已經查過了。”
聶野道:“長途縣縣令叫李洪奎,大甯天成十六年進士及第,被安排到湖見道糧倉任職,前年調任長途縣縣令......沐昭桐的門生。”
韓喚枝道:“果然。”
聶野道:“沐昭桐門生太多,就算是他倒台之後一些人受到波及,可大甯各地的地方官還有很多都曾拜入他門下,不可能因爲沐昭桐的案子把這麽多人都牽連到,況且有很多人隻是圖一個虛名而已,沐昭桐自稱門生遍及大甯各地,但真正能成爲他心腹的應該也不多。”
“湖見道糧倉,再到平越道長途縣任職......”
韓喚枝想了想之後說道:“給戶部發文,用最快的速度送過去,讓他們把李洪奎的事查一查,把卷宗送過來。”
剛說完,韓喚枝又搖頭:“不用了......戶部之内,有多少人是沐昭桐的眼線說不清楚,這件事暫時不要通知戶部了。”
聶野道:“要不然卑職帶人過去?”
“你先去也好,我去拜訪道府葉大人,你到了長途縣之後不要輕舉妄動,隻需盯住長途縣内所有客棧來往的人,也盯住長途縣驿站,再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問出來長途縣縣丞是來自哪兒,長途縣是平越道桑麻大縣,布匹綢緞生意很昌盛,廂兵的數量至少有千餘人......這些廂兵多數應該是當初越人的軍隊,可領兵的一定不是越人。”
聶野道:“屬下明白。”
韓喚枝閉上眼睛:“去吧,記住虎奴是怎麽死的,不要輕舉妄動。”
聶野垂首:“大人放心,屬下知道怎麽做。”
長途縣。
縣令李洪奎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縣丞高王孫:“這件事你想好了沒有?”
高王孫低着頭看着面前的酒菜發呆,兩個人已經對坐一個時辰酒菜早已經涼了,可說過的話卻不超過二十句,誰都明白這件事可能會把他們兩個乃至于他們的家人都陷進去,萬劫不複。
“我們......”
高王孫看向李洪奎:“我們有必要還爲閣老賣命嗎?他這次過分了啊......要動的是韓喚枝,一旦韓喚枝在咱們長途縣出了事,就算你我撇的再幹淨陛下也不會放過我們。”
李洪奎歎道:“你以爲我不明白?所以我才會找你商量,閣老的人說的再漂亮其實你我也清楚,韓喚枝隻要死在這,咱們都會陪葬,閣老是不在乎你我的,畢竟你我都不是什麽大人物。”
“要不然?”
高王孫試探着說道:“我聽說韓大人已經進入平越道了,應該是先會去拜訪道府葉大人,咱們派人去......去一下?”
李洪奎起身,在屋子裏來來回回的走動,許久之後像是下定了決心:“把那個女人一塊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