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比較熱,沈冷端了一大盆水給黑獒洗澡,陳冉靠在一邊看着:“騎狗什麽感覺?”
沈冷沒理他。
陳冉自顧自的說道:“咱們老家魚鱗鎮的人可都說了,騎狗爛褲裆,我一直觀察着你,你要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訴我,難言之隐别忍着,我認識一位老醫生專治疑難雜症,他叫沈小松。”
沈冷瞪了他一眼。
陳冉擡起手揉了揉眼睛:“你這狗鞍做的不合理,你看它這背部弧線多優美,哪裏需要什麽狗鞍,直接坐上去比坐在狗鞍上還舒服吧。”
沈冷:“來你試試。”
陳冉:“試試就試試。”
他走到黑獒旁邊拍了拍黑獒的腦袋:“我就試試啊,你别咬我。”
他偏着腿爬上黑獒的後背,然後就出溜下來了,揉着屁股到了一邊,沈冷問:“怎麽不多坐會兒。”
陳冉:“你把狗毛剪了,紮......”
沈冷黑獒洗了澡後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一邊玩蛋去。”
黑獒愉快的跑到陳冉身邊圍着陳冉繞圈,陳冉楞了一下,然後在黑獒屁股踢了一腳:“你特麽才是蛋......”
黑獒瞥了他一眼,溜溜達達走了,陳冉看着黑獒離開後蹲在沈冷身邊:“這一仗想好怎麽打了嗎?”
沈冷搖頭:“李文山說的對,這一戰不好打,如果日郎國的人隻是不會打仗,那就揍呗,他們不會打仗和委屈不委屈無關,不會打仗卻挑起戰争,挨揍合情合理,揍的輕了都不行,可如果這種不會打仗是他們表現出來的假象他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那就揍的輕些。”
陳冉笑道:“歸根結底也要揍?”
“不然呢?”
沈冷道:“不管是有苦衷還是沒苦衷,發動戰争是事實,我沒資格替死于戰争的人原諒敵人,别忘了,但凡未經允許踏上大甯土地的人都是敵人。”
陳冉嗯了一聲:“我在想,要不要我帶親兵營的弟兄們在開談之前先埋伏到水裏?我們晚上過去,這裏不是渤海不至于被凍死在河裏,埋伏兩三個時辰雖然也難熬但問題不大。”
沈冷搖頭:“不用。”
陳冉好奇:“安息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國家?西方的大甯?”
“你真看得起安息。”
沈冷道:“從昨日看地形回來之後我就一直在見日郎國的俘虜和窕國的商人,在他們看來,安息人是一群瘋子,他們爲了打仗而打仗,有些時候甚至不是爲了掠奪,隻是因爲太好戰,他們所到之處根本不會爲以後如何統治留餘地,而是将人殺光,所有糧食财物哪怕路途再遠也要送回他們的國家,就像是螞蟻一樣,找到食物就會搬回蟻穴,因爲他們的旗子是黑色的,所以又被稱爲黑蟻軍。”
陳冉:“黑蟻?這名字也夠奇葩的。”
“一點兒也不奇葩。”
沈冷繼續說道:“昨日夜裏我見了一個去過那邊的窕國商人,他曾經見到過黑蟻軍是如何打仗的,黑蟻軍擅長使用抛石車,他們的抛石車做工比咱們的好,射程最少比咱們的抛石車要遠三分之一,他們圍攻大的城池,會用抛石車一直砸,砸到城牆坍塌之後再進攻,殺進去之後除了少女之外其他人全都被殺死,尤其是小孩子,在他們看來留下小孩子是将來仇恨的根源,所以殺孩子更加的殘忍,甚至以虐殺爲樂,如果是進攻小的村寨,安息人會直接用火箭圍射,将村子燒光,逼着人從村寨裏逃出來,然後他們的騎兵再屠殺這些村民。”
陳冉臉色微變:“世上真的有如此殘忍之人?比黑武人還要殘忍?”
“黑武人好戰,但以掠地爲目标,安息人則不同,他們以殺戮爲目标。”
沈冷道:“窕國商人說,大概二十年前安息就已經攻滅了很多西域小國,因爲戰線拉的太長才沒能攻破日郎國,日郎國爲了抵禦安息在西部邊境窮十幾年之功修建了一條近兩千裏長的城牆,可如果安息人想攻的話,城牆也擋不住,算算時間,安息和日郎國之戰已經過去也有快十年了,安息已經完全恢複過來。”
陳冉:“接觸到了日郎他們知道了東方還有一個更強大的國家叫大甯?”
沈冷:“如果是這樣的話......陛下得考慮派誰去西邊做總督了。”
陳冉:“就喜歡你這麽嘚瑟的态度。”
沈冷起身:“咱們出去一趟。”
“去幹嘛?”
“和瓦西裏的談判是三天後,這三天時間我要分派人出去,在須臾縣和裴縣尋找更多的去過日郎國去過更遠地方的人,如果他們手裏沒有像樣的地圖,就把人都聚集起來看看能不能畫出來地圖,先去須臾縣,須臾縣碼頭有至少幾百條船因爲戰争而不得不停留,雖然日郎人并沒有爲難他們,可他們也不敢貿然離開,這些海運的商人都是活地圖。”
陳冉嗯了一聲:“我去召集親兵營。”
就在這時候黑獒溜溜達達的從外邊回來,嘴裏叼着一條半大的鳄魚,瓦窯河在飛來峰下經過,營寨外邊就是河道,窕國氣候溫熱,每條河裏幾乎都有鳄魚,自從在長安黑獒玩過一次之後可能覺得這東西扛玩,主要是皮厚禁得住它拍幾下,溜達出去後自己抓回來一條。
沈冷楞了一下:“傳聞安息人的黑色戰旗上圖案就是鳄魚。”
陳冉笑了笑:“好兆頭。”
黑獒把那條半大的鳄魚放在地上,鳄魚翻轉之力有多大?可是在黑獒嘴裏卻一動都不能動,陳冉又不是沒和鳄魚打過交道,自然知道應付一條鳄魚有多難,此時看到鳄魚在黑獒面前那慫樣忍不住歎了一聲:“一點兒都不給鳄魚面子啊。”
沈冷:“它連大甯的鳄魚都不給面子,還給這的鳄魚面子?”
陳冉好奇:“這野獸往往都比人更聰明,它們天生就知道對手的弱點在哪兒,一口咬住就不能動,你說它是不是咬住鳄魚麻筋兒了......”
沈冷:“......”
沈冷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别玩了,咱們得出門。”
黑獒興奮起來,一巴掌把鳄魚腦袋抓掉了半個,可憐兮兮的鳄魚可能在這之前絕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一條狗弄死。
沈冷和陳冉帶着親兵營去了須臾縣,而日郎國這邊也在商量着對策。
瓦西裏坐在鋪了一張白虎皮毛墊着的寶座上,看着面前那一個個臉色都不好看的将軍們心裏也有些懊惱,已經離開自己的國家很久了,他懷念他的宮殿,懷念他的獸園,懷念他的那有二十丈長的書房,也懷念那些看到他就會激動的跪拜下來的臣民。
“陛下。”
日郎國大丞相羅珊俯身說道:“三日後就要與甯人的将軍談判,陛下是否想好了如何應對?甯人和窕人不同,傳聞甯人善戰,從不曾打輸過,窕國号稱有百萬精銳,可是攻入窕國的加起來也不過十餘萬甯國戰兵,窕人連一次都沒有打赢過。”
瓦西裏看了羅珊一眼,這是他最信任的人,雖然是個女人,可有着比絕大部分男人更具智慧的頭腦,這次他禦駕親征就是羅珊的主意,如果他此時還在日郎國的話,也許已經被安息人的刺客殺了,安息逼迫他交出日郎國西部一半的土地,他不肯,安息派駐在日郎國的使臣勃然大怒,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指着他的鼻子痛罵,即便如此,他還不敢把人家怎麽樣。
更讓人憤怒的是,日郎國的一部分貴族還沒有開戰就已經先準備好了向安息人投降,甚至在這幾年來不斷的暗中給安息送去好處,如果開戰的話,這些人就會成爲安息人的向導,甚至會幫着安息人屠殺他們自己的同胞。
“你覺得呢?”
瓦西裏看向羅珊:“是你讓我帶兵來窕國的,現在你問我該怎麽辦?”
羅珊道:“安息人一頭餓狼,我們打不過,甯人是一頭雄獅,如果我們可以讓雄獅去打餓狼,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瓦西裏道:“話是這麽說,你有沒有什麽具體一點的想法?”
羅珊道:“三天後去見甯國的将軍,陛下不要說話,臣來談。”
瓦西裏:“一句話都不能說嗎?”
羅珊:“陛下可以看臣的臉色,臣點頭的時候陛下就可以說是的。”
瓦西裏:“我身爲日郎國的君主,難道連說不是的權利都沒有?”
羅珊:“陛下......”
瓦西裏哈哈大笑:“我開玩笑的,你别在意。“
羅珊:“......”
瓦西裏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我帶着二十萬軍隊離開國家,我算不算個逃兵?”
他原本還笑着的面容逐漸凝固下來,沒有人知道這個看起來總是嘻嘻哈哈沒個正經的皇帝心裏扛着多大的壓力。
“我背棄了我的人民對不對?”
羅珊無言以對。
瓦西裏離開寶座,回頭看了看那座位:“父親不喜歡坐在這裏,哥哥也不喜歡,其實我也不喜歡......我也想逃啊,什麽時候等把安息人的問題解決了,我就逃,我去求立成聖寺找父親,請他給我剃度,可現在我得面對,我還是皇帝。”
羅珊眼睛微微濕潤起來,瓦西裏拍了拍她的肩膀:“都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