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轉頭看向沈先生:“可是,留着它幹嘛?”
沈先生的視線稍顯艱難的從天子劍上離開,中途又在傳國玉玺上停留了片刻,在沈冷不能理解的目光下咽了口吐沫:“留着的話......倒是也沒什麽用。”
“大周天子劍啊。”
沈冷過去将寶劍提起來看了看,劍鞘已經擦的幹幹淨淨,那象征着天下九州的九顆寶石在燈下顯得熠熠生輝,别說這劍,九顆寶石摳下來應該也能值不少錢,他腦子裏真的認真思考過要不要把寶石摳下來把劍給陛下送過去。
“拿到了卻不用用,怎麽都說不過去。”
沈冷看着劍自言自語。
沈先生一驚:“這東西你可不能拿出去用!”
沈冷:“拿出去幹嘛?”
半柱香之後,沈先生看了看面前的果盤:“你就幹這個?”
沈冷聳了聳肩膀:“好歹用過了。”
他用布擦了擦天子劍插回劍鞘:“不好使。”
很嫌棄的樣子。
沈先生歎道:“你找到了大周天子劍然後用它切了一盤水果,得出結論是不好使,這事若是讓一千多年前的大周天子和諸侯知道了得氣的活過來。”
沈冷把長劍放下:“是真不好用。”
又看了看那傳國玉玺,傳聞之中真正的大周天子傳國玉玺摔掉了一角,沈冷拿起來看了看确實有崩損過的痕迹不過已經修補好,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來。
“這個也能用吧?”
“你還想幹嘛?”
“砸個核桃試試。”
“......”
片刻之後沈冷把傳國玉玺放進盒子裏:“也不好用。”
沈先生狠狠瞪了沈冷一眼:“這東西就先放我這,我和莊雍商量一下如何處理,你有空的話去農場那邊看看,耽誤不了你許多時間。”
“農場那邊有什麽要看的?”
“看看花。”
沈先生道:“一種很神奇的花。”
下午的時候馬車在農場門外停下來,這麽大面積的農場當然不會全都圈起來,這一片建築都是新的,是打理農場的人居住,沈先生先下了車,沈冷和茶爺随後,林落雨之前已經到了,見沈冷他們過來迎出門,沈冷問了一句:“什麽花兒還值得專門過來看一眼。”
“鬼瘾。”
林落雨一邊走一邊說道:“這是求立這邊很獨特的一種植物,花不好看,但果子有些奇效,沈先生家的人到求立來就是爲的這個東西,鬼瘾果曬幹了碾成粉就是一種藥材,這中藥材可以使人産生幻覺,也可止疼,用在處理重傷效果很不錯,大甯南疆一帶也有人種植。”
沈冷嗯了一聲,走沒多久,面前就是一大片盛開的花園,一眼看不到邊際似的。
“單獨看花兒不好看,這麽大一片倒是還行。”
沈先生道:“求立人其實有一種特殊的法子提煉,果子成熟之後割開,汁收集之後熬制成膠,人用了之後會成瘾。”
沈冷一怔:“成瘾?”
“對,成瘾,這東西一旦成瘾之後就難以戒掉,求立這邊很多人都因爲用了鬼瘾膠之後變成了廢人,久而久之看着和鬼一樣,所以才會把它叫做鬼瘾花,有求立商人将鬼瘾膠賣到大甯,南疆三道有不少大甯百姓也因此上瘾,隻要用了,多半就會家破人亡。”
沈冷問沈先生:“這種東西留着它做什麽?”“藥材。”
沈先生道:“用以止疼很好。”
沈冷又問:“就算是用以止疼,用的人會不會上瘾?”
沈先生沉默片刻後回答:“也許會。”
林落雨道:“如果提煉成藥材賣到其他國家,這幾萬畝都種上的話,每年至少有上十萬兩銀子的收入,我們可以不送入大甯,往西域,甚至是更遠的地方送。”
“燒了。”
沈冷忽然說了這兩個字。
“什麽?”
林落雨看向沈冷:“我們不做成鬼瘾膠,隻做成藥材。”
“燒了。”
沈冷重複了一遍。
林落雨剛要再說什麽,看向沈冷的時候發現他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起來,那是憤怒,林落雨被吓了一跳,想說的話硬是沒敢說出來。
“我在湖見道的時候見到過有人用這東西,但那個時候并沒有在意,後來也就忘了。”
沈冷緩了一口氣:“非但這裏的燒了,我會去見莊雍,求立之内,非但求立之内,氣候差不多的窕國和南理,我大甯戰兵可控範圍之内,我不想見到這種東西。”
林落雨輕歎一聲:“你說了算。”
沈冷擡起手指了指那一大片鬼瘾花:“現在就燒,錢是好東西,每年十萬兩銀子的收入很誘人,但這種錢你拿了難道就不怕天打雷劈?我的話可能重了些,可我希望我身邊的人都記住,但凡可能會讓良心疼的錢都不要去碰,哪怕是可能都不行,如果種這個東西有十年時間我就會成大甯首富對不對?”
林落雨點頭:“對。”
“那就幹掉一個大甯首富。”
沈冷擺手:“今天之内,農場所有的鬼瘾花都燒掉,半年之内,求立不準再見到這種東西,農場改爲茶園吧。”
他看了看茶爺:“怎麽樣?”
茶爺笑着點頭:“好。”
沈冷轉身:“我就不繼續看了,如果裏邊都是這種東西也沒興趣繼續看,我會去找大将軍商量頒布一條法令,求立等三國之内,毀掉鬼瘾花者可到衙門領賞,毀掉多少畝,就給他多少畝,田地歸焚燒鬼瘾花者所有。”
沈先生有些擔憂:“求立這邊大量的富戶和有些勢力的家族都會種這個東西,一旦你去找莊雍頒布這條法令,必會掀起風浪,到時候就會出現暴亂,貧苦者去焚燒富戶的鬼瘾花田,富戶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到時候械鬥不斷......”
沈冷皺眉:“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心疼一下種植這些鬼瘾花的人?”
沈先生看到了沈冷眼神裏的怒意。
“反抗法令者死。”
沈冷轉身上了馬車:“我現在去見莊雍。”
上車之後他看了沈先生一眼:“沒有敵人可以擊敗大甯的戰兵,但是這個東西能。”
沈先生心裏一震,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一個時辰之後,大将軍府。
莊雍皺眉:“這法令當請示陛下才行,一旦不經請示就頒布下去,朝廷裏的人會多大動靜?且不說禦史台的人參奏你我,就算是戶部的人也會不答應,如果将鬼瘾花收歸朝廷統一管理,每年就有上百萬兩的收入,甚至更巨,隻這一項就幾乎夠支撐大甯對北疆一戰了,這麽大的收入,陛下也會思慮再三。”
沈冷一言不發。
莊雍又道:“這放在一邊,如果法令頒布下去,整個求立很快就會陷入内亂,大批的平民會沖擊富戶和大家族的農場,求立這邊農業爲主,到時候動蕩到局面不好收拾,你有沒有考慮過,這觸及到了求立所有大家族所有富戶的利益,局面會比面對十幾萬求立軍隊還要艱難。”
“我不去聖徒城了,我也不去孔雀王寺。”
沈冷起身:“大将軍覺得這事不好辦我來辦,大将軍覺得會動蕩,我來處理動蕩,大将軍覺得朝廷會反對,我來扛着,就算是陛下因此而生氣,我也來面對。”
“爲什麽?”
莊雍有些不解:“你可請旨在大甯之内禁制鬼瘾膠流通,違令者殺無赦,可銷往大甯之外......”
“我不答應。”
沈冷道:“大将軍現在就讓人把我拿下吧,不然的話這事我幹定了。”
他大步往外走:“三個月之内,我要把求立所有的鬼瘾花都除掉,不管多少人反對,不管會激起多大動蕩,我來處置。”
“沒那麽簡單!”
莊雍有些生氣:“軍中不少人也在求立種植這個了,你要是直接斷了的話,會有多少人看你不順眼?”
“盡管來就是了。”
沈冷轉頭看向莊雍:“大将軍是不是也讓人種了?”
莊雍一怔,沒回答。
“就算是大将軍也讓人種了,我也會燒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沈冷邁步出門,頭也不回。
莊雍看着沈冷的背影,氣的一跺腳:“這個混賬玩意,腦子一熱什麽都幹得出來。”
沈冷出門沈先生進門,看了一眼走遠的沈冷又看了看莊雍:“他不是腦子一熱的事,是他認定的事誰也勸不住,除非你讓人把他綁了,不然沒辦法。”
莊雍哼了一聲:“我就不能綁了他?!”
沈先生:“你綁啊。”
莊雍:“我......”
就在這時候他的親兵從外邊跑進來,臉色有些發白,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他知道沈将軍出門的時候臉色很難看,他看了看莊雍又看了看沈先生:“大将軍......剛才沈将軍出去的時候讓我進來轉告大将軍一句話。”
“說。”
“沈将軍已經派人去傳令,他的巡海水師全部調回求立之内,将暫時放棄往北疆運送糧草。”
莊雍一怒:“他這是在找死!”
私自停運糧草物資,這一件事就能讓陛下不得不處置他。
“把他追回來!”
莊雍喊了一聲,親兵連忙沖了出去。
不多時,沈冷繃着臉回來,莊雍也繃着臉,兩個人就那麽互相看着對方。
“學會威脅我了?”
莊雍瞪着他。
沈冷哼了一聲,好傲嬌的樣子。
片刻之後,莊雍一擺手:“你的水師必須繼續往北疆運送糧草,大不了從中抽出來五千戰兵,我再給你五千戰兵,你帶一萬人巡查求立各地,三個月......這邊的人把消息送到長安城最快也得三個月,三個月任你胡鬧就是了,陛下若責怪......你自己看着辦。”
沈冷嘴角一勾:“反正你得和我一起扛。”
莊雍看向沈先生:“我特麽想罵娘。”
沈先生連忙說道:“你知道的不能罵,先忍忍。”
莊雍看向沈冷:“鬼瘾花的事由着你,我不管,多大亂子你來處置,三個月之内你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反正旨意到了也得半年之後,半年之内你得把聖徒城和孔雀王寺的麻煩給我解決了!”
沈冷:“試試看吧。”
他轉身往外走,莊雍大喊:“你又幹嘛去!”
沈冷:“去廚房!”
莊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