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掃了一樣站在下邊的文武百官,或許是都知道了昨日陛下調兵将整個楊家都抓了的事,所有人都有些害怕,似乎連呼吸都不敢出聲音,低着頭的大人們很清楚此時此刻的陛下有多憤怒,誰敢在這個時候再惹陛下不開心?
“你們一直都在勸朕當寬仁。”
皇帝緩緩吐出一口氣。
“朕滅南越的時候,你們說,大甯的皇帝陛下當有澤被蒼生之心懷,當有兼濟天下之胸襟,你們說南越國滅,世上再無越民隻有甯臣,于是朕下旨善待南越之地百姓,那些曾經抵抗大軍南下的南越舊将朕赦免了,那些跳着腳罵朕的南越文臣朕也赦免了。“
“朕滅求立的時候,你們還是這樣說,朕本打算讓求立滅族,既然你們覺得朕應該有寬仁之相那朕就有,所以朕壓着性子沒在求立那邊繼續殺戮。”
“吐蕃寇邊,以和親爲借口聚兵三十萬侵擾大甯西疆,朕本意将吐蕃滅了,還是你們勸朕要以仁念治天下,以仁念感黎民,所以朕隻讓談九州打進吐蕃五百裏即還。”
皇帝沉默片刻,指了指外面。
“現在外面跪着的這些人本應該是朕的親人,皇後的娘家人,是國親,可是朕對求立人對南越人對吐蕃人都沒有動過這麽大的殺念,朕知道你們還是會勸朕要仁慈,可所謂的仁慈,隻能是罪惡的幫兇,你們也許還會說,對敵人尚且留一線生機,怎麽能對自己人趕盡殺絕?”
皇帝起身:“還有人說,殺戮太重會有報應......朕不怕報應,朕也從來都不缺乏殺戮之心,你們張嘴閉嘴說仁慈的時候可能都忘了,大甯的皇帝,從朕往前的曆代皇帝都算上,并不仁慈。”
他搖頭:“朕也想着皇後都過世了,難不成還要把她牽連進來?”
他掃了掃那些朝臣。
“朕能!”
他坐下來:“代放舟,宣旨。”
代放舟往前邁了兩步,有人注意到代放舟展開聖旨的時候手都在發抖,也許不管是誰來宣讀這份聖旨都要發抖......皇帝這次是真的生氣了,誰也阻擋不了。
對于楊家的處置,就七個字。
謀逆叛亂,滅全族。
對于已故皇後的處置,多一個字,八個字。
廢掉後位,遷出皇陵。
這是大甯立國數百年來都沒有過的事,後族被滅全族?這事真的太吓人了,很多人依然覺得不可思議,可是這事沒得勸,有人看向禦史台都禦史賴成,這位如今已經貴爲内閣次輔的大人眼觀鼻鼻觀心,站在那一言不發,他又不是蠢貨,難道他會在這時候站出來自己找事?
死的可是一位親王,還有一位親王重傷,葉流雲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韓喚枝生死未蔔,這事皇帝要是忍了他還是皇帝?
所以賴成才不會站出來說陛下你應該仁慈......在賴成心裏隻有一個想法,殺的對。
如果說還有什麽别的想法,那可能是殺的太晚了。
當然作爲内閣次輔已經禦史台都禦史他覺得不站出來勸勸陛下已經是底線了,總不能站出來喊一聲殺的好,殺的漂亮......
上朝之前,内閣首輔大學士元東芝問賴成:“陛下對楊家的心思是殺念已出,可是陛下一旦真的下旨把楊家滅族的話,百姓們會罵陛下不念舊情,會罵陛下是個暴君......”
賴成當時回答:“元大人以爲百姓們都傻?”
元東芝一時之間無言,還是又說了一句:“總不能一言不發。”
賴成回答:“我便一言不發。”
元東芝歎道:“畢竟是上千口人命。”
賴成回答:“我是都禦史,是言官,最看不慣的就是朋黨,但我也有朋友,人活着都會有自己的朋友,韓喚枝是我朋友。”
話已經到了這一步,元東芝也沒法再說什麽。
滅族,廢後。
按理說這是大事,皇帝就算有這樣的決意也要去先去太廟禀告先祖,廢後是大事,滅後族更是大事,皇帝也要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請罪,可皇帝根本就沒打算這麽做,他要請罪,也是覺得自己之前對皇後對後族太仁慈了些。
坐在龍椅上,皇帝擡起手揉了揉眉角:“今日不議别的事了,都退了吧。”
代放舟立刻上前說道:“散朝!”
朝臣退出大殿,皇帝起身的時候就是搖晃了一下險些摔倒,代放舟連忙扶了皇帝一把:“陛下保重龍體。”
皇帝搖頭:“朕乏了,讓人去把肆茅齋收拾一下,朕今日搬到肆茅齋那邊去住。”
與此同時,太子失魂落魄的離開大殿,他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應該出現在皇帝面前,應該以一種很痛心也很遺憾的姿态勸慰他的父親,可他做不到......
母後做錯了什麽?爲什麽要被廢後?還要從皇陵之中遷出?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東宮的,坐在椅子上的時候癱軟的好像一灘泥,渾身上下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整個世界變得白茫茫一片,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曹安青小心翼翼的過來放下一杯熱茶,然後走到太子伸手,擡手給太子按摩頭頸:“殿下若是乏了就歇一會兒,并不是每件事都能稱心如意,現在殿下也無力阻止什麽......本來奴婢還想勸殿下此時應該去東暖閣那邊,可是想了想,那樣太爲難殿下了。”
太子微微搖頭:“你說了我也不會去。”
“不去就不去。”
曹安青道:“陛下也不會因爲這個而責怪殿下。”
“責怪就責怪吧,他連我母後都能廢掉,還不能廢掉我?”
太子長長吐出一口氣:“是我太疏忽了......我的本意是想用一個已經沒有用的楊家換掉韓喚枝,楊家的髒水太多,污點太多,擦都擦不幹淨,以後我若上位的話楊家非但不會成爲我的助力反而也會變成我的污點,所以借助父皇的後把楊家滅了就滅了......我隻是沒有想到會牽連到母後,她都已經去世了,父皇爲什麽如此心狠?”
曹安青張了張嘴,想說皇帝可能要敲打的是殿下你,皇帝的意思應該是我連死了的皇後都能廢掉,也一樣能廢掉你這個太子。
可他沒說。
不敢說,也不想說。
“曹安青,我現在如何才能取信于父皇?”
太子問。
曹安青心說殿下啊,現在的你除了什麽都不做之外沒有别的辦法讓皇帝安心了,唯一的辦法就是你老老實實的接受一切,不争不搶不出頭,本本分分做你的太子,假以時日陛下若感念你的勤懇還會褒美幾句,此時此刻,你不管做什麽都會引起陛下的反感。可是,奴婢我不能勸你這樣做啊,如果你這樣做的話,你就沒準死不掉了呢。
“殿下應該讓陛下覺得,無論如何,殿下都是站在陛下那邊的,父子同心。”
太子皺眉:“你說清楚些。”
曹安青一邊捏着太子的肩膀一邊說道:“如今陛下正在氣頭上,殿下千萬不要去給楊家人求情,那樣的話陛下一定會覺得殿下和楊家人有所牽連,陛下要殺就殺,反正那是殿下希望發生的事。”
“然後呢?”
太子又問。
“然後殿下可以去求陛下,殿下親自監斬楊家全族。”
曹安青這句話一出口太子的眼睛驟然睜開,他猛的回頭看向曹安青:“你的心還真是夠狠。”
曹安青連忙後撤一步跪下來:“奴婢也是胡言亂語,可心裏确實都是爲殿下考慮的,殿下若想撇清和楊家的關系,沒有比這樣做更好的辦法了,陛下若聽殿下願意親自監斬,哪裏還回去懷疑殿下與後族有關聯?若奴婢說的不對殿下請處置奴婢,奴婢沒有絲毫怨言。”
太子沉默良久,伸手把曹安青扶起來:“我知道你都是爲我好,現在我身邊能信任的也就你一個人了......本以爲大學士可助我一臂之力,然而他好像并不願意幫我,曹安青,你不要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
曹安青連忙俯身:“奴婢這條命都是太子殿下的,奴婢已經做好了随時爲殿下去死的準備。”
其實應該是随時讓殿下去死的準備。
太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就按你說的辦吧,歇一會兒,歇一會兒我就去見父皇。”
東暖閣。
皇帝坐在椅子上看着内侍将所有卷宗裝進箱子裏準備送往肆茅齋,每年夏天他才會去那邊避暑,現在這才三月,肆茅齋裏的樹太多了些,比東暖閣要冷不少,可他不想在未央宮裏住了,最起碼現在不想。
“先生。”
皇帝看了看坐在一邊的老院長:“一會兒你去見見太子,畢竟那是他的母親,朕累了,也心煩,你替我朕去勸慰幾句,他能忍着沒來見朕給楊家人求情已經不容易。”
老院長垂首:“臣一會兒就去東宮求見太子。”
皇帝嗯了一聲。
“其實朕倒是更願意他過來求情,畢竟那是他母親的親人,是他的舅舅。”
皇帝揉了揉眉角:“他若是現在來找朕求情,是心善,現在不說以後再說求朕不要牽連太廣,是識大體,現在不說以後也不說,怕是心裏記恨了朕,朕也得好好和他談談才行。”
老院長道:“殿下一直都心善。”
皇帝點了點頭:“這一點朕還是知道的。”
可他的話才說完沒多久太子就到了,聽完太子的話之後皇帝臉色一瞬間變得發白,看向老院長的時候,那眼神裏竟然有幾分害怕,與此同時,他在老院長的眼神裏也看到了害怕,還有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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