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因爲唐家權勢過重,唐家先祖做出一個讓世人震撼滿朝文武皆驚甚至連當時大甯皇帝陛下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決定......唐家之人,除非朝廷召令,否則不得入仕。
大甯皇帝陛下勸了好久,才把這家族禁令改了改,每年隻有極少的人離開唐家進入軍隊或是朝廷,大部分人,不管多驚才絕豔都要留在西北練兵,爲了不讓大甯曆代皇帝陛下心有忌憚,所有在西北練兵的唐家之人身上沒有功名,隻管練兵,也就是說,他們都是布衣教頭。
沒有功名,沒有将軍甲,沒有指揮權,這樣一來朝野放心陛下安心。
而唐家之所以在大甯之初如此顯赫,第一是因爲大甯的半壁江山是唐家先祖打下來的,第二則是因爲......唐家先祖唐匹敵是大甯開國皇帝的結拜兄弟。
也是開國之後,大甯唯一一位異姓王,封王之後不久又故意犯了些錯,自請皇帝将他降爲國公。
當初大甯開國皇帝陛下本來給的榮耀是王爵世襲罔替,可唐匹敵在大殿上叩首九次,他對開國皇帝說,唐家沒有功勞,所有功勞都是我唐匹敵一人的,唐家的後代沒有資格享受王爵,唐匹敵一聲戎馬得以封王是陛下恩典,是軍功累積,是士卒效命,和我唐匹敵的子孫後代沒有一絲關系。
當時在大殿上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大甯皇帝陛下八次不準,八次将唐匹敵扶起來,唐匹敵第九次跪倒在地不住的用額頭撞着大殿的地闆,皇帝心疼,這才允了他的請求。
哪怕是後來去王封公,也是皇帝不忍唐匹敵那樣戰戰兢兢。
唐匹敵曾對人說,唐家殊榮皆因我而起,殊榮一代已是極緻,綿延兩代是多餘之福,綿延三代是禍根。
更令人敬佩的是,大甯立國至今已有數百年,可唐家的人世世代代遵從唐匹敵的遺訓,兢兢業業在西北練兵,不參與軍務事,不參與民務事,甚至和地方官員都很少有往來。
傳聞,唐家不是沒有過不服氣的年輕人,可一旦有人表現出來,就會被家族狠狠的壓制下去。
所以當今陛下李承唐曾經說過,大甯立國數百年,要說付出最多當屬唐門。
東北邊疆大戰在即,黑武北院三十六萬大軍南下,如果真的打起來将提前宣告大甯北伐的開始,所以陛下想到的第一件事是給西北唐家傳旨。
這個旨意怎麽寫?
皇帝在回宮的馬車上和賴成兩個人斟酌了很久,如今唐家那位老太君性格沉穩也剛硬,一生奉行唐家先祖遺訓,所以若是大批的從唐家調集人手出來,老太君什麽反應?有陛下旨意老太君自然不會攔着,可若是不給這些唐家的人功名,如何領兵?一旦領兵,那麽多人進入軍隊,一瞬間就會對大甯戰兵的構成造成巨大沖擊。
賴成沉默了好久:“邊軍之中制度健全人員齊整,若是從唐家調出來很多人,分到邊疆如何安置?搶走别人的位子指揮軍隊,别人不服氣,軍中會出現隔閡甚至矛盾,于大戰不利,若是讓他們都去做個副手,隻怕作用大打折扣,而且一樣會引起軍中分歧。”
皇帝點了點頭:“所以朕沒打算把人分到各處。”
“啊?”
賴成隐隐約約的猜到了陛下的心思:“陛下,不可啊。”
陛下不想把唐家那麽多了不起的将才分開,那就勢必會讓唐家的人獨領一軍,西北分兵給唐家的話,可能大将軍談九州會有想法,就算沒有想法,唐寶寶未來繼任西疆大将軍已是陛下決定的事再難更改,唐家再獨領一軍,那麽未來整個西疆都是唐家的。
“西疆三道,所有廂兵升爲戰兵。”
皇帝知道賴成在擔心,可他不擔心。
他從來都不擔心唐家,就好像從來都不懷疑韓喚枝,從來都不擔心沈冷孟長安。
“三道的廂兵加起來足有十萬之衆,朕全都交給唐家,給兩個月的時間,三道征兵彙聚一處,交由唐家訓練,朕還沒打算讓他們立刻出征,東北邊疆的戰事還用不到他們,可提前開打的話對未來影響太大,朕就不得不爲将來多考慮......這十萬人,或許會起到很關鍵的作用。”
賴成還想勸,可陛下隻是不聽。
其實賴成也明白唐家的人不會出什麽問題,别說還有老太君壓着,就算沒有,唐寶寶他們這一代中堅力量也會壓得住,可他身爲言官,必須要說。
“還有一件事。”
皇帝看了賴成一眼:“朕想把南兵北調。”
賴成的心裏猛的一緊。
南兵北調,大甯二十衛戰兵,其實南方占了十四衛,若是把南疆戰兵調入北邊,誰來指揮?都是戰兵将軍,都是良才,都是心高氣傲之人,也沒有一個人可以服衆啊,若是陛下此時就禦駕親征,那之前制定的五年計劃也就變成了毫無意義之事,這一仗就成了無準備之戰,況且長安城裏有些人不老實。
“朕知道你在想什麽,朕有人選,如果不是早有想法,朕何必把老将軍從東疆行宮請回來?”
皇帝看了賴成一眼,賴成恍然大悟。
若是論資曆威望,那位老将軍當然是沒問題,連談九州裴亭山見了他也要拜一拜的。
皇帝沉吟片刻:“内閣最近會忙起來,協調兵部戶部工部......東疆行宮那邊朕去看過了,當時去的時候所有人以爲朕是去看裴亭山的,後來又以爲朕是去平亂的,可實際上,朕是我看地形......東疆行宮那一代地形不錯,你回去之後拟旨,一年之内在那邊建造一座船塢,從安陽船塢抽調老成工匠過去。”
賴成垂首:“臣回去之後就拟旨。”
“還有,拟旨給莊雍,南疆已經沒有大戰,從水師戰兵之中再分撥兩萬戰兵給沈冷。”
賴成怔住:“還要分?”
皇帝看了賴成一眼,賴成歎了口氣:“分分分,陛下說分就分。”
“東疆船塢一年之内造好,三年之内造出來與南疆水師同等規模的艦隊。”
皇帝緩了一口氣:“對黑武一戰哪是那麽容易的。”
與此同時,北疆。
北疆大将軍武新宇看了看手下衆将:“孟長安和沈冷打下來蘇拉城,黑武人三十六萬大軍南下,咱們得做些什麽把黑武南院那幾十萬大軍牽扯住,非但要牽扯住,還要再分兵過去......所以我召集你們來是想問問,哪個願意領兵一萬去息烽口?”
北疆兵力不可抽調太多,之前夏侯芝已經帶走了兩萬人,再抽調一萬已是極限。
所有人互相看了看,倒不是誰都不願去,而是誰去都可以。
“大将軍,我去吧。”
剛剛站在一邊斜靠着柱子看起來沒有幾分軍人嚴肅樣子的女将唐狠站直了身子:“給我五千人。”
“五千?”
武新宇楞了一下。
唐狠聳了聳肩膀:“多了?那三千。”
武新宇:“我剛才說過,帶兵一萬前往。”
“太多。”
唐狠道:“北疆這邊要對付的可是黑武南院精銳,還有乞烈軍,之前得到消息遼殺狼已經是南院大将軍了,那個家夥可不是蘇蓋......所以我隻帶三千人去,多一個都不要。”
武新宇:“五千。”
唐狠:“兩千。”
武新宇:“那就三千。”
唐狠嗯了一聲:“那就三千。”
唐狠說去,誰也不會再争,雖然她是個女人,可在北疆的諸位将軍們哪個把她當女人看,私下裏比試武藝,除了孟長安之外哪個沒被她揍過......
“你先去府庫看看,所需軍備你隻管帶。”
武新宇看了唐狠一眼:“還有就是,别總去找孟長安比武。”
唐狠又聳了聳肩膀,沒說話。
心裏想着不比就不比,和孟長安打過那麽多次不分勝負,打起來也沒什麽意思,不是還有個沈冷在那邊嗎?挑個新對手打打看,也許比較好玩呢。
武新宇擺了擺手,衆将散去,隻留下唐狠一人。
他看了看唐狠:“到了息烽口之後,軍務事有什麽安排還是以孟長安爲主,大将軍裴亭山若不發令,你就聽從孟長安調遣。”
唐狠嗯了一聲:“行。”
武新宇心裏也歎了口氣,這也就是去孟長安帳下,若是去别人帳下她又怎麽可能這麽聽話服氣,不過想想看還有沈冷在那,打打唐狠的銳氣也是好事。
“弩陣車?”
唐狠看了武新宇一眼。
“不給。”
武新宇搖頭:“北伐之前,弩陣車不會出現在戰場上。”
唐狠哼了一聲:“小氣的很......既然弩陣車不給,那我要三千匹快馬,我要去那邊就不能帶步兵,帶三千輕騎,而且還有一樣......真打起來,我的人我自己指揮誰也不能調走,孟長安不行,裴亭山不行,天王老子也不行。”
武新宇心說你心裏還有天王老子?
“行行行,給你三千輕騎,每個人帶兩份裝備。”
“不用。”
唐狠大步出門:“我要的是輕騎,去甲胄,輕着裝,弓弩齊備,橫刀一把,這便足夠。”
她回頭看了武新宇一眼,皺眉:“能不能把胡子刮刮?”
武新宇搖頭:“不能。”
唐狠也搖頭:“醜死了。”
武新宇學着唐狠的樣子聳了聳肩膀:“你得勝歸來我再刮。”
唐狠嘴角一勾:“說話算話?”
“騙人是狗。”
唐狠嗯了一聲,走出去幾步又回頭:“你是不是喜歡那種溫柔體貼賢良淑慧的女人?”
武新宇臉色變了變:“你管的着?”
唐狠:“呵呵......我給你抓一個回來吧。”
武新宇:“抓個屁,你自己能快去快回就行。”
唐狠笑起來,也不知道爲什麽眼神就那麽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