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坐在那皺眉,看着那倆小家夥嘟嘟囔囔:“我的,那是我的。”
茶爺白了他一眼。
沈冷唉聲歎氣:“這麽小就不知道尊老,排隊哪有小的先排。”
茶爺:“滾......”
沈冷把沈甯抱起來,露出小腳,把大腳趾頭塞進沈繼嘴裏:“你先吃會這個,好吃的先孝敬父親懂不懂。”
茶爺擡起手在沈冷腦殼上敲了一下,沈冷揉了揉腦袋,嘿嘿笑。
“你還疼不疼?”
他問。
茶爺搖頭:“沒什麽事,已經半個多月,好的差不多了。”
沈冷嗯了一聲,看着茶爺把衣服穿好,蓋上了那倆小家夥的餐桌,氣得哼了一聲。
茶爺把沈冷拽過來,在他腦袋上可着勁兒的一頓揉,揉夠了之後趴在沈冷身上笑:“都已經當爹了,居然還跟孩子搶東西。”
沈冷:“關鍵還搶不過。”
茶爺問:“陛下給你放假到什麽時候?”
“巡海水師那邊一切按最初預訂好的在走,一趟一趟的從求立往北疆運送糧食,雖然路途遙遠消耗巨大,可消耗的也不是大甯的,倒也不用算計那麽多,王根棟領兵穩重,這常規上的事也無需我多操心,陛下說我不用急着離開長安。”
茶爺笑起來:“那等出了滿月你帶我去逛街,可是憋壞了。”
沈冷:“是啊是啊,可是憋壞了。”
茶爺看着沈冷那滿邪的眼神,揪着他的鼻子來回扭了扭:“你這話裏有話。”
沈冷:“沒有沒有,我也能憋到出了滿月的。”
茶爺撲哧一聲:“要不然?”
沈冷看了看茶爺然後堅強的搖了搖頭:“沒事,不就是還半個月的事嗎,南疆一行一年都忍過來了。”
茶爺笑着說道:“我聽聞你縱容陳沒蓋子他們去小淮河,說吧,你自己有沒有去過。”
沈冷:“當然去過,我還是花魁呢,到哪兒都可受待見了,她們搶着要我。”
茶爺眼睛微微一眯。
沈冷噌的一聲從床上跳下來,然後就聽到孩子哭了,連忙去看,原來是沈繼嘬沈甯的大腳趾可能是咬了一口,雖然還沒有牙呢,可小家夥細皮嫩肉的,嘬了這麽久也嘬疼了。
“怎麽能欺負妹妹呢。”
沈冷把沈繼的大腳趾塞進沈甯嘴裏:“他怎麽咬你的,你怎麽咬他。”
茶爺:“有你這樣當爹的?”
就在這時候外面親兵在門口說道:“将軍,宮裏來人,陛下召将軍進肆茅齋議事。”
沈冷把旁邊的衣服拿起來給茶爺披上,看了看茶爺那越發飽滿的胸口咽了口吐沫:“大,真大。”
嗖!
一個枕頭飛過來,砸在沈冷腦袋上,沈冷跌跌撞撞的往後退,差一點摔到門外去,出了門沈冷就恢複了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咳嗽了幾聲要往外走,親兵也咳嗽了幾聲:“将軍還是去梳梳頭吧,這頭發......跟将軍的字似的。”
沈冷:“滾......”
肆茅齋。
隻要不是冬天陛下就不喜歡住在東暖閣裏,除非有要緊事回去,内閣就在東暖閣外邊,有什麽事直接能把人叫進來商議,若無大事,肆茅齋這邊就顯得清淨不少。
肆茅齋在禦園裏,隔着沒多遠就是夏蟬亭園,陛下要到那邊去走動也方便。
金秋九月,禦園裏的風景正是最美的時候,這地方夏天綠木成蔭花如湖海,可卻沒有深秋時候園子裏的楓葉紅漂亮,一進門就是滿目杏黃丹紅,看着讓人就有一種心曠神怡之感。
沈冷彎腰撿起來一片樹葉,想着小時候冬天綢緞鋪子不忙,趕上暖和天氣他就會去找陳冉玩,冬天其實也沒什麽可玩的,就撿樹葉比試,兩個人分别拿着一個樹葉梗勒住,看誰能把誰的樹葉梗勒斷,要是撿到一根粗大的樹葉梗,就跟發現了寶藏似的,那戰無不勝的勁頭,别提多得意。
肆茅齋外邊有一片菜園子,是陛下親自開墾種下,地是他自己翻的,種子是他自己種的,水是他自己澆灌的,雜草也是他自己清理的,所以到了這金秋豐收時節顆粒無收也怪不得别人。
皇帝站在那小菜園裏,他看着稀稀疏疏的幾棵弱不禁風的菜苗皺眉,想着自己是堂堂大甯皇帝,居然連點菜都種不好,傳揚出去的話,讓人家都知道肆茅齋的地不适合種菜,對地不好。
沈冷離着還遠就看到陛下又再看着那菜園,忍不住心裏想笑,可得忍着。
“你可知道,爲什麽朕種的菜都沒有長出來?”
“可能是地不好。”
沈冷垂首回答。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沈冷一眼:“你說的有道理。”
沈冷道:“現在時節還不算太晚,再翻一遍地,撒上一些白菜或是菠菜的種子,到過冬的時候差不多還能吃上,這兩種菜都好養活,冷都不怕,也不用太精細的管。”
皇帝點頭:“不用管?這個好,代放舟......派人去尋一些菠菜和白菜的種子來,另外去把朕那把鋤頭磨一磨,磨的鋒利些,一會兒翻地也省力。”
“臣來磨吧。”
沈冷從代放舟手裏把鋤頭接過來,蹲在地上用石頭磨,嚓嚓的聲音倒也有些節奏感。
皇帝就站在那看着沈冷磨鋤頭,嘴角帶笑。
沈冷磨好了之後想遞給皇帝,皇帝指了指菜園:“去翻吧。”
沈冷:“臣翻啊?”
皇帝:“鋤頭磨的鋒利些,你也省力些。”
沈冷笑着拎起鋤頭走進菜園裏邊,從一頭開始翻:“其實還能種點蘿蔔,埋進去些大糞,養分足,蘿蔔長得快,又脆又甜。”
皇帝想了想大糞和蘿蔔的關系,糞越臭蘿蔔就越是脆甜?
想的惡心了。
沈冷在菜園子裏揮汗如雨,皇帝讓内侍擺了張桌子在菜園旁邊,坐在那繼續批閱奏折,批閱一份喝口茶擡頭看看沈冷,就這樣大半個時辰竟是很快過去了。
在肆茅齋裏伺候着的内侍看的大眼瞪小眼,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然後恍然,陛下傳召别的大人進來,哪裏這般悠閑惬意,時間安排的緊鑼密鼓,見什麽人說什麽事,雷厲風行,沒有一刻耽擱着,而陛下傳召沈将軍進來,就是爲了看他翻翻菜園的地?
别的朝廷重臣進禦園來肆茅齋都是有大事,沈将軍進來,往往都沒事。
“過來歇會。”
皇帝叫了一聲,沈冷起身:“還差一點,翻完了再歇着吧。”
“明天再來翻就是了。”
皇帝指了指面前的凳子,沈冷随即把鋤頭放在一邊,小跑着過來,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皇帝看着這傻小子笑,也不知道就怎麽看着他那麽順眼。
“朕把窦懷楠放出去了。”
“臣知道。”
“西蜀道那邊,你耍了個小心眼,朕就随了你的心意,給石破當一個收買人心的機會。”
沈冷讪讪的笑了笑:“陛下慧眼。”
皇帝哼了一聲:“你們這些年輕人心裏那點小算計,還真能瞞得住人?說到石破當,朕今日把你找來是有另外一件事和你說,你覺得,大将軍石元雄如何安置?”
沈冷心裏一震。
這問題不好回答,石元雄已經留居長安城快兩年,陛下不放他回去,可就這麽毫無名義的繼續留下去也不好,狼猿那邊葉景天接手過度已經平穩下來,是時候該爲那位老将軍安排一下,可陛下問他怎麽辦,沈冷哪裏會想過這樣的問題。
關鍵是這個人不好安置啊。
若是直接放他回家去,顯得陛下涼薄,沒有恩義。
“臣覺得,是不是和老院長商量一下?”
“朕是在問你。”
“臣的意思是,和老院長商量一下把書院拆分?将品将院從書院裏拆分出來,創建大甯武院,請老将軍石元雄去做武院第一任院長。”
皇帝笑起來:“繼續說。”
沈冷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想着反正也說了,那就一口氣說完,至于什麽後果也就不管了。
“老院長威望高,鎮得住書院,可老院長畢竟年紀大了,老院長退下去之後,賴大人的重心又在内閣那邊,無暇管理書院,鴻學院和品将院兩個分院的院長資曆相當,怕是誰主事另外一個都不服,況且書院以讀書人爲主,若是讓品将院的院長主事,其他學院也會不服氣......既然除了老院長之外沒有人鎮得住那兩位院長,不如将品将院拆出來。”
沈冷想說的是,世上隻有一個路從吾,除了他之外,誰能讓書院裏那麽多能人心服口服?
皇帝嗯了一聲:“你覺得如何對老院長提及?”
沈冷道:“老院長怕是已經想到了,隻是舍不得,在老院長手裏書院完完整整,現在拆分出去,心裏肯定不好過......不過臣以爲,老院長必然對此事沒有異議。”
皇帝笑了笑,擡起頭朝着肆茅齋屋子裏喊了一聲:“打盹那位老先生,你聽到了吧?這可不是朕要把你的書院拆了,是有壞人慫恿朕啊。”
肆茅齋裏,老院長慢慢走出來,揉了揉眼睛:“臣聽到了,年輕人心眼真壞啊。”
沈冷尴尬。
特别尴尬。
老院長走到陛下旁邊坐下來,自己倒了一杯茶:“如果不懲處壞人,沒個罰俸兩三年的,臣可是不願意書院那麽随随便便拆開的。”
皇帝:“這不好吧。”
老院長:“罰俸的銀子如果給臣就好了。”
皇帝:“那得罰五年。”
老院長:“臣不嫌多,不過若憑白拿了這銀子倒也心裏有些過意不去,要不然,等出銀子的人那倆小孩該啓蒙的時候,臣親自教教?”
皇帝笑起來:“罰十年吧。”
沈冷:“......”
怎麽的,給陛下翻了半天菜園地,還罰十年俸祿?
真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