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走了之後林落雨搖頭微笑:“那個傻小子,真的以爲你不舒服。”
茶爺抿着嘴兒笑:“我與他同去的話,怕是主人家裏會不自在。”
林落雨:“也就隻有他自己覺得問心無愧便可坦然面對,有些時候誰都沒有做錯什麽,甚至本可成爲好朋友,卻隻因爲其他人其他事而逐漸疏遠,你若是陪着他去了莊将軍府上,那位若容姑娘還要壓着自己的心情,不容易。”
“若容姐姐是個好人。”
茶爺搖頭:“隻是我和冷子之間,融不進任何人,便是我勸他,他也不會那般想。”
林落雨笑問:“那你可會勸他?”
“自然不會。”
茶爺:“我又不是傻了。”
林落雨笑的越發開心起來,自始至終,沈冷和沈茶顔的感情都是她見證的那樣從不曾變過,在這個世界上,成功的男人三妻四妾是理所當然的事,以沈冷如今的身份地位,便是納幾房小妾自然不是什麽問題,而林落雨相信,若是傻冷子流露出這樣的想法,茶爺也多半不會強行反對。
世俗如此。
可是,他才不會,如果他會的話,還是那個傻冷子嗎?
感情的事,歸根結底,若不自私必然不是全心投入。
說到莊若容,那确實是個優秀的讓人無法忽略其美的女孩,換做另外一個男人怕早就已經動心,而事實上,林落雨猜着連莊若容的父親如今大甯最大的那位封疆大吏莊雍将軍都願意把女兒嫁給他,但......絕不做妾。
莊雍的驕傲,莊若容的驕傲,都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所以既然不能做正妻何必糾纏?
不管是莊若容還是莊雍都光明磊落,不合适便不說不談不提及,傻冷子這邊當做什麽事都沒有,她們那邊卻必然辛苦些,但也要當做什麽事都沒有。
有心與無意,便是如此差别。
然後林落雨就想到了自己,有那麽一段時間她真的覺得沈冷很迷人,不......現在也覺得那傻小子很迷人,說到英俊的男人,傻冷子在林落雨見過的男人之中連前五都排不進去,可說到優秀,誰人能出其右?
“咱們準備吃飯。”
林落雨起身:“上次聽冷子提起過你最愛吃酸甜的東西,我特意去迎新樓找大師傅學了幾個小菜,東西都已經備好了,你在這稍稍坐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她挽起袖口:“看我給你露一手。”
一炷香之後,林落雨從後邊回來,茶爺起身:“這麽快就做好了?”
“不,是這麽快就做廢了。”
林落雨尴尬的笑了笑:“幸好離着迎新樓好近,咱們走過去吧......”
長安城北邊的一座城門口,一高一矮兩個男人結伴而來,高的那個帶這個草帽,帽檐上還有未化開的雪,矮的那個當然也不是真的矮,誰叫走在他身邊的那個人看起來很高大健壯。
戴草帽的人擡起頭看了看,裂開嘴笑:“終于到了。”
稍微矮一些的也擡起頭:“果然很大。”
摘下草帽,須彌彥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李閑:“你從來都沒有到過長安?”
“沒有。”
“你真可憐。”
“我不可憐!”
李閑身爲一個教書育人的三好先生,覺得自己雖然窮一些,但不可憐,他雖然确定自己比不上那位寫出江湖第一閑書的先祖,但教書育人是多偉大的事,所以他也是個偉大的人。
“走,我帶你看看長安城有多大。”
須彌彥在前邊走遞上去自己的身份憑證,這憑證是真的,并不掩飾,因爲他就是在李閑的勸說下來長安解決困擾他那麽久的難題,李閑說,你想殺的是沈冷,如果你不能坦然面對沈冷的話那你心裏始終都會有個結,這個結解不開就會越來越大,最終可能會變成腎結石。
這麽扯淡的話,須彌彥居然信了。
奇怪的是,城門守軍并沒有覺得這身份憑證有什麽不對勁,隻是覺得他名字奇怪。
“須彌彥?”
“是是是。”
“進去吧。”
倒是李閑被攔了下來,城門守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李閑。”
“不對,你身份憑證上明明寫的是李不閑。”
“我知道,可我覺得不好聽,所以我給自己改名叫李閑,李不閑是家父取的名字,李閑是我自己取的名字。”
城門守兵認真的說道:“不是我站在你父親那邊說話啊,我也覺得李不閑沒有李閑好聽,然而你這身份憑證上是衙門蓋了章的,蓋了章的你懂嗎?那就是官方認定的李不閑。”
李閑心說兵大爺你可真閑。
“好好好,你說李不閑就李不閑。”
“怎麽是我說的呢,那是你爸說的。”
“......”
進了長安城,李不閑問須彌彥:“要去哪兒?”
“将軍府呗,沈冷是那麽大的将軍在長安城裏自然有将軍府......不過李先生,如果我這次出了什麽意外的話,就沒辦法帶你遊長安了,不如這樣,我先帶你四處走走看看,然後你再陪我去見沈冷。”
“算了,随你。”
李不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背包,他辦私塾那麽久從來沒有多收過一個銅錢,若是誰家裏暫時困難拿不出他還會免掉學費,以至于這些年來都沒有什麽積蓄,自然在乎。
須彌彥有錢,到了長安城之後他就能去票号把自己當初存的銀子取出來,可他不想去,因爲他覺得那銀子不幹淨了,以前從沒有這樣以爲過,和李不閑相處了一段時間後越發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純粹的人。
“長安城何處最好?”
“小淮河。”
須彌彥咧開嘴笑,他覺得自己笑的也很純潔。
“必不是什麽好地方!”
李不閑眼神一凜:“我從你的笑容裏看到了官府明令禁止不準寫在書上的那些詞語,你跟我說小淮河到底是什麽地方?”
“青樓。”
須彌彥如實回答:“好多青樓。”
咧開嘴樂啊:“全是姑娘。”
李不閑哼了一聲:“我是讀聖賢書的,自然不會去那種地方,你要去就自己去,我去幫你打聽沈冷的将軍府在什麽地方,咱們就約好還在這裏見面,天黑之前我會來等你。”
“我天黑才去呢。”
須彌彥拉着李不閑往前走:“不過,能不能借我點錢。”
“不能。”
李不閑認真的說道:“我借給你錢,你去快活,我算什麽?”
須彌彥:“有道理......那你借給我錢,我去幫你們教育那些異族番邦的姑娘爲什麽要在青樓爲生,我要告訴她們人生處處都是風景現在改過還來得及。”
這些話都是李不閑對他說過的。
“你用我的銀子,去青樓用我的話教育那些失足女子,爲什麽我不自己去。”
“那你去嗎。”
“我去啊!”
須彌彥想了想:“雖然才中午,可是我們是爲了勸人迷途知返的,所以幹脆就别等到晚上了,遲一息,就多一息罪惡。”
然後他就帶着李不閑去了小淮河那邊。
兩個時辰之後,叼着一根牙簽的須彌彥蹲在路邊等李不閑出來,想着先生就是先生,說了這麽久還沒有說完,又想到那接待李先生的姑娘聽了兩個時辰的碎碎念,可能都快煩死了吧,他在那小縣城裏做苦力賺錢,打交道的也多是以此爲生的人,現在看起來哪裏還像個殺手,叼着牙簽蹲在那就像個趴活的。
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他肚子裏咕咕叫,翻了翻身上還有一些散碎銀子,于是跑到不遠處的包子鋪買了幾個肉包子,回來蹲在那繼續等着。
又等了足足半個時辰李不閑才從青樓中出來,看到須彌彥的那一刻李不閑的臉瞬間就紅了。
“先生你也真能說,前前後後兩個半時辰,天都已經黑透了......”
須彌彥遞給他一個包子:“先墊補墊補,一會兒去找地方喝口茶,說的口幹舌燥了吧。”
李不閑咽了口吐沫:“确實口幹舌燥。”
須彌彥拉着李不閑走,一邊走一邊問:“說的怎麽樣?以先生的口才,應該能把那小姑娘勸的幡然悔悟了吧。”
李不閑:“咳咳,你呢,你勸的怎麽樣?”
須彌彥:“我不行,太久沒說,一炷香不到不行了。”
李不閑臉莫名其妙的又紅了。
“先生對她說了些什麽?”
“就是和你說的那些話,與她都說了一遍。”
“怎麽樣?”
須彌彥笑着說道:“是不是如我一樣被你說的大徹大悟?”
李不閑沉默片刻:“我......沒說過她。”
須彌彥:“嗯?”
李不閑大步向前,似乎覺得丢死人了:“雖然我說的時間比你長,說了能有一個多時辰......”
須彌彥一拍腦門:“天賦異禀啊。”
“那她對先生說什麽了?居然讓先生認輸。”
“她翻來覆去隻是那幾個字,我說了諸多大道理,她就以那幾個字回我,我說萬惡淫爲首,她說你試試啊,我說當潔身自好,她說你試試啊。”
李不閑:“我這脾氣就上來了,試試就試試......”
須彌彥:“哈哈哈哈哈......你把包子還我,我不想給你吃了。”
“咱們現在該去見沈冷了吧。”
“嗯。”
須彌彥深吸一口氣:“玩也玩了,吃也吃了,還差一口酒,然後那就死便死吧,對了先生,你還有多餘的錢買酒喝嗎?”
“有是有,不多了。”
“你花了多少啊。”
“我......你知道的,我一開始是真的說了一個多時辰,然後又那個說了将近一個時辰。”
“所以呢?”
“我加了個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