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髒透了的将軍并不是失魂落魄也不是心事太重,不知道爲什麽就走到了月珠明台那個小院子門口,看到那院子門外站着的親兵孟長安才恍然,低頭看了看自己滿是血污的盔甲,也能想象出來自己的臉此時此刻髒成了什麽樣子。
做将軍也好,做士兵也好,隻有得勝歸來被百姓們看到的時候才那麽光鮮威武,在戰場上,哪怕是戰勝了的那一方,停下來仔細看看自己,難免也有些狼狽。
他轉身離開,才走出去幾步就聽到身後月珠明台的聲音。
“爲什麽來了又走?”
孟長安腳步一停,回頭看着月珠明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不由自主的就咧開嘴笑了笑,然後想到,自己現在這髒乎乎的臉還一身血污的樣子,怕是笑起來也醜到了極緻吧。
可在月珠明台眼裏,那将軍笑起來的時候,幹幹淨淨。
那一身戎甲,也一樣的幹幹淨淨。
女人就是這麽奇怪的生物,如果她在乎你喜歡你甚至愛你,不管你多髒多累身上的氣味有多難聞,她也覺得你身上處處美好,什麽都能接納,若她不在乎你不喜歡你甚至厭惡你,那你縱然洗的幹幹淨淨噴的香氣撲鼻,在她看來也是惡心。
不喜歡的人,你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也會覺得你手髒的要命。
喜歡的人,如孟長安這樣,月珠明台此時卻還要強壓着沖上去抱抱他的沖動。
“我學會做餃子了。”
她眉眼帶笑,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是彎彎的月牙兒:“吃過再回去吧。”
孟長安沉默片刻,點頭:“也好。”
疲憊,從戰場上下來哪怕是如孟長安一樣的鐵漢也會疲憊,進了小院,月珠明台讓他去自己屋裏歇一會兒然後就進了廚房,孟長安想着那般幹淨甚至還香噴噴的房子,自己進去就是亵渎。
所以就在院子裏靠着屋門坐下來,坐下的那一刻,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白山關很冷,可好在此時中午的暖陽曬的人很舒服。
他靠在門口不知不覺睡着了,如他這樣時刻如野獸一般保持着警惕的人,就靠在門口居然睡的很踏實,可他并沒能睡多久,因爲月珠明台自然不許他在門口睡着。
“剛才沒舍得叫你。”
月珠明台拉着孟長安的胳膊把他扶起來:“是因爲不知道你會來,之前沒有預備那麽多的熱水。”
她看向門外守着的親兵:“勞煩你,能不能去一趟孟将軍府裏,取他一套幹淨衣服來?”
那親兵抿着嘴兒笑:“好嘞。”
屁颠屁颠的跑了。
“洗澡去。”
“啊?”
孟長安愣在那:“我......我還是回去洗,我回去洗好了之後再過來吃餃子。”
“水已經燒好了。”
月珠明台看着孟長安的眼睛:“你不懼兵甲,不懼萬軍之中沖殺,難道怕我?”
孟長安連忙搖頭:“不怕。”
“那就在這洗。”
不由分說,拉着孟長安的手進了屋子裏,屋子裏放了一個大木桶,好大好大,大的可以裝下兩個人,當然也隻是能,但肯定不會進去兩個人。
大木桶裏熱水溫度正好,她試了好幾次,唯恐燙了也唯恐涼了。
孟長安:“那個......我自己來就好,你去包餃子吧,不然淨胡一個人哪兒就把咱們三個吃的分量包出來。”
“站好!”
月珠明台瞪了他一眼,孟長安立刻站直了身子。
“手擡起來。”
“唔。”
孟長安揚起雙臂平伸出去,月珠明台解開他的紅繩袢甲縧,巴掌寬的虎頭煞腰,然後将鐵甲摘下來,孟長安第一次上戰場都沒有這麽緊張過,感覺此時此刻心髒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似的,嘴唇在抖,牙也在抖,握刀如磐石不動的手也在抖。
取下來甲胄,月珠明台那隻漂亮白淨的手開始解他的衣帶,孟長安下意識的手縮回來握住她的手:“别,我來自己來。”
月珠明台臉一紅,卻倔強:“把,手,擡,起,來!”
孟長安:“我......”
好慫噢。
月珠明台直視着孟長安的眼睛,孟長安隻是和她對視了不過三五息的時間而已就敗下陣來,哪裏像個萬人敵的将軍,戰場上刀劍不懼,槍-弩不懼,偏偏就懼怕了那雙漂亮的不像話的手,手指如蔥段,亦如白玉,窗外有陽光透過縫隙落在她手上,竟是有些晶瑩之感。
幹脆,閉眼吧。
孟長安一咬牙把眼睛閉上了,呼吸卻越來越急促。
“好了,進去吧。”
月珠明台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孟長安哦了一聲大步往外跑,一把撩開門簾就要出去,正好被外面抱着一顆白菜過去的淨胡看到那光溜溜的壯碩身軀,小姑娘啊的叫了一聲,把白菜擋在自己眼前。
孟長安吓得一縮脖子又回來,想着自己爲什麽要出去?
明明她說的進去吧,進去哪兒?
唔......
孟長安低着頭兩隻手擋住某處,然後出溜進木桶裏,當熱水将全身包住的那一瞬間,一股無法描述出來的感覺讓他幾乎癱軟下去,沒有任何一種東西能如熱水一樣緩解疲憊,坐在大木桶裏的孟長安不由自主的哼哼了一聲。
舒服,也疼。
畢竟身上有傷。
好在最重的那傷在肩膀位置,沒有入水。
剛剛放松下來的孟長安忽然感覺到背後一癢,那不是尋常的癢,尋常的癢撓撓也就罷了,撓撓會舒服,可那種癢是越那啥越那啥。
月珠明台的手指溫柔在他背後劃過,拿着毛巾爲他擦拭後背,孟長安是一下一激靈,一下一激靈。
沒有傷的地方擦洗的認真,有傷的地方小心翼翼的避開,雖然連續厮殺數日後泡一個熱水澡确實舒服的不要不要,可對于孟長安來說現在真是有些煎熬,甯可不要不要,也不要現在這樣不要不要的。
終于洗的差不多,他迫不及待的想把衣服穿上,奈何沒有衣服。
換下來的衣服,剛才淨胡進來已經抱出去泡上了。
“擦幹淨,先裹着被子。”
月珠明台放在木桶上一塊嶄新的毛巾,然後背轉過去身子,說孟長安難熬她何嘗不是一樣?第一次看到,又怎麽可能比孟長安臉皮還厚了。
孟長安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水擦幹淨,然後光着屁股鑽進被窩裏,被窩香香的。
好在去取衣服的親兵回來的不算慢,他躺在被窩裏露出肩膀,月珠明台才剛剛給他把傷口縫合上藥衣服就送了過來,月珠明台用繃帶将傷口包紮,爲了衣服蹭到傷口會疼,還把一塊幹幹淨淨軟軟的手絹疊了墊在傷口位置。
換上衣服的孟長安,真潇灑,也真狼狽。
“我......我去給淨胡幫忙,你自己歇會。”
月珠明台低着頭跑出去,出了房間,鼓起來可愛的腮幫子,長長吐出一口氣。
“怎麽樣怎麽樣?”
才進了廚房,淨胡就一臉興奮的湊過來:“将軍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剛剛涼下來的臉頓時又燙了起來,月珠明台狠狠瞪了淨胡一眼。
淨胡:“當然是傷沒事吧,公主你想什麽呢。”
“我沒想。”
“那你看到什麽了?”
“我沒看!”
“唔......”
淨胡嘿嘿笑了笑:“沒看就沒看,公主你捂眼睛幹嘛?”“啊!”
月珠明台一跺腳:“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
一時之間也沒想出來什麽稱得上惡狠狠的威脅的詞兒來,所以氣的又是一跺腳。
孟長安坐在屋子裏感覺渾身都不自在,仔仔細細的看自己是不是衣服沒穿好,爲什麽渾身上下的不舒服呢......屋子裏有個很大的銅鏡,是他買來的,走過去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孟長安忽然擡起手掐了掐臉,真疼。
呼......
他也長長的出了口氣,想着讓女人幫自己洗澡換衣服果然是最難受的事,也不知道那些世家大戶的公子是怎麽熬着的,他靠在椅子上閉着眼睛休息,那香香暖暖的被窩是說什麽也不會再鑽進去了,就好像那被窩裏有一萬根針似的紮的他難受。
本想睡一會兒,靠在那閉着眼睛,也不知道爲什麽就總覺得後背上癢癢,然後就想起來剛才那隻手在自己背後劃過的滋味。
孟長安打了個寒顫。
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長安城。
皇帝看了看窗外,又在下雪了,今年的冬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雪格外的多,不過雪多一些似乎也是好事,太醫院的人說冬天多下幾場雪的話,一些讓百姓們頭疼害怕的疾病反而不會傳播起來。
忽然間想起來自己從不曾認真的陪孩子玩過,太子的時候如是,沈冷自不必說,到現在他似乎連二皇子都沒好好陪過,想着下雪了,幹脆就去找二皇子帶他堆個雪人。
走到懿貴妃宮外,聽到宮牆裏邊叽叽喳喳的笑聲皇帝腳步一停,站在門口往裏看了看,院子裏已經堆起來兩三個大大小小的雪人,而二皇子似乎玩的累了,搖搖晃晃的走向懿貴妃嘴裏嘟囔着困困。
皇帝随即轉身離開。
“代放舟,出宮。”
“是,陛下,去哪兒?”
“沈冷将軍家裏。”
“是。”
代放舟低着頭,嘴角都帶着笑。
皇帝換了便裝上車,馬車往外走慢慢悠悠的有些别樣的舒服勁兒,皇帝坐在馬車裏想到小兒子剛才那憨态可掬的樣子忍不住會心一笑,想着兒子你困了就睡吧,朕就不陪你玩了,朕換個兒子玩。
馬車在沈冷家門口停下來,皇帝下了車,那大黑狗居然沒叫,皇帝想着連你都知道朕是家裏人,不錯不錯......然後覺得自己想到的這句話好像有點别扭。
門居然是虛掩着的,推門進去,就看到大黑狗在院子裏無聊的追着尾巴玩。
沈冷聽到車馬聲可是沒動,他哪裏能想到是皇帝來了,更何況他此時站在凳子上舉着一個臉盆,臉盆裏是滿滿的一盆水,那姿勢有些銷魂。
“你這是?”
皇帝看到沈冷這個造型忍不住楞了一下。
“呃......陛下,臣不知道是陛下來了。”
那叫一個尴尬。
“怎麽回事?”
“沒事沒事,臣練功呢。”
“這樣練功?”
皇帝哼了一聲:“受罰呢吧。”
沈冷更尴尬了。
“說吧。”
“臣,那會兒看到茶兒靠着椅子睡着了,就把她辮子綁椅子腿上了......”
“賤不賤?”
皇帝瞪了他一眼:“下來吧。”
沈冷:“臣也想下去,時間沒夠呢......”
皇帝張了張嘴,忘了自己是皇帝,皇帝的話難道還能有不聽的?
他也愣了愣:“要不,朕換換你?”
沈冷:“啊?”
。。。。。。
。。。。。。
【那個,再厚着臉皮說一次,年度盛典的投票,大家投給年度作者,咱們能到第幾就到第幾,最終若能在三甲内,我就來個五更感謝大家......咦?爲什麽說這幾句話我還要厚着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