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在茶樓和古樂盯了好一會兒也未見什麽動靜,陛下那邊還等着他回去,隻好和古樂告辭,硬着頭皮回到行宮繼續裝傷者。
到了天黑之前,忽然有人送來消息說古樂出城了,盯着幾個桑人出去的。
沈冷想着多半是發現了什麽,以古樂的身手還有大内侍衛統領衛藍在,他也沒什麽可擔心,又想了想,還是讓人出去到水師,調派王闊海帶幾個十人隊跟上古樂。
可是派出去的人才走沒多久,有内侍急匆匆進來。
“廷尉府千辦古樂重傷。”
聽到這句話沈冷猛的站了起來:“人在哪兒?”
“在往回送。”
沈冷哪裏還有心思繼續裝受傷,剛要沖出去,陛下迎面而來。
“回去。”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你還沒到該出去的時候。”
“可是古樂......”
“朕已經派人去接了。”
皇帝讓沈冷跟着進來,回頭吩咐了一句:“去對外說一聲,就說沈冷将軍傷情惡化,原來刺客劍上帶了毒,傷口腐爛,人已經難以行動。”
代放舟連忙出去,這消息很快就會被散播遍及全城。
沈冷不懂。
“古樂的傷你擔心也沒用,就算你出去了你還能比太醫院的太醫更好?朕讓你留在這不僅僅是擔憂你的安全,還因爲不久之後将會安排你做更要緊的事。”
沈冷心急如焚,奈何陛下不許,他也就沒辦法出去看看古樂傷情如何。
不多時,一個廷尉府廷尉快步進來,跪倒在地:“陛下萬歲。”
皇帝嗯了一聲:“怎麽回事?”
廷尉回答:“千辦大人發現桑人要出城而且速度很快神态慌張,沒來得及召集人手就先跟了出去,衛藍大人正好回行宮來了,不過衛藍大人留下的幾個侍衛也随千辦出了城,我們追出城的時候......城門口外二裏處荒野之中,古樂大人已經中刀倒地,六名大内侍衛被殺,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幾個桑人的屍體。”
沈冷問:“傷勢如何?”
“刀傷在要害,不過估算着千辦大人中刀之前有所反應所以避了一下,刀子稍稍偏開,現在還不知道傷情到底如何,其他幾位侍衛皆是被一刀斃命,刀口都在脖子上,動手的人應該是太自信,又或者已經被發現,所以沒有再出手,不然千辦大人可能也......”
大内侍衛,個個都是高手,出刀的人連殺六人還能重傷古樂,武藝可窺一斑。
“那幾個桑人都死了?”
“都死了,有幾個應該是千辦大人所殺,還有幾個刀傷與侍衛同,應該是其中一個桑人做的。”
“桑人殺了桑人?”
皇帝微微皺眉:“如果是矢志彌恒,這個人真不可小觑了,足夠心狠,連自己人都殺,在場的人都死了誰還能知道他行蹤,他從長安城一路逃亡至此,身無分文,也沒有身份,怕是一路殺人回來的。”
他看向内侍:“衛藍呢?”
“衛藍大人之前按慣例回行宮重新設置防衛,更換口令,完成之後已經趕回去了,此時怕也在城外搜尋。”
“派個人去知會裴亭山。”
皇帝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讓他調遣刀兵,在城内外搜查。”
“是。”
代放舟連忙回頭吩咐人去,又回過身來:“陛下,雖然那賊人不敢靠近行宮,陛下還是不要輕出宮門的好。”
“他不是來殺朕的,他是要回去。”
皇帝看向沈冷:“朕知道你心裏有怒火想出去把矢志彌恒翻出來,可他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而已,古樂的傷朕會派人盡心治療,矢志彌恒朕也不會放過,朕讓你留在行宮裏,是因爲未來要做的事确實比這個人重要的多,你且忍忍。”
沈冷也隻能忍着。
到了第二天的時候,忽然又有消息傳出來,水師大營裏進去了刺客,重傷了巡海水師副提督王根棟,還重傷了剛剛提升的五品将軍杜威名和王闊海,這一下,水師裏能征善戰之人全都受了傷,一個接着一個的被送進行宮接受太醫診治。
一時之間,整個朝陽城内外人心惶惶,那刺客被形容的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而陰謀論者,再次将矛頭指向了大将軍裴亭山。
陛下身邊可供調遣之人,除了八千禁軍将軍夏侯芝之外,還有的就是巡海水師提督沈冷等人,除此之外,東疆兵力,自然盡在裴亭山之手。
沈冷重傷,他手下人又陸續重傷,如今能調兵遣将保護陛下者隻剩下一個夏侯芝。
有人甚至斷言,這些事若不是裴亭山安排人做的,他把秤砣吃了。
行宮裏,沈冷看了一眼王根棟:“你們怎麽也都重傷了?”
王根棟歎了口氣:“奉旨重傷,不敢不傷。”
幾個人身上都纏着繃帶,然而倒也沒真的受傷,這些事都是陛下安排出來的,除了古樂是真的重傷之外其他人全都是假的。
“陛下這到底是要做什麽?”
“陛下不說,誰能猜到?”
幾個人都有些郁悶,隻是郁悶也沒辦法。
在外人看來,太醫院的人進進出出忙的不可開交,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潑,大家随便想想也能想到那幾位的傷勢有多重,再加上大内侍衛統領衛藍一直帶着人在外巡查,聽說還有一位廷尉府千辦奄奄一息,朝陽城的氣氛之詭異讓人有些承受不住。
陸續有人上書,請陛下回長安城。
陛下說,朕還沒有去仙閣島爲大甯百姓祈福,朕若是不去,還當是朕怕了,朕爲天子言出法随,朕說去仙閣島就去仙閣島,後天就去!
茶樓。
這次李逍然沒請人來,隻是和荀直兩個人相對而坐。
“裴亭山那邊有所松動。”
荀直看向李逍然:“我昨日又和肖綿湖見了一面,他說裴亭山最近日日暴怒,打了好幾個下人,還摔了陛下賜給他的一件玉器,咱們安排在裴亭山府裏的人也已經向我彙報過,确實如此,肖綿湖還說裴亭山已經快扛不住了,昨日裏還和他提起過皇後那邊的情況......”
荀直笑了笑:“我們本也不想讓裴亭山動手,隻是我們動手的時候裴亭山可以坐視不理便足夠。”
“仙閣島已經布置好了?”
李逍然問了一句。
“布置好了。”
荀直笑道:“陛下的禁軍不敢輕離行宮,裴亭山居然是讓肖綿湖帶人在仙閣島布防巡查,你覺得這是裴亭山什麽态度?我們還需要裴亭山這個人,世子殿下可還記得當初爲什麽沒進得了長安?”
李逍然臉色一白:“先生爲什麽又提及此事。”
“因爲殿下揚眉吐氣的時候就要到了,當年是裴亭山帶着九千刀兵橫陳在長安城外攔住了殿下,那麽這次就讓裴亭山親率刀兵護送殿下進長安城,禅宗的人經常把因果輪回挂在嘴邊,原來也真是有因果輪回,陛下死,裴亭山難逃關系,就算他隻是置之不理也一樣難辭其咎,唯一的辦法就是與殿下聯手,他率領刀兵保護殿下進長安,護駕有功,自然也就沒人追究陛下遇刺之事,因爲殿下不追究,那誰還能追究?裴亭山自然深知此理,對他來說,可選并不多,陛下如今要動他,現在不動,回長安之後必動,裴亭山難道還要坐以待斃?”
“太子呢”
李逍然忽然看向荀直:“先生是太子的恩師,也是皇後娘娘的座上客,我一直覺得,先生是在爲世子謀劃,而不是我。”
“太子?”
荀直搖頭:“我記得我和殿下聊過,殿下當初問我爲什麽不入仕,我說入仕最大不過沐昭桐,不屑爲之,我心中抱負自然也不會随便亂說,皇後婦人之心眼界那麽低而又歹毒,世子有沒有想過,我爲皇後安排了這一切,陛下真的出了事,皇後第一個就會殺了我?”
李逍然點頭:“是。”
荀直笑起來:“既然我明明知道皇後是什麽人,爲何還要爲她鞠躬盡瘁......太子懦弱,他母親說什麽就是什麽,他雖敬重我可卻保不住我,那我也就隻好對不起太子了......陛下一死,東疆這邊立刻昭告天下,是皇後與太子合謀弑君篡位,太子在長安城也坐不穩的,禁軍豈會聽他随意調遣?殿下你信不信,當初大将軍澹台袁術不開門,這一次,世子若與裴亭山回長安,澹台袁術必定開門,澹台袁術和陛下的關系太好,他怎麽會容忍一個弑君殺父之人坐上皇位。”
“當初讓世子抱恨的兩個人,一個裴亭山,一個澹台袁術,日後都會成爲世子登極的助力,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都逃不了的,那時候裴亭山帶刀兵阻攔殿下,日後讓他親自護送,那時候澹台袁術閉門不開,日後讓他親自開門迎接,世道輪回,最爽快莫過于此。”
荀直笑道:“我也知道,仙閣島上動手,世子必早有安排,因爲殿下與我皆知,陛下自然不是那幾百個死士就能随随便便殺死的,可我不問,世子也不必說,若世子他日登極,我願入仕爲官。”
他站起來抱拳,李逍然臉色微變:“多謝先生。”
他不懷疑荀直這些話,因爲他知道皇後必然會殺荀直,兩個人這是第一次開門見山,心中倒也輕松了不少。
沐昭桐已經老了,他日荀直爲内閣大學士,大甯何愁不強?
“先生說的對,我确實還有些别的安排,怪就怪陛下自己幾年前就說要來東疆,有幾年的時間準備,隻是暫且不方便說,待事成之後再告訴先生知道,先生大才,若我他日入主長安,先生便是内閣首輔,先生之算,我欽佩至極......裴亭山也好,澹台袁術也好,明明什麽都沒有做,最終卻成爲先生手裏的棋子,妙哉,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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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幾章這一卷就收尾了,在東疆結束四海揚這一卷,其實有點想法,我就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