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喚枝沒有告訴沈冷楚先生要遠離長安城,是怕沈冷和沈茶顔恨他,也怕沈冷和沈茶顔有負罪感,可他不說,沈冷和茶爺又不傻。
韓喚枝隻是想着,若那兩個家夥知道了楚劍憐不得不離開長安城是爲了他們,指不定會做出什麽事來,他哪裏明白沈冷和茶爺的想法,兩個人也都盼着楚先生趕緊離開長安,這地方,對于楚先生來說真的太危險。
縱然一劍近仙,又怎麽能擋得住鐵甲萬千。
第二天一早沈冷就開始收拾東西,今年沒辦法陪着沈先生在長安城過年,他和茶爺商量了一下,先生年紀也不小了身體又不好,過年的時候身邊若一個人都沒有,真的冷冷清清孤孤單單,所以這次南下沈冷一人帶着水師隊伍回去,茶爺留下,然後茶爺和沈先生會在明年三月左右随陛下一起往東疆去,到時候就能在東疆見到沈冷。
小兩口就要分開,這次分開滋味又不相同,以往雖然千般萬般不舍,可畢竟還矜持着,如今兩個人已經成親,便沒了那麽多羞澀不好意思開口。
你侬我侬了好一會兒,沈冷才去軍營彙合了自己那一旗戰兵,這次回去之後沈冷地位已不是一旗将軍,麾下将會有千餘條大船,其中戰船近百艘,運輸船六七百,這等規模的船隊,已經可以讓小國聞風喪膽。
沈冷算計着時間,他回去之前怕是莊雍早就已經得到了陛下旨意,想着回去之後竟是要分走莊雍将軍一部分水師,沈冷心中便有幾分愧疚,愧疚之後想着,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多要出來一些東西。
隊伍離開長安之後順着官道一路往東南走,千餘人的騎兵隊伍已有浩蕩之氣,官道上的行人見到戰兵經過紛紛主動避讓,不少人揮手緻意。
一路上馬蹄急,大家都歸心似箭,想着到了安陽郡就會好些,船塢裏有新船,到時候還能拐走幾艘,想想就美滋滋。
而就在沈冷他們出城之前,有幾個人前一天離開,每個人帶了三匹馬,幾乎是晝夜不休的往安陽郡趕路。
九天後。
安陽郡船塢。
如今在船塢之中主持諸事的是正五品提調佥事連路,按理說佥事是副職,那是因爲畢竟名義上是工部侍郎親自兼着安陽郡船塢主官,連路今年剛剛從工部調過來的,原來安陽船塢的佥事因爲表現優異,已經被調入京城做事,舉家遷走。
連路今年已經四十五歲,這安陽船塢的提調佥事也不過是正五品,能調到這,估計着他的官場生涯也将會止步于此,但連路心裏很輕松也很喜悅,在長安城裏做一個同級别的五品官,哪裏比得上外放出來,在這安陽船塢裏他的話便是定論,可在工部裏怎可能輪得到他說話。
連路正坐在自己書房裏看着外面的豔陽天,想着晚上回家的時候是不是帶回去兩尾魚,說起來,同樣是魚,可長安城賣的魚和南平江裏的魚爲什麽就不是一個滋味?到了船塢這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他隔三差五就要吃,總覺得以前在長安城吃的都是假的。
就在這時候外面有人快步跑來,在門口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大人,京裏來人了。
兩天後。
沈冷帶着一旗戰兵到了安陽郡船塢,千餘戰兵風塵仆仆,到了船塢外邊馬隊停下來,竟然還能保持隊列。
沈冷從馬背上下來往裏走,聽聞消息的連路已經小跑着出來,看到沈冷的時候連忙俯身一拜:“卑職安陽船塢提調佥事連路,恭迎沈将軍。”
“連大人客氣了。”
沈冷伸手扶了他一把:“我還要趕去南疆,所以就不多說什麽客套話,我想從船塢借三艘船,不過出京匆忙也忘記去找陛下請旨,這樣,我寫一個借條給你,你看怎麽樣?”
“呃......”
連路有些爲難起來:“借船,這按照規矩是萬萬不行的,将軍你想,今日将軍就這樣把船借走了,他日别人也來借,卑職如何是好?若是上邊問起來,船都去哪兒了?卑職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沈冷:“我和他們不一樣,我的名字代表的就是誠實守信。”
連路:“将軍說笑了......前任大人離職回京之前曾着重講過将軍的故事,他說若不是他堅持,将軍上次能把莊雍将軍的旗艦神威開走。”
沈冷:“還有這種事?”
連路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什麽。
“你且放心就是了。”
沈冷道:“上邊的人問起來,你就說是沈冷硬搶去的,你說他帶着千餘戰兵一個個兇神惡煞,你無論如何都不肯借船,奈何沈将軍帶着人強行搶走。”
沈冷回頭指了指自己手下:“你看看他們,是不是兇神惡煞。”
陳冉他們正在那竊竊私語:“不知道這次能拐走什麽船。”
“将軍出馬,當然是新船好船。”
“咱們将軍出來要東西,什麽時候失手過?”
“就是,上次可差一點就把神威開走了。”
沈冷慢慢把頭轉回來:“他們暫時還不兇,一會兒若是沒船可能就兇了。”
連路讪讪的笑了笑,心說沈将軍果然是名不虛傳啊,才到安陽郡船塢,聽到最多的事就是關于沈冷的,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面對這個天字号不要臉的人,上次說是從船塢借走的船,到現在可還沒還回來呢。
“沈将軍,你上次從船塢借調出去的船......”
沈冷:“剛才你說什麽?前任佥事大人離職的時候跟你說過我來借船的事是吧,難道你就沒有發現?我借了船,他升官了。”
連路:“......”
沈冷:“不要撐着了,反正沒有船是萬萬不行的,南疆戰事那麽要緊,我若是趕去的遲了,戰場上局面瞬息萬變,出了什麽意外,連大人你......”
連路歎道:“借!”
沈冷點頭:“多謝。”
連路道:“不過還得勞煩将軍簽字畫押。”
“那是自然。”
沈冷跟着連路去辦手續,這手續哪裏有什麽健全的制度,除了他之外又有哪個人真的敢跑來借船,還不還,還特麽來兩次了。
沈冷在連路寫好的文書上準備簽字,看了看那上面寫的三艘船是熊牛級,頓時放下手裏的筆。
“熊牛太慢了。”
連路臉一白:“将軍想借什麽船?”
“就三艘萬鈞吧。”
“将軍......這不好吧。”
“不用客氣,三艘萬鈞就夠了,我知道你也擔心我誤了去南疆彙合水師,我也知道你想借給我正在新造的神威級戰船,可我不能接受啊是吧,就算是你強行給我三艘神威級,我也會嚴詞拒絕你,萬鈞就萬鈞,我不挑。”
連路:“萬鈞......就萬鈞。”
他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麽。
沈冷笑道:“那就多謝連大人盛情。”
連路:“哪有......”
沈冷出了門要去挑船,可連路卻不許,帶着他到了船港那邊:“那邊一批新船,是這個月卑職到船塢之前就要交付水師的新型戰船,本該送去,可是因爲我和前任佥事大人交接手續耽擱了,所以将軍若是非要帶萬鈞走,就從這幾艘萬鈞之中挑選。”
沈冷心說這是本來就要交付水師的船,我若是借了去,莊雍将軍會不高興......雖然船塢的船都是給水師的,但性質不一樣啊,從船塢借走的還沒有交付的船那自然不算水師的船,沈冷借走了,将來船塢給莊雍送船的時候少了三艘,莊雍肯定不幹,沈冷都能想到莊雍說什麽,那是沈冷借的船,跟本提督有什麽關系?
交給水師的船,必須如數送到。
所以相當于白賺了三艘船,反正上面追究起來,也不會真的怎麽樣。
但是這種已經要交付的,手續上已經走完,長留在船塢的水師官員已經驗收過,簽了字,所以沈冷這哪算什麽借船,這就是把水師的船開回去啊,當然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可沈冷不能接受,因爲他不要臉。
“有沒有,這個月出來的。”
“将軍......”
連路歎道:“實話實說吧,這批船可還算在前任離職的佥事大人身上,借給将軍你,你不還也是水師内部的事,卑職怎麽都不擔責,可換了别的船,卑職要擔責,卑職已經四十多歲了,未來可能都要在這船塢裏,将軍難道就忍心看卑職被罰,了然一空,無依無靠?”
沈冷歎了一聲:“罷了罷了,那就這些吧,當是我給莊将軍提前把船帶回去了。”
連路連忙垂首:“謝将軍體恤。”
沈冷往船港那邊看了看,然後吩咐陳冉他們:“去把船從船港裏開出來,再開一艘鐵犀,兩艘補給船。”
連路都懵了:“将軍這是何爲?”
沈冷一本正經的說道:“我給你普及一下啊,萬鈞是戰船,不能攜帶物資補給,這是軍規,我自然不能違抗軍規,而且戰船沖撞船補給船是一套啊,哪有東西不帶走一套的,比如說你去吃個煎餅,給足了錢,可是發現煎餅裏沒放雞蛋沒放薄脆,就是一層面皮,連蔥花香菜都沒有,你能忍嗎?”
連路:“将軍你也沒給錢啊......”
“借一套,也得是一套啊。”
連路仰天長歎。
沈冷拍了拍連路的肩膀:“連大人也無需擔心什麽,我還是那句話,前任佥事大人因爲我借船就高升了,我從你手裏借了船,你也等着高升吧。”
連路語氣有些奇怪:“我就盼着将軍高升,越高越高,将軍高升,我也就踏實了。”
沈冷:“多謝多謝,我去看船了。”
連路看着沈冷的背影,想着前任佥事大人當時怕也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心态吧。
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文書,然後臉又綠了。
沈冷倒是簽了字,也按了手印,可寫的是......水師将軍沈冷代提督莊雍借萬鈞三艘。
他手下一個官員剛忙些别的事回來,看到遠處沈冷,以爲自己看錯了,使勁兒揉了揉眼睛:“我的天,沈冷又來借船了?!”
......
......
【這五六天參加縱橫年會,但我不會斷更,我已經挺長時間沒有找到讓你們誇我的理由了,這個肯定行......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