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不會有人去看看那屋子裏到底有多少屍體。”
韓喚枝往外看了看,回到椅子那邊坐下來:“好歹那些人還有用,都殺了太可惜。”
沈冷點了點頭:“幫我安排我兄弟們的葬禮。”
韓喚枝:“孟長安會辦好。”
沈冷看向窗外,窗子關着,所以什麽都看不到,他的眼神裏有些空洞。
“這不是我最初從軍想要看到的樣子。”
“那就牛-逼起來。”
韓喚枝難得說一句比較粗俗的話。
“你牛-逼起來,你看到的一切都會變成你想看到的樣子。”
沈冷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大甯還要多久才能治好?”
“長則五年,短則兩年。”
韓喚枝喝了一口茶:“陛下過了年就要去南疆,然後是東疆,這兩個地方都去過之後,大甯的病就醫到根了,不過病好了總會虛弱一陣子,養養也就沒事。”
“五年。”
沈冷再次深呼吸:“似乎有些長。”
“陛下比你急。”
韓喚枝道:“可急不能解決問題,急則生亂,亂則生敗,陛下想做的事有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勝算,可萬一呢?所以陛下還在一步一步走,每一步都是想好了的,你可能會懷疑,陛下怎麽能算無遺策?陛下,就是能。”
他看了沈冷一眼:“說說關于你的事吧,你身邊那個應該是一枚孤棋,也許是要放長線的,你打算怎麽處置?”
沈冷:“我現在心情特别不好。”
“然後呢?”
“我被你關了起來。”
沈冷又看向那關着的窗子:“我想出去,沒門。”
韓喚枝哦了一聲:“确實沒門。”
陸王居所。
白小洛坐着,陸王站着。
白小洛擡起手摸了摸自己腫着的那半邊臉,歎息了一聲:“被人打臉,總是要照着臉打回去的才行,可王爺你現在的臉不能難看起來,畢竟是要娶兒媳婦的,臉面要緊,所以......”
他忽然沖了出去,瞬間到了不遠處李帆兒站着的位置,啪的一聲,一個耳光扇在李帆兒臉上,李帆兒那瘦小的身子直接被扇飛了出去。
“王爺不能打,世子不能打,可我心裏又有火氣,隻好打打無關緊要的人。”
世子李逍善将李帆兒扶起來,眼神裏都是仇恨:“大不了同歸于盡,你别欺人太甚!”
“悲哀就在于。”
白小洛走到李逍善面前:“你們連同歸于盡的勇氣都沒有。”
李逍善張了張嘴,卻真的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是啊,他們沒有同歸于盡的勇氣。
“好好等着迎娶你的新娘子吧,據說是個标志的姑娘,我雖然沒有見過,但去過吐蕃,問過幾個人,都說公主殿下真的很美,紅顔往往薄命......就好像,沈冷那個女人一樣。”
白小洛的手在世子肩膀上拍了拍:“有時候我覺得你們這些身份高貴的人挺可憐,陛下雖然不似之前那幾位大甯帝王,一旦登極,或是登極之前,總是要拿自己的兄弟們開刀,可他更狠,陛下讓你們這些皇族血統的人變得卑微起來,敬你是王爺世子你們就是,不敬,你們什麽都不是,陛下隻給你們這些人留了個尊貴的身份,除此之外,你們什麽都沒有了。”
“王府軍衛不可過百人,還不如一個做臣子的,想想看大甯二十道的道府大人,誰府裏沒有數百護衛。”
白小洛仰起頭:“帝王家,總是無情。”
陸王父子一言不發。
白小洛取出來一把匕首遞給李逍善:“留着這個。”
“幹什麽!”
“殺妻。”
白小洛笑了笑:“别害怕,隻是一種備用的手段,正常情況下,我怎麽會讓世子殿下做如此殘忍之事?那可是殺妻啊,要天打雷劈的......可是吐蕃公主總是要死,不死的話事情就繼續不下去,蘇皇後安排吐蕃幫她演戲,那我就讓這假戲真做,公主死了,那幾十萬吐蕃大軍總不能哭哭就回去。”
“你們是要毀了大甯!”
陸王忽然就怒了。
“大甯毀不了,大甯那麽大。”
白小洛:“陣痛總是有的,過去就好了。”
他往外走:“好好休息吧,不出意外的話後天吐蕃國的送親隊伍就能到,要穿的漂漂亮亮去接新娘子,記得還要高高興興。”
他拉開門出去,外面太陽燦爛,刺的他眼睛有些疼。
茶爺坐在院子裏發呆,這個小院是談九州爲了照顧他和沈冷特意安排的,按照規矩沈冷當然要住在營房裏,韓喚枝之前來過,對她說不用擔心,沈冷不會有任何麻煩,茶爺相信韓喚枝的話,她隻是覺得自己有些無能爲力,學了那麽多,卻什麽都幫不上。
院門口站着兩個親兵,一個叫李成,一個叫盛姚。
李成是個老兵了,從沈冷是校尉的時候開始跟着他,盛姚則不是,他當然不能跟沈冷說自己叫姚無痕,雖然姚無痕這個名字也是假的,他叫姚小安,他父親給他取名字的時候說小富即安,可是直至他家破人亡,他家裏也沒過上小富的日子,别奢求,連小安都沒有。
盛姚回頭看了看院子裏發呆的那個少女,眼神恍惚了一下,那女孩真的很美,這些天總是遠遠的看到她,越看就越覺得那就是自己經常會幻想着該出現在自己生命中的女孩,不嬌柔做作,漂亮的像他家鄉黃土高坡上偶爾能看到的野花。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刀柄,想着自己若是殺了沈冷之後,能不能帶她走?該用什麽方法讓她不恨自己,甚至以後會心甘情願的陪自己過後半生?
想到這的時候盛姚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自己這是怎麽了......他在心裏大聲告訴自己,你是要做超越姚無痕的人,你要成爲有史以來最強的刺客,怎麽能胡思亂想這些?
要不然,做個好人?
他腦子裏又冒出來一個可怕的念頭,緊跟着江南道官補碼頭裏他殺人的畫面就出現,沙齋的弟弟,小酒館的老闆和廚子,然後又想到了長安城裏賣燒餅的那一家人......
好人?!
就在這時候韓喚枝帶着幾個人過來,盛姚連忙收拾起心情,肅立行禮。
“大将軍擔心茶兒姑娘一個人會有些不适應,所以安排了個侍女過來陪她。”
韓喚枝指了指自己身邊那個個子不高的小丫頭,瞧着也就是十四五歲的樣子,除了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之外,沒有任何問題,她低着頭,似乎是有些羞于見人......盛姚自然不好意思盯着人家多看,側身讓開:“請進。”
那小丫頭像是長出了一口氣,真是一個害羞的,低着頭的樣子好像還有些緊張。
“茶兒姑娘,這幾天她會陪你,有什麽事吩咐她就是了。”
韓喚枝交代了一句,茶爺站起來點頭:“多謝韓大人。”
韓喚枝又閑聊了幾句随即離開,盛姚重新站直了身子,強忍着自己回頭去看茶兒姑娘的欲望,他已經察覺到李成總是看自己,像是發現了什麽。
那個剛來的叫常兒的姑娘回頭看了一眼,眼神閃爍。
進了屋子之後茶爺就看向自己的劍,常兒姑娘跟在她身後進門,也看了看那把劍:“别看了,既然我是被韓喚枝帶來的,你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他。”
茶爺問:“韓大人把你帶過來幹嘛?”
“可能,是因爲應該我來,隻能我來。”
常兒坐下來,哪裏像個侍女。
她看着窗外:“你們這些中原人最喜歡玩心計,可是這次我卻不抵觸,挺好。”
茶爺沒聽懂。
夜。
韓喚枝回到房間的時候看到沈冷還在發呆,他知道一個男人成長的過程必然是艱辛的,艱辛到很多人在走到半路途中就開始懷疑最初的目标甚至會懷疑整個世界,最終懷疑自己。
“誰叫你不是爲了你自己?”
韓喚枝坐下來:“我不擅長和人談心,尤其是非審問的時候......審問的時候也不是談心,而是誅心,要不要我說幾句誅心的話聽聽?”
沈冷笑:“說吧。”
“這個世界隻有兩面。”
“正邪?”
韓喚枝瞥了沈冷一眼:“幼稚......黑白。”
他沉默了一會兒後繼續說道:“也許我跟你說的這些話完全不适合你,我們本就不是一種人,可是誅心啊......大概有些話,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心都可以誅。”
他看向沈冷:“你覺得自己光明嗎?”
沈冷仔細思考,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雖然少年時落魄,可後來有了沈先生幫你,你進水師,有莊雍幫你,這些本就是在别人看來不光明的地方,哪怕你覺得自己是憑本事拿的将軍銜,可還是很多人覺得你不光明。”
韓喚枝道:“在我看來,世界很簡單,不是黑就是白......你在懷疑自己,覺得這和自己本意越來越遠,那你離開啊。”
他嘴角一勾:“又不離開,又矯情,是不是很惡心?”
沈冷歎了口氣:“果然很誅心。”
韓喚枝笑起來:“再給你舉個例子,沐昭桐是不是個政客?”
“是。”
“老院長呢?”
沈冷無言以對。
老院長當然也是。
“你能分正邪嗎?”
韓喚枝連問,沈冷不可答。
“哪有正邪,隻有黑白。”
韓喚枝道:“可爲什麽你覺得老院長是個好人?”
沈冷還在深思的時候,韓喚枝笑着說道:“這也需要考慮那麽久?因爲老院長本來就是個好人。”
他看着沈冷的眼睛:“你也是個好人,你會比老院長做的更好。”
沈冷聳了聳肩膀:“你......有沒有興趣開個副業什麽的?比如來我軍中講講人生大道理,做個知心韓叔叔。”
韓喚枝歎道:“一聲喊叔叔,可能會折我壽。”
......
......
【感謝今夜諸盟降臨,說送我一個百盟,我愧心受之,反正......我的臉皮也厚。】
【更新無需多言,寫多少發多少,但不會敷衍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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