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能接觸到一點這個層次的人都在等着,想看看旋渦從哪個方向出現,韓喚枝在平越道一個月的時間能查出來多少事,怕隻有被他查的人才更清楚,比韓喚枝還清楚,所以很多人心裏等的其實是那些人的下一步棋,準确一些說是等着他們何時殺韓喚枝,如何殺。
被查出來什麽和殺韓喚枝都不是好事,兩害相較取其輕,若是那些事都被擺在明面上來會死不少人,平越道會地震,會有大波瀾,相對來說若僅僅是韓喚枝死了大不了犧牲一些人卻能保全更多人,當然不僅僅是這麽看,韓喚枝死了隻是争取一些時間來掩蓋更多事,誰都清楚那是對大甯皇帝陛下的宣戰。
殺韓喚枝,就是将劍直接指向了皇帝陛下,陛下會動多大的怒火?
隻是誰也沒有料到打破這平靜的不是那些人發力,而是韓喚枝。
下午的時候,一旗水師戰兵浩浩蕩蕩的開進了狼猿戰兵駐地,這是大甯立國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出現戰兵和戰兵的對抗,這出戲想想就精彩刺激。
可實際上,場面并沒有許多預想之中的那麽火爆。
狼猿戰兵的駐地裏大概有總計八千人,包括三千多狼猿戰兵,差不多同等數量的輔兵,馬夫,醫官以及一批随軍人員,而水師進來的戰兵隻有一旗一千多人,這對抗似乎有些以卵擊石的味道,再自負的人也不會保證自己帶着一千人可以擊敗三千多狼猿戰兵,尤其是在陸地上。
可如果把以卵擊石的那個卵上面貼一張聖旨呢?
石破當想殺人,想現在就把韓喚枝剁碎了。
可是他不敢,終究不敢,他知道韓喚枝早晚都會死,那些人若不除掉韓喚枝就等于集體自殺,不,還不如自殺體面,下場會更凄慘,他們會好像伺機捕獵的野狼一樣一旦看到機會就撲上來把韓喚枝撕扯成碎片,這些都是可以預見的,然而預見不等于親自參與其中,誰都可以殺韓喚枝但他石破當自己不能殺。
所以他很被動,也隻能被動。
“韓大人,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石破當深吸幾口氣讓自己盡量冷靜下來,之前的咆哮之後他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父親是石元雄,是狼猿戰兵大将軍,要動他父親就算是陛下也要三思而行,甚至是三思之後而不行。
韓喚枝再張揚也不敢真的直接斬了他,最多是立刻把人拿下押送長安城,然而對于石家來說這已經足夠嚴重,石元雄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那麽便隻能是三個選擇......第一,最不理智的做法,下令此時營地裏的狼猿戰兵将韓喚枝以及這一旗水師戰兵拿下,戰兵三千多對一千多還是狼猿打尋常水師戰兵勝算很大,但打起來以後局面就無法控制了。
第二,自己束手就擒被押送長安城,父親是斷然不會眼睜睜看着,半路把他截留,結局和現在就打起來其實也相差無幾。
第三,配合。
韓喚枝這次來所謂的查賬其實就是逼着石元雄父子站隊,給他們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石破當冷靜下來之後迅速的就想到了這一點,這至關重要。
站隊!
還用得着考慮?父親确實搖擺,但那是因爲出于對自己地位的擔憂才會有的搖擺,讓父親反抗皇帝?甚至興兵造反?
韓喚枝并沒有立刻回答石破當的問話,隻是靜靜的看着這個年紀并不是很大卻刻意留了一臉胡子的男人,從這張臉上韓喚枝就能分析出很多東西,很有意思的東西,石破當算不上英俊但也不難看,故意留了絡腮胡是因爲這樣更顯得他成熟,他是大将軍的孩子承受的壓力之大是别人無法想象的,尋常人隻會看到他的光鮮奪目,羨慕他的出身,甚至還會嫉妒他的飛揚跋扈。
然而他該多想擺脫自己父親那巨大的光環籠罩?
他特立獨行,他張揚,他蓄須,他和平越道各級官員走動,都是想證明他自己。
這樣的人,很有意思,很強可弱點也那麽的明顯。
所以韓喚枝不急着給石破當回答,之前的咄咄逼人已經足夠,石破當現在的壓力剛剛好若是再逼他就會出問題,火候的把握是極重要的事,他給石破當時間去思考,他相信石破當這樣一個人絕非真的如表現出來的那麽有勇無謀,隻是需要時間思考。
被韓喚枝看了這麽久,石破當的心越來越虛,之前的戾氣也消散無形。
“韓大人,你知道的,我沒有參與任何事。”
“哦?”
韓喚枝笑起來,因爲他發現了缺口,石破當已經露出了缺口。
“我看石将軍似乎有些不太會說話,人都說言多有失,若你覺得自己不好應付我的話,不如這樣,你先跟我回去,我立刻派人去狼猿大營知會你父親石元雄大将軍,你這一段時間可以閉嘴什麽都不說,等到大将軍到了之後我和他來談。”
韓喚枝的話很有意思,于是石破當的怒火一下子又被引了起來,剛剛冷靜下來沒多久火氣就如浪潮般翻湧。
“你什麽意思,你是說我對自己做的事不能負責?”
石破當冷笑起來:“若韓大人覺得我罪已緻死,那就現在砍了我,我的手不動軍令不下我狼猿戰兵絕對不會爲難你們,其實這已是我的态度,若我真有什麽不妥的心思韓大人難道以爲憑着你帶來的這幾十黑騎再加上那一旗散兵遊勇是我狼猿的對手?”
韓喚枝眉角微微一挑:“看來你想過。”
石破當臉色一變:“我想過什麽?”
“你想過用你手下這三旗狼猿圍殺我們。”
“我沒有!”
韓喚枝圍着石破當緩緩走了一圈,腳步很慢,一邊走一邊說道:“莫非石将軍還想着,靠着這三旗狼猿一口氣打到長安城去?我不知道你爲什麽要替别人扛罪,别人卻樂得心裏笑開花,他們想着石破當那個莽夫果然可以利用,一切罪業讓他一人承擔了多好。”
“我無罪!”
石破當大聲道:“我也不會爲比人扛罪。”
“那麽......”
韓喚枝走了一圈說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恰好又走回到石破當對面,兩個人面對面站着,眼睛看着眼睛。
“那麽,石将軍知道什麽爲什麽不說出來?石将軍莫非是以爲,大将軍石元雄的軍功蓋世所以抵得過謀逆之罪?說起來陛下确實是個念舊情的人啊,說不得真的會給石元雄大将軍一個解甲歸田,你呢......代父受罪吧。”
“我石家上下清清白白!”
石破當眼睛都紅了:“那些人做的什麽龌龊勾當與我石家有什麽關系,他們如何拉攏我我都不爲所動,平越道上上下下有多少幹淨的人?我石破當的這點不幹淨和他們比算的了什麽!韓喚枝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沒本事去對付那些人就想拿我來頂罪,陛下跟你要人你就随随便便拉人補位,我看不起你!”
“他們?”
韓喚枝眼神亮起來:“誰們?”
石破當剛要說話忽然怔住,這才發現自己被坑了。
“我......”“請石将軍找個地方好好想想該說些什麽吧。”
韓喚枝一擺手:“沈将軍,請你封了這些府庫,調遣親信精銳押送所有賬本回蘇園,并且分兵駐守此地,府庫所有在職人員皆不可輕易離開。”
“是。”
沈冷抱拳:“我這就去辦。”
他轉身吩咐王根棟分派人手,将所有庫房都用封條封了,狼猿戰兵就留在營房隻内不許随意走動,所有府庫在職人員都被關在庫房裏,今日不到崗的人也派人去帶回來,一時之間動作起來便如奔雷讓人措手不及,平靜了很久的平遇到一瞬間就風起雲湧。
韓喚枝請石破當上了自己的馬車,他站在馬車邊朝着沈冷招了招手,沈冷也随即快步過來。
“你也跟我回蘇園,茶兒姑娘心裏還挂念着,稍後你再回來這府庫幫我看着,這地方重中之重啊。”
沈冷點頭,他當然已經看出來韓喚枝不是針對石破當,石破當是一個那些人根本就沒有預料到的突破口,哪個會想到韓喚枝居然奔着石破當下刀了,這一刀下去還真狠。
所有南越遺留權臣都在膽戰心驚的等着韓喚枝那一刀朝着自己剁下來,哪怕是在泰水巷裏那個叫楊白衣的女人也不安穩,白小洛什麽都不做是因爲他在等機會,這時候誰也沒有在意石破當,因爲他本就是個局外人。
然而,石破當一入局,局面瞬間就變得波濤洶湧。
馬車上,韓喚枝看了石破當一眼又看了看沈冷:“兩位都是大甯的戰兵将軍,你們倆以後也還有合作共事的機會,所以我說這句話兩位可懂?”
兩個人都不是白癡,當然懂。
沈冷沒言語,石破當看了沈冷一眼。
韓喚枝話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第一是警告石破當你若是好好配合那你就還是狼猿戰兵的将軍我不動你,你以後該如何還如何,第二是警告沈冷石破當打了杜威名他們這件事适可而止,你們兩個人以後還要共事。
所以沈冷沒說話,石破當看了他一眼。
馬車裏的氣氛頓時變得壓抑起來,按理說這事對于沈冷來說應該更容易接受,畢竟韓喚枝這是幫他打壓了石破當,然而沈冷并沒有打算就此接受。
砰!
沈冷忽然一腳踹在石破當臉上,石破當猝不及防,那張臉被沈冷一腳踹的幾乎變了形,鼻子也塌了嘴角也歪了,血一瞬間從嘴裏溢出來,整個人都就懵了。
沈冷并沒有結束,一腳踹在石破當臉上後往前一沖,膝蓋重重的頂在石破當胸口,這一擊最少斷了兩根肋骨,下一秒沈冷的拳頭落在石破當的太陽穴上,這一拳是收了力,不然一拳能打死人。
一拳之後石破當腦袋撞在車廂上,人軟軟的滑坐在那。
沈冷擦了擦手上的血坐回原來的位置:“現在可以談以後合作不合作的事了。”
......
......
【本章結尾唠叨幾句,看到大家在催更了,我也很想寫出來更多也更好的東西,然而人到中年總是會面對各種各樣的問題,這一個月來,有一周我去了内蒙學習,這是爲了自身的事業,回來後嶽父就住院了,住院一周出院幾天昨天晚上又住院,我昨天在北京談一些事,聽聞消息後連夜從北京直接到醫院,差不多今天的整個白天都在那裏陪着,這是爲了家庭,真的有些身心俱疲,回家之後開始碼字但狀态調整了很久才過來,心情很壓抑,我卻不想讓沈冷壓抑,他應是一個肆意飛揚的人,如我對你們每一個人最好的祝福,沒有那麽多壓力,有人疼自己也有自己疼的人,溫暖的肆意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