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駕崩但皇後尚在,當今陛下即位後尊原陳皇後爲寶肅皇後,奉養在西宮。
皇帝對這位嫂子極爲尊敬,便是和皇帝感情不和的楊皇後也一直對寶肅皇後沒有絲毫不敬,每年宮裏供奉進來的東西都是先送去寶肅皇後那邊,西宮挑過了之後皇後才會挑。
皇後挑完了則是諸位貴妃,排在皇後之後的便是珍貴妃,後宮之中皇後深居簡出基本上任何事都不操持,是珍貴妃代行皇後之權統領後宮,皇帝若是留宿後宮的話十次倒是有六七次住在珍貴妃那。
這些貴人們按着順序來一遍竟是足足挑了一個月還多,水師的士兵們在杜威名的代領下整日操練倒也沒有懈怠,到了長安城之後杜威名就連忙脫了校尉軍服,對士兵們說校尉大人被雁塔書院的老院長請去做客,這一去的時間居然差不多和貴人們挑花色的時間差不多......
任務完成水師開始返航,其實這差事原本不需要動用水師兩艘熊牛護航,還是爲了北疆的事才故意把沈冷調出來,所以沈冷猜着,在皇帝面前的分量莊雍未必及得上岑征。
如今的莊雍已經是正三品威揚将軍,和大甯諸衛戰兵将軍平級,而岑征南下有功所以被提爲從四品,兩個人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可爲什麽皇帝更信任岑征?又或者是信任的方式不一樣?
沈冷猜着岑征也是當初陛下還是留王的時候府裏家臣,地位比莊雍還要高些,可這又想不通了,若一開始岑征地位就高于莊雍的話,爲什麽現在莊雍是水師提督?而且,莊雍會不認識他?不知道他們出身相同?
沈冷不得不思考另外一個問題,個人能力。
莊雍的能力在于領兵,他是大甯十大戰将之一,雖然被稱爲儒将可想想能在諸軍大比之中脫穎而出難道靠的是讀書寫字?
而岑征呢?
沈冷閉上眼睛,開始回憶自己和岑征一道南下海疆時候發生的事,毫無疑問的是岑征善于隐藏自己,最開始沈冷的判斷都被岑征的表現誤導,以至于他以爲岑征才是沐筱風的人。
而後岑征在海疆殺白秀的時候竟是沒有絲毫的顧忌,一直到現在爲止沈冷都沒有搞清楚他肆無忌憚殺一位從五品将軍的底氣從何而來。
直到這一刻沈冷把他和莊雍對比之後才發現其中的蹊跷之處。
個人能力,就是這四個字。
莊雍的能力在于可以帶好一支軍隊,而岑征的能力在于隐藏自己和對皇帝的忠誠,所以......沈冷猛的張開眼睛,所以在諸軍之中,甚至是大甯二十道之内都有岑征這樣的人,他們有一種特殊的權利......監督百官上達天聽!
沈冷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心說陛下對這個天下的掌控力已經到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高度。
莊雍應該知道岑征的身份,如果以前不知道的話那在白秀死後,在自己被岑征派去北疆之後,莊雍那般心思缜密的人怎麽可能不懷疑?
想明白了這一點後沈冷才發現自己有多膚淺幼稚,在老院長屋子裏說了那些話希望可以讓皇帝聽到,然而水師的一舉一動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岑征就是皇帝在水師裏的眼睛。
茶爺看到沈冷的眉頭皺的有些深,莫名有些心疼。
自從冷子從軍之後,皺眉頭的時候越來越多了。
“我沒事,隻是在思考問題,是不是我剛才皺眉頭讓你擔心了?”
沈冷朝着茶爺笑了笑:“那就不去想那些瑣碎事,想别的......再有幾天就到家了,結果還是沒能陪你在長安城裏好好轉轉。”
茶爺忽然一轉身抓住沈冷的衣領往自己身邊拉了一下,兩個人面對面,眼睛和眼睛之間的距離都那麽小,更何況鼻子?
她看着沈冷的眼睛認真的說道:“看來兒女情長什麽的真的很耽誤你的正事啊。”
茶爺說完這句之後忽然一噘嘴在沈冷嘴唇上碰了一下,然後抓着沈冷衣服的手往前一推,沈冷被她推了出去:“看來以後得給你立些規矩了,一門心思都在我身上軍務事怎麽辦?你這個樣子讓我很失望......專心點,不然的話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正五品!”
沈冷:“嗯?嘿嘿......哈哈哈哈哈。”
茶爺在沈冷腦袋上敲了一下:“笑個屁,看來該認真思考一下我們之間的關系了,要不然在你正五品之前先拜我爲大姐?”
沈冷:“......”
他看着茶爺笑着說道:“可是,兒女情長才是我的正事啊。”
茶爺眼睛一瞪:“你再說一句?”
“兒女情長才是我的正事啊。”
“你再說一句?!”
“兒女情長才是我的正事啊。”
“噢~”
茶爺轉身背着手甩着馬尾辮走了:“那就好好當你的校尉,好好練兵,好好争取軍功,别耽誤正事,以後除了你特假回家之外我們要減少見面的次數,從下個月開始,下下個月恢複。”
沈冷心裏一緊:“不行!每天早晨必須還去軍營送菜。”
茶爺哼了一聲:“白癡,下個月是二月。”
沈冷:“......”
船隊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麽特别的事,不走東池縣的話那位世子殿下當然也不會直接過來找水師兩艘熊牛戰船的麻煩,至于貫堂口,趙峰那一隊人在東池縣被沈冷伏擊全滅之後貫堂口的殺手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顯然沈冷安排的留下無頭屍體,帶走了連弩兵器對貫堂口的人來說是極大的威脅。
就算他們還想着殺沈冷,在這種時候沐昭桐也會坐卧不甯。
事實上,在沈冷離開長安城的第二天皇帝的旨意就頒布下去,沈冷和孟長安都被提拔爲正五品勇毅将軍,沈冷的勳職提爲七轉輕車都尉,孟長安的勳職爲八轉上輕車都尉,估計着沈冷前腳才到水師旨意後腳就會跟過來。
而在這種情況下,沐昭桐怎麽可能去讓貫堂口的人讓他兒子繼續惹是生非......在陛下正在意的時候幹掉沈冷,陛下一怒之下就能把整個安陽郡翻過來查一遍,安陽郡查不出什麽就能把大甯翻過來查一遍。
刑部廷尉府那些家夥做事是最沒顧忌的,他們才不會去在意貫堂口是不是大學士的,隻要被他們盯上了,不死不休。
如果這個時候沈冷被殺,那是在打陛下的臉。
陛下剛下旨提拔一個人,後腳這個人就被幹掉,沐昭桐怎麽可能這麽蠢。
所以從長安城裏出發的不僅僅是陛下派去安陽郡與北疆宣旨的内侍,還有沐昭桐派出去的人,連夜找到了追着水師回到長安城的沐流兒,下令她暫時絕對不可以輕舉妄動。
杜威名找到沈冷将他不在的這段時間營裏的事彙報了一下,其實主要還是想看看沈冷的對自己的态度。
這次沈冷離開沒有帶着他,固然是因爲需要他以假亂真,可難道真的和沈冷知道了他是莊雍的人沒關系嗎?杜威名這些天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如果自己暴露了導緻沈冷對他開始疏遠,那麽他隻能去求莊雍離開沈冷這個标營,可是走了之後呢?不必再監視沈冷心情會輕松不少,可是莊雍也不會再理會他,沈冷也不會再理會他,自己在水師的前程就會戛然而止。
“不要去想那麽多。”
沈冷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杜威名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剛剛帶一标營的隊伍還沒有來得及熟悉就出了兩次任務,一次南下海疆一次北上長安,所以很多事還沒有來得及安排,我回去之後會去和将軍說,這一标營的三個團,你帶一個,升你爲團率,讓陳冉給你做副手。”
杜威名臉色大變,眼睛一瞬間就有些濕:“校尉!”
“不用說謝我。”
沈冷看向江水波濤:“你應該知道我提你是因爲你的能力,當能力毋庸置疑的時候,看的就是忠誠。”
杜威名使勁兒點頭:“屬下記住了!”
“有些頭疼的是回去和将軍怎麽說呢?楊七寶和古樂都不願意回督軍隊去了,一下子拐跑了水師半個督軍隊的人,将軍的臉應該會拉的很長吧......”
沈冷的這句話杜威名其實都沒怎麽聽清楚,他心裏的感動和震撼無以複加,陳冉是誰?陳冉是校尉的兄弟,陳冉和他父親在校尉最困苦的時候給過校尉幫助,可陳冉給他做副手!
沈冷道:“三個團,你帶一個,楊七寶帶一個,王闊海帶一個......古樂如果能留下的話得留在我身邊做親兵隊正,也是時候抽幾個人做我的親兵了。”
杜威名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這才反應過來校尉這是要加強對這一标營人馬的管制,這一标營大部分人都是沐筱風的舊部,總不能一直都有隐患。
“屬下去查查吧。”
他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沈冷搖頭:“你擅長的是練兵,把你那一團兵給我練好就行,我讓古樂去查。”
古樂?
杜威名在心裏記住了這個名字,用力的記住,這個人似乎可以影響到校尉的判斷。
“屬下明白了。”
“不要去想那麽多,我從來都不是一個複雜的人。”
沈冷笑了笑:“能力,忠誠。”
他伸出兩根手指:“有這兩點就足夠。”
杜威名深吸一口氣,啪的一聲行了一個軍禮:“屬下不會讓校尉失望。”
沈冷嗯了一聲:“要回去了,回去之後似乎事情更多啊。”
想到自己要面對莊雍,面對岑征,沈冷的心情其實根本沒辦法放松下來,自己夾在莊雍和岑征之間,這件事真的是太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