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他應該已經五十多歲,胡須有一半已隐隐發白,可毫無疑問的是他坐在那就是一座山,站起來就是一根擎天柱,更主要的他是大甯北疆門戶。
鐵流黎的注意力似乎都在孟長安身上,畢竟孟長安才是他的人,這反而讓沈冷輕松了不少,畢竟面對這樣一位大将軍壓力還是在所難免。
“幹的不錯。”
鐵流黎沉默了一會兒後對孟長安說道:“但是你知道,這件事我應該在兩天之後才得到消息,畢竟我應該坐鎮阿犁而非安城,從封硯台到阿犁至少有走四五天,加急的軍報算兩天兩夜我也要到二十四個時辰之後才能知道你幹的事。”
他看向沈冷:“你聽得懂我這句話嗎?”
沈冷似乎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外,聽到這句話後點了點頭:“聽懂了。”
鐵流黎微微惱火,這就是老院長提到的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眼神飄忽,明顯走神了。
“那你說聽懂了什麽?”
“大将軍說的是二十四個時辰之後才會知道你幹的事,大将軍用了一個你字而不是你們,所以大将軍自然不是對我說的,我不在大将軍應該知道的範圍之内,又或者我從始至終就沒有出現在這才合理,大将軍又特意問了我一遍,所以我覺得有些别扭于是轉頭看了看窗外,是不想讓自己太失望。”
“你什麽意思。”
鐵流黎的臉色一寒。
“沒什麽,如果沒有别的事卑職就先出去等孟長安,等大将軍交代完,我和他說幾句話就回水師。”
鐵流黎看着沈冷的眼睛:“你是說,你看不起我?”
“卑職還沒有資格看不起大将軍,卑職隻是覺得不應該繼續聽下去,何必讓大将軍之後還要提醒卑職該記住些什麽聽懂些什麽?”
鐵流黎哼了一聲,看向孟長安:“這就是你兄弟?似乎比你差的太遠了!”
孟長安一字一句的說道:“卑職不認爲他說錯了,卑職也不認爲他比我差遠了。”
鐵流黎啪的一聲拍了桌子:“你還沒領軍功呢,跋扈的有些早了。”
孟長安道:“我記得大将軍第一次找到我的時候,我說大将軍說的話我不想聽,聽了就會死,不做也會死,大将軍笑我說你低估了陛下的氣度。”
鐵流黎皺眉:“嗯?”
沈冷拉了孟長安一下,孟長安卻自顧自繼續說道:“沒有什麽,氣度而已。”
鐵流黎忽然笑了起來,也看不出來是被氣的發笑還是因爲别的什麽。
“年輕果然氣盛啊......”
他站起來拍了拍孟長安的肩膀:“我也很欣賞你們之間的兄弟義氣,但你說到氣度二字,顯然是覺得我剛才是在排擠你兄弟沈冷?”
孟長安道:“水師的戰兵是戰兵,北疆的邊軍也是戰兵。”
“幼稚。”
鐵流黎一邊在屋子裏踱步一邊說道:“我跟他說那句話不是要排擠他,這件事是你們兩個人的功勞就是你們兩個人的,但是他那份不在我這,而且也不會有實質的東西落在他身上,孟長安,你這兩份功勞報上去,不出意外的話陛下最少給你一個正五品,勳爵自然也會有,可是你想想沈冷會得到什麽?”
孟長安沉思片刻後回答:“會讓陛下記住他的名字。”
鐵流黎:“還有嗎?”
“卑職想不到。”
“蠢!”
鐵流黎白了他一眼:“讓陛下記住名字的有很多,現在我也不妨告訴你們天聞閣的事......天聞閣裏有很多年輕人的名字陛下都記得,有些人的名字遠遠排在你們兩個前邊,而長安你會得到應得的一切,甚至你可以去深思,本大将軍是不是爲了保住你這應得的一切才會冒險除掉裴嘯?”
“你當然認爲那是陛下需要我做的事,但我爲什麽要交給你?”
鐵流黎停下來:“好好記住陛下的恩情吧,以後好好的爲大甯效力,爲陛下盡忠......至于沈冷,你應得的不會得到對你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陛下是一個重情義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讓陛下覺得欠着你點什麽,難道不好嗎?”
沈冷點頭:“謝大将軍提點。”
“這謝的稍顯敷衍了些。”
鐵流黎擺了擺手:“我很喜歡你們的年輕氣盛,因爲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啊......”
他重新回到座位那邊坐下來:“你們兩個應該還有話要聊,安城裏永甯街上有幾個酒館還不錯,北疆特有的烈酒一杯封喉,可以去嘗嘗......本大将軍還要頭疼如何給裴亭山寫一封親筆信,唉......走走走,都别在我眼前晃蕩了。”
兩個人行軍禮,然後告辭。
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被鐵流黎叫住:“長安,我知道你心裏有怨氣,也知道沈冷剛才頂撞我是爲什麽,武新宇帶着人就在封硯台外面卻不救你們,是因爲這件事之後你們才有值得救的分量......你,願不願意做我的義子?”
孟長安臉色猛的一變。
鐵流黎低着頭沒有看孟長安,而是一直很爲難似的想着如何落筆寫那封給裴亭山的信。
“朝廷裏已經有人在議論了,說你是水匪的兒子出身不好不能重用,做我的義子,終究還是能讓一些人閉嘴。”
孟長安心裏一暖:“可是如此一來,大将軍這封信就更不好寫了。”
鐵流黎聳了聳肩膀:“是啊,不好寫......幸好北疆東疆離着足夠遠,九千刀兵可以一口氣沖到長安城,卻未必能沖到我阿犁城,怎麽,難道你不樂意?”
沈冷又一次拉了拉孟長安的衣袖:“說你樂意。”
孟長安:“你怎麽好像老母雞一樣?”
沈冷撇嘴,扭頭看向門外。
“卑職能不能思考一夜,因爲這件事對大将軍影響太大。”
鐵流黎笑起來:“你還在替我擔心?小家夥,你要是成爲我的義子,以後戰場上送命的可能就更大......我年少時揚刀縱馬從不肯落後于人,你以後若爲我義子,當然也不能落後于人,沖在最前面那個是你,況且你以爲這是一件好事?你有一份功勞我隻能給你半份,你有兩份我隻能給你一份,不因爲别的,隻因爲你是我的義子。”
孟長安搖頭:“那不幹。”
鐵流黎愣在那:“嗯?”
“大将軍問心無愧,所以一份就是一份,兩份就是兩份。”
鐵流黎哈哈大笑:“你就那麽着急爬起來?”
孟長安下意識的看了沈冷一眼,然後轉頭看向鐵流黎:“大将軍想收我爲義子,是因爲朝廷裏有人說我是水匪的兒子,朝廷裏的人聽到大将軍收我爲義子的消息後多半都會乖乖閉嘴,大将軍的分量太重,重到他們不敢再胡亂說話......”
“所以呢?”
鐵流黎問。
“所以,我想盡快讓自己的分量重一些,重到讓人不再提這件事。”
“狂!”
鐵流黎瞪了他一眼:“滾吧,我隻給你一夜時間思考,難道做我鐵流黎的義子是那麽輕而易舉的事?不過有一點你說的倒是沒錯,既然我公私分明問心無愧,所以一份就是一份兩份就是兩份。”
孟長安點頭:“那就不需要思考一夜。”
鐵流黎哈哈大笑:“滾去喝酒吧!”
“是!”
沈冷和孟長安同時行了個軍禮。
孟長安跟沈冷肩并肩往外走:“今天我們倆可以多喝一點,不要像在長安城那樣,我受了一點傷居然不讓我喝個痛快。”
“不是我們倆,是我和我的人,或許應該更多。”
“十個,更多?”
孟長安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笑起來:“是啊,應該更多。”
不久之後,沈冷帶來的十人隊和孟長安手下的五十幾個斥候跟在他倆身後出了安城軍營,不管是身穿深藍色軍服的水師戰兵還是身穿黑色軍服的邊軍戰兵,此刻都是兄弟,能随着沈冷萬裏之遙從江南到北疆拼命,斥候們都很清楚,這些水師的家夥可以做兄弟。
所以隊伍就變得浩蕩起來,在大街上走的時候頻頻引來那些行人矚目。
這地方是封硯台被廢棄之後新建的邊城,論規模比封硯台大了一倍有餘,除了邊軍駐紮之外還有不少百姓也住在這,繁華時候大街上也是人來人往。
鐵流黎說的沒錯,這條名字寓意不錯的永甯街上着實有幾家酒樓規模不小,除了接待休息時候的戰兵之外,還有很多人從内地來這邊城看看塞外風光,幾乎每家酒樓的白牆上寫滿了文人墨客的詩詞。
沈冷他們最終選擇了一家看起來規模最大的酒樓,走到外面的時候孟長安忽然站住,有些扭捏起來:“我......”
沈冷把錢袋子翻出來塞進他手裏:“拿去。”
孟長安歎了口氣:“怕是要被你瞧不起。”
沈冷:“你以爲我原來就瞧得起?”
孟長安哼了一聲,邁步走進酒樓。
呼啦一下子進來這麽多當兵的店小二都吓了一跳,此時天還沒有黑下來這麽多邊軍進酒樓是極爲罕見的事,大甯邊軍軍律極嚴,這些當兵的怕是糊塗了吧。
掌櫃的看到之後擺手讓店小二下去他親自來接待,溫和的笑着對孟長安說道:“軍爺,咱們是不是換個時辰再來?天黑些,最不濟也等這酒樓裏客人少一些,不然的話對咱們邊軍影響不好,我不是不想做諸位軍爺的生意,而是替諸位軍爺想到軍律嚴苛。”
孟長安一本正經的說道:“那不行,就現在要喝酒。”
掌櫃的都愣了:“爲什麽?”
孟長安道:“因爲我們是奉軍令喝酒。”
掌櫃的忽然間反應過來什麽,壓低聲音問了一句:“可是對北邊紅毛子打赢了一陣?”
孟長安笑着點頭。
掌櫃的回頭高喊一聲:“拍開兩封老酒請諸位軍爺,我請!”
正在大堂裏吃飯的客人們聽到這句話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誰都明白這話裏是什麽意思,來自天南地北的遊人,本地的邊民,做生意的商販同時舉起酒碗碰在一起。
“敬邊軍!”
孟長安擡起手在胸口啪啪啪的拍了拍:“敬大甯!”
“敬大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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