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一個人把十幾個戰兵放翻,然後沈冷的十人隊随便一個人都能把這些戰兵中的随便一個放翻,所有的驕傲都被打擊的支離破碎,還剩下什麽?
“你們真沒有什麽可驕傲的。”
沈冷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些人:“願意走的我不留,願意留下的就按照我的規矩來,當初你們在戰兵的時候算是被淘汰的一批人,到了我這若還是被淘汰,你們自己臉上可還挂的住?”
說完這句話之後沈冷轉身就走了:“願意留下的,明天一早比往常早起半個時辰,跟着我加練。”
那些士兵站在原地沒動,站了很久很久。
莊雍得到消息之後隻是笑笑,心說這般手段隻怕不都是沈小樹教出來的,沈冷這個年輕人有自己的那一套,很了不起。
第二天天還沒亮起來的時候沈冷已經在校場上跑圈了,第一個出現在沈冷身後的是陳冉,其實昨天夜裏回到營房之後陳冉想了很久,如果被挑中的人是自己,自己有把握打赢嗎?
可能沈冷替他有把握,但他自己沒把握,他不希望以後一直都這樣。
第二個是王闊海,第三個是杜威名,第四個是李土命,沒多久沈冷當初的十人隊全員到齊,然後遠處猶豫不決的戰兵有人加入進來,慢慢的人越來越多。
跑圈,洗漱,吃早飯,合練,所有人都沒有提昨天發生的事,就好像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什麽。
令人意外的是,昨天被沈冷打到的高成月等人也出現在跑圈的隊伍裏,一個個鼻青臉腫,但卻似乎比昨天多了幾分不一樣的驕傲。
誰還不是男人?
十天之後,沈冷知道對這支隊伍的把控已經有了最基本的成效,雖然那些戰兵說不上對他有多忠誠,但他們隻要那股不服輸的勁兒起來了,以後就會慢慢好起來。
距離水師大營幾百裏外就是懷遠城,江南道的道府所在之處,沐筱風昨天夜裏趕到懷遠城,直接進了江南道駐軍乙子營的大營。
乙子營大營将軍白尚年昨夜裏就和他一番長談,天一亮兩個人就肩并肩的在駐地湖邊散步。
“我是不會從乙子營給你調人出去的。”
白尚年一邊走一邊說道:“縱然我和你父親私交很好,你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如自己兒子一樣,但我也不會調撥乙子營的精銳給你去報私仇,若你父親知道了也不會答應。”
沐筱風的臉色有些難看:“我來之前父親說過,任何事都可以找你白叔叔幫忙。”
“不觸及國法軍律的事,我都可以幫你,但這件事就是不行,我雖然是乙子營将軍,可你真的以爲我能在乙子營一手遮天?如果你覺得各道府駐軍戰兵将軍可以完全掌控隊伍,那就說明你太幼稚了。”
他走的步伐很慢,以至于沐筱風幾次都超過了他,又不得不有些惱火的退回到他後邊。
“陛下的行事,你還是不了解啊......陛下登極之前六部之上有尚書令,尚書令是誰你知道嗎?”
沐筱風點頭:“父親。”白尚年嗯了一聲:“六部之權彙于你父親一人之手,那是先帝對你父親的信任,莫大的榮耀......可是陛下一道旨意下去,直接将尚書令這個官職給裁掉了,六部直接向陛下彙報,這是陛下的第一刀,緊跟着六部之中職權最重的兵部就被陛下砍了第二刀。”
“原本各地戰兵調撥分派的權力在兵部,可是陛下現在給兵部留下了什麽?隻剩下後勤補給器械督造這些微末的權力了,以至于原本最重要的兵部現在淪爲六部末流,也就是比工部稍稍有分量那麽一點而已。”
“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乙子營我是将軍,但我的一舉一動都在陛下的眼睛裏看着,隻要我今日調撥了人手給你,用不了多久我,你,包括你父親都會出事,大學士一生清傲,你舍得讓他受辱?”
沐筱風咬着牙不說話,拳頭卻攥的越來越緊。
“莊雍那邊,我自會寫一封親筆信過去,讓他對你多關照。”
“不用了。”
沐筱風腳步一停,終于沒有耐心再跟着白尚年繼續往前走。
他不知道自己表現的有多愚蠢,以至于白尚年對他最後那一點點好感也消耗殆盡,白尚年是正三品的駐軍将軍,大學士就算是權傾朝野也不能直接把他怎麽樣,更何況現在大學士手裏的權力快要把被陛下扒光了。
況且湘甯白家這些年逐漸崛起,不管是軍中還是朝廷裏握權的人都不少,大學士難道會因爲自己兒子的幼稚而和整個湘甯白家撕破臉?
沐筱風好歹還知道抱拳告辭:“水師之中雖然侄兒隻挂着個虛職,但還是不能離開太久,就不多打擾叔叔了,就此告辭。”
白尚年點了點頭:“回去吧。”
沐筱風一咬牙,轉身就走。
“有些時候需要變通,不要一根筋......前陣子南下海疆的大運河上水匪變得越發猖獗起來,南平江的水師太遠了,水匪肆無忌憚,我乙子營進剿了數次但也沒能斬草除根,這些畜生無惡不作,隻要有錢拿,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白尚年歎息一聲:“願大甯水師盡快的強大起來,諸水路再無禍端。”
沐筱風就是再蠢也明白了白尚年的意思,他笑起來:“侄兒告辭。”
白尚年擺手,沒有多看他一眼。
水師的人要南下海疆的事沐筱風自然知道,估計着出發就在這幾天,帶隊的是正五品勇毅将軍岑征和他的手下一個從五品參将白秀,一共帶着兩個标營七八百人南下,十餘條船,所需物資早就已經準備好且裝了船,船工這些日子都沒敢閑着。
沈冷就在南下的隊伍裏,不久之前沈冷被升爲團率的時候王根棟被升爲校尉,沈冷還在王根棟手下,那一标營裏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是當初沐筱風的人。
想到這,沐筱風就忍不住開心起來,自己确實太軸了些,一根筋......水師南下必然要走大運河,從南平江進運河一路往南,走上大概兩千裏轉入擴滄江然後奔南疆海域,這一路上有的是機會下手,自己又不是缺了銀子,還能買不到人命?
有些讓他爲難的是沐久死了,身邊沒有更合适的人可以用。
想着這些沐筱風出了乙子營的營門,翻身上馬的時候看到有個三十幾歲年紀的彪悍漢子走過來,見了沐筱風之後俯身一拜:“白将軍說你身便缺少一個伺候的下人,讓我過來跟着,我叫聶垣。”
沐筱風笑的更開心了,這個聶垣他見過一次,當初白尚年進京述職的時候去大學士府裏做客,身邊帶着的親信就是這個聶垣,據說是個能文能武能殺人的狠角色。
“好,跟着我吧。”
沐筱風打馬前行,聶垣拉了一匹戰馬跟上,很快就消失不見。
乙子營大營的湖邊,白尚年招手讓人搬了個凳子,親兵将他最喜歡的漁具一件一件準備好,把魚線捋順,把魚餌挂好,然後魚竿才遞給白尚年。
白尚年将魚鈎甩出去,擺手示意手下人離開,隻留下了他最信任的謀士韓厚初,是個五十幾歲的讀書人,大半輩子卻沒讀出個什麽功名,這個人文章做的不好,可腦子裏的算計能讓每個人都害怕。
“将軍,是不是有些過了?”
韓厚初蹲在那給白尚年攪拌着魚餌:“白家這五年來才逐漸在朝廷裏掌握了一些話語權,所有的一切都來之不易,家主小心翼翼唯恐出了什麽差錯,而将軍你是白家在朝廷裏很重要的一環,因爲一個沐筱風而去得罪莊雍,将軍是不是草率了些?”
“我當然知道白家現在得來的這一切有多不容易,從無到有付出了多大代價,我也知道莊雍是陛下家臣,沒幾個人的分量比他重......可是厚初啊,我能怎麽辦?沐筱風不過是個蠢貨而已,連他爹萬分之一都沒有,可他爹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爲了這個兒子沐昭桐也能做出些蠢事來。”
“白家比不得那些有幾百年根基的大家族,想要真正崛起就不能少了沐昭桐的支持,他雖然已經不是尚書令,可他還主掌内閣!未來十年之内,朝廷裏依然沒有人能比他分量更重,陛下再不信任他也不能不用他。”
白尚年歎了口氣,遠處水面上魚漂動了,他卻沒有起杆。
“白家的人六部之中沒有一個能說上話的,我幫了沐昭桐一個忙,最起碼得跟他要來一個侍郎。”
韓厚初聽完了之後微微搖頭,總覺得将軍的做法還是不夠穩妥,這件事一點傳出去,以當今陛下那性子,誰知道會掉多少顆人頭。
白尚年指着那上下起伏的魚漂:“都是些逗弄魚餌的小魚兒罷了,哪怕是六部侍郎也算不得大魚,如今最讓陛下上心的是水師啊......若莊雍能倒,把沐筱風那個白癡扶到水師提督的位子上,對我們白家來說大有好處。”
韓厚初嗯了一聲:“那我再去安排幾個人吧,聶垣雖然做事不成問題,可殺心太重容易沖動。”
白尚年點了點頭:“去吧,這麽多年來,隻要你肯認真做的事,有什麽不能做好的?白家要和那些大家族争位置,總得比他們做的更多,付出的更多,那些大家族不屑做的事,看不起的手段,我們卻不能不用。”
他一擡魚竿,釣起來一尾大魚,忍不住嘴角微微一勾:“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