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說一個有風度的男人在絕大部分時候都是謙遜的,沈冷想了想自己真是完美,這麽謙遜的話都能說的出來......
接下來的比試有些乏善可陳,事實上這些就算前兩個大項已經合格的新兵在格鬥技巧上也沒有什麽值得贊美的地方,和沈冷比起來用不在一個層次形容都不準确,更像是不在一個世界。
天快黑的時候沈冷走進了莊雍的軍帳,然後用特别不好意思的笑容來面對将軍大人。
莊雍微微搖頭:“假了,收起來。”
于是沈冷笑的得意起來。
莊雍點了點頭:“年輕人,得意須盡歡。”
沈冷道:“得意忘形就不好了,畢竟我是打賭赢了的那個,得收斂些。”
莊雍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沈冷還隻是一個不滿十六歲的孩子啊,自己竟然要費心機的在他身邊安排一個杜威名。
“若你隻是來向我炫耀你拿了比試第一的話可以走了,很幼稚。”
“不是,我......真的有些難以啓齒啊。”
當沈冷說出難以啓齒四個字的時候,莊雍的第一反應是讓他閉嘴不要繼續說下去了,然而沈冷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雖然難以啓齒但還是要說的,我這不是要去長安嗎,但确實是囊中羞澀連一個人的路費都沒有,況且還要帶着杜威名,所以我想問下将軍能不能......”
“不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莊雍堵住了:“還沒到發軍饷的日子,就算是發了軍饷也不夠兩個人一個月來回所用,你死了心吧......再說你懷裏還有一塊金子,你居然好意思跑來找我預支軍饷?”
“将軍你誤會我了。”
沈冷一本正經的說道:“作爲一個合格的軍人,我當然知道不能随意破壞軍律,預支軍饷是沒有先例的,我怎麽好意思跟國家借錢?我的意思是,将軍能不能私人借給我一些?”
莊雍覺得自己的心口要炸。
“金子是要留給先生和茶爺的。”
沈冷一臉的真誠:“回頭從我軍饷裏扣?”
莊雍:“我沒有答應你。”
沈冷:“我曾經是一個往江邊送貨裝船的挑夫,每天能賺一些,雖然辛苦但勞有所得,若是将軍不願意借給我的話,我能不能帶着杜威名先去江邊做幾天挑夫?”
莊雍拉開抽屜從裏面取出來一個錢袋扔出去:“滾......”
沈冷一把将錢袋接住,發現這錢袋上的繡工漂亮的不像話,他年少時候接觸最多的便是錦緞布匹,刺繡自然最熟悉不過,可眼前這小小一個錢袋上的繡工還是讓他震撼了一下,那一隻展翅雄鷹竟是栩栩如生。
“好繡法,将軍這錢袋是誰繡的?可否介紹我認識一下,以後我可以到她這裏進貨然後賣到外地行商手裏,這樣就能早一些還你錢了......”
莊雍想捂臉。
“這是我女兒若容爲我繡的。”
“對不起......”
沈冷連忙道歉,想着挽回一下尴尬的氣氛,随口說了一句:“果然虎父無犬女啊。”
莊雍:“你是說本将軍繡花比帶兵好?”
沈冷手一抖:“我還是數錢吧......”
他把錢袋子裏的銀子都倒出來,估算了一下至少有五十兩以上,他蹲在那精打細算,取了其中二十兩銀子,剩下的放回錢袋裏。“用不了這麽多的。”
大甯國富民強,莊雍的俸祿很高,這些銀子本來就想着送給沈冷就罷了,他居然還認真的數了數,顯然是打算還錢的,這似乎和他不要臉的性格有些抵觸啊......
“真的要還?”
“真的要還,借的就是借的。”
沈冷雙手捧着把剩下的銀子放回去,然後行了個軍禮轉身要走。
莊雍:“我本以爲你再不要臉也比沈小松強一些,沒想到你有過之而無不及......把我的錢袋給我留下,不然我賞給你二十軍棍。”
沈冷一臉尴尬的把那漂亮之極的錢袋子放回去:“咦,怎麽忘了呢。”
莊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對這個年輕人爲什麽如此包容,他發現自己居然說了一句不走腦子的話......
“這是我女兒給我繡的,自然不能送給你,若她閑暇時我問問能不能也繡一個給你。”
說完這句話莊雍就後悔了,暗罵自己在這個家夥面前怎麽像變成了一隻老母雞?而那個小雞仔不是自己親生的啊......
沈冷連忙搖頭緩解了莊雍的尴尬:“不用不用,我一個粗人哪裏配得上用小姐親手繡的錢袋,那可是萬金不換的寶貝啊......”
還沒等莊雍感動呢,沈冷下一句話就理所當然的出來了:“雖然我不要,但也不能忽略了将軍的一番好意,小姐的繡工天下無雙這錢袋萬金不換,我不要的話,能不能抵了這二十兩銀子的債務?”
莊雍:“滾,立刻,馬上滾。”
沈冷抱着銀子就跑了。
沈冷回到營房之後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又去找了杜威名,跟他簡單說了一下後讓他明天一早在江邊渡口等着,然後像是一隻撒了歡的不能說名字的狗一般沖了出去。
回到那道觀的時候沈冷發現自己不在這兩個家夥過的簡直就不是正經日子,沈先生自然是不會做飯的,沈先生若是不會沈茶顔怎麽可能會?
這些天兩個人的飯都是将就着吃,沈冷進門的時候這一大一小兩個人正對着石桌上的饅頭鹹菜發呆。
若是别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感動,爲了讓自己進入軍營一家人省吃儉用,多感人?可沈冷知道他倆隻是懶,非常的懶。
所以沈冷扔下自己的行禮在那倆人驚訝的目光下直接進了廚房,然後發現家裏的兩把菜刀上居然貼了封條。
一張封條上寫的是看誰熬不住先用,另一張封條上寫的是好啊你以爲我怕?
沈冷想着這真是一對情深義重的好父女啊。
沈先生有些不好意思的跟着進來:“你經常用的東西,封好了,怕用壞了,你回來之後用着不順手怎麽辦。”
沈冷:“莊雍将軍時常誇你,說普天之下論不要臉先生當排第一。”
沈茶顔蹲在門口笑,笑的眼圈微微發紅:“傻冷子。”
“幹嘛?”
“沒事,叫着玩。”
“哦。”
“傻冷子。”
“嗯。”
“傻冷子。”
“嗯。”
他手腳麻利的把自己半路上買回來的肉和菜收拾了,嘴裏卻沒停,一直都在應着,沈茶顔叫一聲他就答應一聲,一個叫的不厭其煩,一個答應的不厭其煩......叫的不厭其煩,這句話似乎略有歧義......
大約半個小時候後石桌上就擺滿了菜,香氣撲鼻,沈先生拎着一壺酒出來:“慶祝你的第一次探親假,喝一點。”
沈茶顔:“還不是因爲有了下酒菜?”
沈先生:“給予你的父親多一些尊重,别忘了你是嫁不出去的。”
沈茶顔剛要反駁别人嫁的出去我怎麽就嫁不出去,然後反應過來,臉一紅,低着頭開始吃飯,飯菜一入口居然哭了:“真好吃啊......”
沈冷:“在把我帶回來之前的那些年你們娘倆是怎麽過的?”
沈先生剛要說話想到了娘倆兩個字,于是狠狠的瞪了沈冷一眼:“那個時候啊......她飯量還小......”
沈冷噗的一聲笑了,沈茶顔居然臉又紅了,以前的茶爺可是很少會臉紅的,彪悍的可以拎着沈冷撞樹的人物,臉紅不符合性格啊。
沈冷笑夠了一邊吃一邊說道:“我明天得出趟遠門。”
“去哪兒?”
“不行!”
問去哪兒的是沈先生,說不行的是沈茶顔。
沈冷放下碗筷認真的說道:“最近幾天日夜不甯,眼皮一個勁兒的跳,我夜觀天象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懂......然後猜着大概是孟長安要出事,所以必須去一趟。”
沈茶顔:“那個家夥能出什麽事?他從小欺負你,你還惦記着他做什麽。”
沈冷搖頭:“他哪是真的在欺負我?每次他看到他爹要打我的時候都會兇狠的沖上來打,他爹笑呵呵的在那看着,覺得自己兒子真是了不起,鎮子裏的人看到了也會說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可我卻知道孟長安的心思,他打了我,終究比他爹動手要輕的多啊......”
沈冷仰天,不讓眼角那一滴濕潤落下來:“那個家夥,嘴巴毒的很,心腸好。”
沈先生道:“也許隻是你胡思亂想,他在雁塔書院不會出什麽事。”
沈冷道:“去看一眼,無事最好,當是走一趟長安長長見識,若有事......人還在就幫一下,人不在了,總得收個屍。”
沈先生沉默了好一會兒,起身回到屋子裏,沒多久提着一個包裹出來:“你軍營裏的橫刀不能帶,輕而易舉就能被查出來,上面砸着鋼印,這裏有一把雨傘,往左邊扭可以彈出兩刃,便是一柄薄刃劍。”
“裏面我準備了一些銀子,你路上用。”
沈先生把包裹放在沈冷腳邊:“有所爲有所不爲,你覺得該做的事就去做。”
“謝謝先生。”
沈冷也沒有想到先生會這麽輕易的答應自己,畢竟先生或許理解不了孟長安對他來說的重要。
然後他就發現沈茶顔居然沒有反對了,而是坐在那大口吃飯,這有些不對勁啊,小雞仔要出門遠行,老母雞怎麽會一反常态?
“我吃飽了。”
沈茶顔舒服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真好吃啊......”
說完之後她就起身回了自己屋子,沈先生看了沈冷一眼:“不正常。”
沈冷點頭:“非常的不正常。”
片刻之後沈茶顔從屋子裏出來,笑着對沈冷說道:“你要出遠門,先生給了你一個包裹,我也給你一個。”
沈冷伸手:“拿來。”
沈茶顔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抖出來一個床單裹在自己身上:“比他那個大,但是帶着會很方便噢,要不要?”
沈冷笑起來,看向沈先生,沈先生無奈搖頭:“去吧去吧,一起去就是了,我本想放你單飛一次,看來隻能是雙飛了......”
沈冷聽到雙飛兩個字腦子裏出現的就是比翼雙飛四個字,然後想着比翼雙飛說出來就很美好的樣子,爲什麽把雙飛兩個字拿出來就聽着有些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