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發現茶爺很喜歡吃牛肉,于是在心裏暗暗發誓,将來一定讓她多吃幾次,可耕牛是不可以去殺的,那是耕者的命-根-子,不過若是水匪已經殺了我再搶回來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茶爺兩個小腮幫子鼓囊囊,真好看啊。
吃過飯後沈冷本想早點休息,躺在床上總覺得有什麽事不做像是欠了誰的一樣,翻來覆去,最終還是起來,在月色下紮好馬步。
茶爺揉着眼睛從自己房間出來,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句就知道你睡不着,面無表情的給沈冷兩條胳膊上挂好沙袋,然後把自己扔在松樹旁的那張躺椅上,好像很快就睡着了似的。
沈冷笑起來,覺得很滿足。
夜已經深了,忽然門外響起敲門聲,沈冷以馬步的姿勢挪過去,兩條胳膊上還挂着沙袋,極别扭的把門拉開,門外那人被他吓了一跳,還以爲那道人去湘西學了别的手藝回來。
沈冷保持着半蹲的姿勢胳膊伸的筆直,一臉好奇的問:“請問你找誰?”
門外的來客是江南織造府水師提督莊雍,認出來沈冷之後笑了起來:“你家先生在嗎?”
“進來吧。”
沈先生已經從裏屋出來,站在門口喊了一句。
莊雍對沈冷微笑點頭表示謝意,走過沈茶顔身邊的時候多看了幾眼,沈冷跟在他後邊走,那走路的姿勢真是妙不可言。
沈先生把莊雍請進了屋裏,然後擺好茶具煮茶,沈冷從一邊晃蕩過來朝着床上努嘴,沈先生起身抱了一床幹淨被子挂在他胳膊上,沈冷又晃蕩出去了。
莊雍覺得這三個人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沈冷到外邊把被子放在沈茶顔身上,又晃蕩回自己原來蹲馬步的位置。
莊雍看着窗外那兩個孩子笑問:“我聽說今天小茶姑娘爲了那孩子差一點和我手下校尉沐筱風打起來。”
沈先生:“興師問罪來的?”
莊雍搖頭:“你知道我不是那樣人,隻不過想起你那局棋就是不肯認輸,若不讓你心服口服我也睡不踏實,索性過來一趟。”
沈先生把棋盤擺好:“殺你個屁滾尿流。”
莊雍:“還是那樣粗魯,當初在雲霄城的時候不知道多少女子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就因爲你這滿嘴土匪的粗話?”
沈先生:“那用你們斯文人的方式,屁滾尿流怎麽說的好聽些?”
莊雍:“我不是斯文人,我是個武夫,更喜歡用把你殺的丢盔棄甲幾個字。”
沈先生想了想:“怎麽都不如屁滾尿流聽起來爽。”
莊雍又往外看了一眼:“我聽手下人說,這小姑娘護着他的時候可兇了,沒多久又是他護着小姑娘,他倆誰照顧誰?”
沈先生沉思片刻:“互爲老母雞。”
莊雍想了想互爲老母雞這五個字,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先生一臉嫌棄:“你們這些假斯文人真是樂趣少啊……”
兩人對弈之後便幾乎沒了交談,隻聞落子之聲,這一局棋下到中盤的時候沈先生忽然開口:“當初那局棋可有賭注?”
莊雍搖頭:“沒有。”
沈先生道:“我想加個賭注。”
莊雍看他鄭重起來,知道有重要的事,也坐直了身子:“你說。”
沈先生看了看外面:“我若是赢了,将來萬一出了什麽事,你幫我好好照看他們倆,若是我輸了,當我沒說。”
“好。”
莊雍隻回答了一個字。
這局棋下的極漫長,足足下了一個半時辰,最終莊雍投子認輸:“一局棋,何必下的如此拼命?”
沈先生臉色微微發白:“瞎說,我隻用了三成功力。”
莊雍苦笑搖頭,起身:“我先回去了,老人們常說不要臉的人命都長一些,所以你也不用胡思亂想,真要是……有那麽一天,我幫你擋一下?”
沈先生一顆一顆的把棋子收好:“謝了,給我擋一下這五個字分量太重,我就不收了,存着,給他倆用。”
莊雍:“你知道我來意的。”
沈先生:“那天夜裏的事,我會告訴你,不過還早。”
“又是還早。”
莊雍轉身離去,走到院子裏的時候看到沈冷在練習劈刀,隻一個動作,來來回回極單調,可是他卻不厭其煩,一刀一刀落下,位置精準,雙手穩定有力。
躺椅上的少女可能是睡的冷了,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沈冷看過去,刀勢稍停。
“幹嘛呢?”
被子蓋住半張臉的少女問了一聲。
沈冷笑起來,随即再次劈刀。
莊雍出門之前心裏想着,少年強,大甯将來如何能不強?
到了後半夜沈冷才把一天的功課補完,想去叫醒沈茶顔又舍不得,于是他把躺椅都搬起來搬到屋子裏去,自己回到院子裏打了井水沖澡,距離天亮已經隻剩下不到兩個時辰了。
一如既往,天剛剛發白的時候少年已經起床,疊好被子,洗漱,背上竹筐出門去早市買菜,沈茶顔聽着院門吱呀響了一聲,睜開眼睛看了看後繼續蜷縮在躺椅上睡,忽然想到跟着那家夥去買菜會不會很好玩?
她猛的坐起來,起的猛了,有些頭暈。
小路上,沈冷一邊走一邊很奇怪的左右搖擺,那是他在腦子裏幻想着有人對自己攻擊,反正除了他們也沒人在山上住,不怕被看到。
離開道觀去早市要走三裏山路,下了山再走二裏才到鎮子上的早市,山林很密,早晨的時候鳥兒清脆叫聲格外的好聽。
從一棵樹上跳下來個蒙面的漢子,持木棒朝着沈冷的後背狠狠的砸了下去,沈冷似乎專注的在比劃着,木棒已經到了他腦後。
沈冷忽然往前一彎腰,木棒重重砸在背後的背簍上,背簍都被砸癟了,沈冷悶哼一聲往前跌跌撞撞的沖了幾步,草叢裏一左一右出來兩個蒙面漢子,繩索絆住了沈冷的雙腿後用力一兜,沈冷随即往前撲倒。
人剛倒在地上,一根木棒照着腦袋就砸了下來,沈冷翻身避開,木棒砸在小路上,泥土紛飛。
沈冷剛起身,從樹上又跳下來兩個人,一張漁網罩在沈冷身上,兩個人圍着沈冷轉了一圈把漁網勒緊,同時往後一拉沈冷就不由自主的摔在地上。
持木棒的那人砸下來,沈冷本能的強行翻身,這一棒砸在肩膀上,疼的他發出一聲悶哼。
旁邊一個漢子一腳踩在沈冷小腹上,沈冷的身子随即往上折起來,這一下太沉重,沈冷險些背過氣去。
“弄死?”
有人問了兩個字。
持木棒那人搖頭:“打斷四肢,挑了手筋腳筋廢了他。”
沈冷聽出來那聲音是誰……水師校尉沐筱風。
想不到他們一夜沒睡,應該是打聽清楚了沈冷每天早晨都會去早市,所以在這埋伏着,軍營會有夜查,沐筱風後台那麽強硬當然有辦法讓夜查的人假裝看不到他們沒在。
有人冷笑着翻出來匕首,另外兩個人過來就要按住沈冷的手腳。
被挑了手筋腳筋,縱然還活着,有什麽意義?
沈冷身上炸開一股爆發力,裹着漁網硬生生跳了起來,然後身子撞出去把那拿着匕首的漢子撞開,沐筱風低聲罵了一句,背後一腳将沈冷再次踹倒。
“動作快些,不能讓他的同夥看到了,那家夥手裏有留王鐵牌。”
“萬一他說出去呢?”
“那就再割了他的舌頭!”
幾個人急促的交流了幾句,然後人撲上來再次想把沈冷按住。
兩個壯碩的漢子将沈冷壓在那,一個人強行把沈冷的胳膊拉出來,拿匕首那人照着沈冷的手腕就割了下去。
砰!
持刀那漢子腦袋被人踹了一腳,脖子都咔嚓響了一聲,往一邊翻倒過去。
“我-操-你們-媽的!”
那是少女怒極的罵聲,哪裏還管什麽斯文不斯文,自然而然就罵了出來,沈冷當初說了一句牛逼就被她訓斥,如今她罵的要粗魯多了。
沈冷在殺水匪的時候她不敢真的去殺人,哪怕她再強大,殺人這道關口也沒那麽容易過去。
可現在,她想殺人。
一把将地上那把匕首撿起來,手上的速度快如蛇點頭,噗噗噗三聲,那漢子身上中了三刀。
沈茶顔背後挨了一棍子,回頭看過去,那雙血紅的眼睛把沐筱風吓得往後退了好幾步……他都不明白爲什麽,自己會被那女孩子眼神吓住。
沈茶顔匕首一劃将靠近的漢子逼開,然後過去一把抓着漁網狂奔出去,拉開距離之後一刀将漁網切開一條口子。
沈冷疼的晃了晃腦袋,站起來把沈茶顔護在身後,伸手把她手裏的匕首拿過來:“在我後面。”
沈茶顔哪裏會聽,往前沖了幾次都被沈冷攔住。
沐筱風知道這兩個家夥武藝很強,手下傷了一個已經沒法回去交代,喊了一聲帶人走就開始後撤。
沈冷腳下一點沖了過去,右臂擡起來手肘撞在一個漢子的面門上,直接把那人腦袋撞的往後仰出去,人飛了兩三米後又撞在樹上。
下一秒,沈冷已經靠近沐筱風連刺三刀,沐筱風接連後退,然後一棒砸向沈冷的腦袋,沈冷沒有退,側頭讓開木棒,木棒狠狠的砸在他肩膀上,可匕首在沐筱風的臉上劃了過去,黑巾被割開,臉上留下一道從下巴到太陽穴那麽長的傷口。
沐筱風疼的嗷的叫了一聲,卻不敢再戰,轉身就跑,那幾個漢子擡着受傷的人也跟着跑了,沈茶顔想追,沈冷伸手把她攔住。
沈茶顔怒道:“就這麽放走了?”
沈冷指了指自己肩膀:“疼。”
沈茶顔連忙把沈冷的衣服拉開看了看,肩膀上都腫起來很高了。
“不重要。”
沈冷把匕首收起來,撿起已經壞了的背簍:“主要是快到你吃飯的時間了,我怕你餓……”
沈茶顔呆立在那,小臉發白,然後哇的一聲哭出來:“你是不是真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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