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溪四面有山,雖然并不高,最高海拔才500米,植被茂密,河流縱橫,運河發達,古老的大地上,以水稻種植爲主。
塘十下村北面的南巷村,這才是遊擊隊的臨時駐地,路上李遠知道了老羅出現在這邊的原因,遊擊隊早就接到了負責接應長興送貨過來的命令。
剛好就前兩天鬼子大舉進攻郎溪,擔心出現意外,所以提前安排了戰士們過來接應,原本的接貨地點在梅渚,擔心送貨的同志不清楚這邊的情況,在路上遇到鬼子,就提前在山區各個出山口都安排了組織上的人去接應。
“報告。”
在老羅的帶領下,李遠跟幾個戰士走進村中的遊擊隊臨時指揮所,沉穩的聲音讓坐在油燈下的穿着灰色軍服的中年人連頭都沒有擡起頭來,分辨出是老羅的聲音。
“哦,是老羅同志,快進來,快坐,有消息了嗎?”
中年人指着桌子旁凳子招呼着,從桌上拿了個杯子倒上開水,推到旁邊,這下才擡起頭,見後面還跟着一個陌生人,随即一愣,定定的看着李遠。
“這位是?”
老羅正在喝水,放下杯子:“這位是長興送貨過來的李遠同志。”随即招呼李遠在中年人的對面坐下。
老羅頓了一下:“嗯,李遠同志啊,這是我們郎溪遊擊隊的趙成趙連長。”
李遠伸出雙手:“趙連長你好,沒想到你們考慮這麽周到,我這人直性子,你看什麽時間我們把物資移交給你們?”
“物資已經到了嗎?真是太好了,我們現在就去看看。”趙連長站了起來。
趙成知道從敵占區上海一路護送這批物資過來,差不多要十天的時間了,按計劃明天才會到,對于能提前到達的這個情況,東邊的同志一定做了不少的工作。
三個人出了門,院子裏還站着跟李遠一起過來的三個戰士,其他的同志們在尖兵的帶領下也差不多也到了村口。
這時候村外走進來一個人,是遊擊隊的指導員,從各個山口轉悠回來了,應該也得到了長興的同志已經到了的消息,幾步就走到了院子裏:“是長興的同志把,辛苦你們了。”
伸出雙手跟李遠幾個人握手,指導員沒興趣站在這廣場裏,先去把物資接收了再說,辦事絕不拖泥帶水。
......
天剛蒙蒙亮。
一間普通老百姓的房子,四面的牆還是那種竹子編的外面糊着泥。
南面是扇有縫隙的小門,門旁邊有一扇木頭窗子,糊着一層厚厚的紙,好幾個地方還用紙糊了雙層,應該是紙破損後作了修補。
李遠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雙手正枕在頭下,靠在疊好的被子上,閉目養神。
窗子底下傳來了細小的吱呀聲,聲音很輕微。
一個黑色的蛇頭慢慢的從窗子下邊的縫隙裏鑽了進來,那蛇還在不斷的掙紮,李遠一下子就發現了,長期在野外呆過,發現這就是一條普通的菜花蛇,沒毒,李遠慢慢的把手移到床邊,摸到刺刀,輕輕的握住,由于是躺着的,這刺刀也沒法扔,正要起身,窗紙的下沿卻冒出了一個黑影,伴着細微的呼吸聲。
李遠一愣,把放在枕頭下的手槍悄悄的摸到,打開了保險,正要上膛,外邊的黑影卻在不斷升高,明顯是個人頭形狀,想到無毒的蛇,一個人影,這是什麽情況?
李遠正在觀察這外邊的人到底要幹什麽,外面傳來腳步聲,緊接着一聲大喝:“王小二,你小子在幹什麽?”
剛鑽進來小半個身子的蛇哧拉聲被人從窗底給拖了出去,那人影變高了點,一個小孩子的稚氣的聲音:“羅大叔啊,嘻嘻,吓我一跳,這有條蛇,想鑽進這屋子裏,我把它捉了。”
“哦,你又抓到一條?給我看看......這不就是昨天抓的那條嗎?尾巴都沒了,嘿,我知道了,你小子又想捉弄人?一會兒我告訴指導員去。”
那叫王小二的嘟哝道:“别别别,羅大叔,我真沒有,這蛇自己跑到這兒,我把它抓回去,你别告訴王大叔,他忙得很,要不他又要花老半天教育我,怪耽擱事兒。”
“回頭再收拾你,滾蛋。”
一個灰色的聲音一溜煙兒的消失了在晨霧裏。
老羅敲了敲門,已聽到外邊動靜的李遠輕輕的拉開門,老羅走進了屋子,見房間裏整理得整整齊齊,有些意外。
李遠的這次任務已經提前結束,原本計劃吃過飯補充點幹糧,就準備返回長興獨立連那邊去,這會兒卻不知道老羅來找自己有什麽事,就這樣的站在門口,靜靜看着老羅。
老羅也是從30年前就開始加入了組織,參加了廣德暴動,那時候還是紅軍時期,老早就參加了隊伍,是老兵,也是老黨員,長期跟國民黨反動派鬥争,幾次反圍剿都沒拉下,真正參加過大規模作戰的同志。
對面前的李遠身上散發的凜冽肅殺氣息非常敏感。
李遠身上透露出一種強悍的氣息,這種氣息給人一種不敢直視的可怕壓力,整個空間随着這種壓力都變得有些壓抑,這種氣息不是擺個嚣張的動作,做個誇張的表情就能出來的,那是經過無數鮮血和死亡渲染而成的。
老羅沒有啰嗦:“李隊長,這次你們提前到來,我們可以更快完成任務,護送的同志們昨天晚上就已經走了,等會兒我們也要離開,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希望我們以後能聯合起來,一起打鬼子。”
李遠:“不用客氣,還感謝你給我們找到住的地方。”
老羅:“你太見外了,一會兒連長跟指導員想見見你,我過來就是想看看你起來沒有,沒想到你早就起來了,要不咱們現在就過去?”
在老羅的注視下,李遠抽出刺刀插入右邊退邊上的刺刀鞘,再從枕頭也摸出一把橹子,腋下的槍套裏,背上背包,将步槍提上,不條不紊,也就十來秒鍾不到的功夫。
李遠這收拾行李裝備的速度看起來沒什麽,老羅心裏清楚:這個同志一定不簡單,一般的戰士做這事差不多半分鍾時間,也很少有人把槍插入腋下的槍套。
老羅補充了一句:“剛才那孩子是我們兒獨立團王團長的孩子,王團長犧牲時他才五歲,後來有叛徒的出賣,他母親也被反動派抓去殺害了,我們怕再有叛徒出賣,就讓他一直跟在部隊裏,有點調皮,早晨可能是想用蛇吓唬你,你住的那房子以前是他在住,他可能對這事有點意見,千萬不要介意。”
李遠心情有些沉重,擠出一絲笑容:“我占了他的窩,還是我的不對,沒事兒。”
其他戰士都是七八個人擠一個屋裏,還打着地鋪,李遠一個人住一個屋,所以引起了王小二的不滿,剛好昨天抓了條蛇,就想弄這條蛇來吓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