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一個房間裏面都有人。
但是,在蘇銳殺死賈斯特斯的時候,壓根沒有一個人出聲。
似乎那些暴力的場景和他們完全沒有任何的關系,似乎這裏隻有蘇銳和羅莎琳德兩個人。
或許,這一層牢房,常年處于這樣的死寂之中,大家彼此都沒有互相交談的興緻,長久的沉默,才是适應這種關押生活的最好狀态。
亞特蘭蒂斯的水,真的比蘇銳想象中要深很多呢。
羅莎琳德剛想說些什麽,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到那一道聲音又響了起來:“不過,賈斯特斯的身手可不弱,能把他給弄死,你們确實不容易。”
這句話算是誇獎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打了個哈欠,生鏽的聲音中有着毫不掩飾的懶散和疲憊。
這一刻,羅莎琳德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随後叮囑道:“阿波羅,我們要更小心一些了。”
蘇銳點了點頭,盯着那出聲的牢房位置,四棱軍刺緊握在手中。
而賈斯特斯的鮮血,還在順着軍刺的尖端滴落而下。
“他很強,但是,我很少會見到他醒過來。”羅莎琳德握着長刀,說道。
随後,沉重的腳步聲傳來,似乎他的腳踝上還帶着鐵鐐铐。
随着他的行走,鐐铐和地面摩擦,發出了讓人牙酸的聲響。
“我睡了多久了?”這個人問道。
在話音落下的時候,他的一隻腳已經邁出了牢房的門檻。
随後,一個穿着像是乞丐的男人出現在了蘇銳和羅莎琳德的眼中。
他的囚褲已經快要破成布條了,隻要關鍵部位還遮着,上衣同樣如此,破爛不堪,衣不蔽體,而他的頭發也像是一個大号鳥窩,天知道已經多久沒洗頭了。
“我也不知道你睡了多長時間。”羅莎琳德的美眸之間流露出濃濃的凝重之色:“更沒想過你會在今天醒來。”
“也許,這是個巧合,哈哈。”這個男人笑道:“被關了這麽多年,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睡覺,一睡都一兩個月,似乎這樣可以讓我活得更久。”
他顯得心情不錯。
但是,這句話卻有點超出了蘇銳的預料!
這是什麽生理特性?竟然能一睡兩個月?
不吃不喝難道不會餓死的嗎?
不過,意外歸意外,蘇銳并沒有特别的震驚。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更何況,這種事情還是發生在亞特蘭蒂斯的身上。
在黃金血脈的天賦加持之下,這些人幹出再離譜的事情,其實都不稀奇。
“這種沉睡類似于冬眠,可以讓他的衰老速度減弱,新陳代謝維持在最低的水平,這一點其實并不難,黃金家族成員隻要刻意去做,都能夠進入類似的狀态中,但是很少有人可以像他這樣沉睡這麽久,我們的話,一周兩周都已經是極限了。”羅莎琳德看穿了蘇銳的疑惑,在一旁解釋着,末了補充了一句:“至于這個沉睡過程中會不會促進實力的增長……至少在我身上沒有發生過。”
蘇銳點了點頭,目光看着眼前這如乞丐般的男人:“我能看出來,他雖然很老了,可還是很強。”
“我确實還算是挺強的,但是說實話,沒有當年強了,畢竟,歲月和時間,是無法徹底通過冬眠來抗衡的。”這個男人說着,伸了個懶腰。
這隻是個簡單的動作而已,從他的體内竟是冒出了氣爆一般的聲響!
蘇銳的神情微微一凜。
他自然知道這種聲響是怎麽回事!
這是強大力量在體内湧動所形成的效果!
這力量的渾厚程度,簡直如海如浪!
“他叫德林傑,曾經也是這個家族的超級高手,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羅莎琳德說到這裏,美眸更是已經被凝重所布滿:“他是我爸爸的老師。”
“你父親的老師?”聽了這句話,蘇銳更是有點意外!
他沒想到,羅莎琳德竟然會給出這麽一個答案來!
根據之前賈斯特斯的反應,蘇銳判斷,羅莎琳德的父親“喬伊”,應該是在亞特蘭蒂斯内部的地位很高。
在這個特殊的家族裏,地位高,自然也伴随着身手強。
蘇銳不知道這個“喬伊”的實力能不能比得上死去的維拉,但是現在,喬伊的老師出現在了這裏,這就讓人很頭疼了。
雖然他很老了,但是體内還是湧動着無盡的力量,渾身上下都在散發着強者的氣息。
“這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同樣也不是你們想看到的結果,對嗎,孩子們?”德林傑說道。
在說了幾句話之後,他的嗓子開始利索點了,生鏽的味道也不是那麽的重了,好像是長久沒用的機械被塗上了一點潤滑油。
但是,蘇銳分明看到,此時的德林傑是光腳站在地上的,而那沉重的腳鐐,并不是鎖住他的腳脖子,而是……而是從他的腳踝處傳過去的!
也就是說,這個腳鐐,已經把德林傑的兩條腿死死的鎖住了!
除非做手術,否則很難取出來!如果自己強行将其拆掉的話,可能會引發更嚴重的後果!說不定有性命之危!
當然,骨頭都被洞穿了,就算是手術了,也是半廢了!
羅莎琳德回答道:“這的确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同樣的,也不是我的父親想看到的結果……可惜,不管結局怎樣,他已經永遠都看不到這些了。”
“喬伊……他挺可惜的。”德林傑說道:“如果不當個叛徒的話,他說不定可以成爲這裏的主人。”
在他口中,對喬伊的稱呼,是個——叛徒。
而那個叛徒,在多年前的雷雨之夜中,是無可争議的主角之一。
“呵呵,你把喬伊的刀也帶來了。”德林傑的目光落在了羅莎琳德手中的金色長刀之上,那被白胡子遮擋大半的面容中露出了嘲諷和緬懷相交雜的笑容:“這把刀,還是我當年交給他的,我想要讓喬伊成爲亞特蘭蒂斯之主,然後把這把刀上的寶石,全部鑲嵌到他的王冠之上。”
搖了搖頭,德林傑繼續說道:“可惜的是,喬伊辜負了我,也辜負了很多人。”
從這賈斯特斯和德林傑的話語裏,蘇銳大概是聽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兒。
之前的喬伊,大概是可以被當成是“造-反派”的領袖之一,他帶着很多人,準備在某個雷雨之夜裏把屠刀斬向同族人。
這一次所謂的“造-反”,飽含着利益分配、資源紛争、以及整個家族的未來走向。
曆史上,沒有任何一支造反派的隊伍會認爲自己是一支不義之師,他們都會認爲自己是師出有名的。
每一次亞特蘭蒂斯的激進派都是這麽自我認知的。
可是,當雷電和暴雨真的來臨的時候,喬伊臨陣倒戈了。
他倒向了資源派,放棄了之前對激進派所做的一切承諾。
其實,如果不是喬伊忽然換了陣營的話,那一次激烈程度足以排進亞特蘭蒂斯家族史上前三名的内戰,說不定真的會把現任高層的統治全部掀翻了,柯蒂斯族長想要穩坐釣魚台,根本不可能!
但是,這一個被現有統治階層稱爲“功臣”的喬伊,卻被激進派裏的所有人唾棄。
哪怕現在家族的激進派看似已經被凱斯帝林在海上給殺光了,喬伊也不可能從恥辱柱上下來。
他的名字,已經被死死地釘在那根柱子上面了。
這一點,無論是從變态賈斯特斯的話語裏,還是從他的老師德林傑的态度中,都能夠看出來。
“他已經死了二十多年了,你還這麽恨他?”羅莎琳德說道。
她知道,父親當初作出這樣的抉擇,一定非常艱難。
她很心疼自己的父親,同樣的,羅莎琳德也無法想象,在那個雷電交加、血流成河的夜晚,自己老爸的心中會有多麽的痛苦。
有些重量,是生命所無法承受的。
而那一次,喬伊的死,或許也是對痛苦的解脫。
“我爲什麽不恨他呢?”德林傑說道:“如果不是他的話,我會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昏睡這麽多年嗎?如果不是他的話,我至于變成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嗎?甚至……還有這個玩意兒!”
說到這裏,他狠狠的甩了一下自己的腳踝。
哐當!哐當!
那鐐铐摔在地面上,發出沉重的悶響!
蘇銳能夠看到德林傑眼睛裏面寫滿的憤怒與不甘,這種關乎身體殘廢的仇恨,的确是時間無法淡化的!
看到蘇銳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腳鐐上,德林傑冷笑了兩聲,說道:“年輕人,你在想,我爲什麽不把這個東西給掙脫開來,是嗎?”
蘇銳點了點頭。
其實,以德林傑的手段,想要強行把這個東西拆掉,或許不通過手術也可以辦到。
直接掰就是了。
“所以,事情的真相是,我弄不開它。”德林傑說道:“這玩意兒不是鐵,也不是鋼材,或許,比外面那幾扇大門還要堅固。”
說着,德林傑彎下腰,扯了扯這個鐐铐,他看起來已經很用力了,可是……鐐铐紋絲不動,根本沒有發生任何的形變!
不過,由于他這麽一扯,把鐐铐上的灰塵都給抖落下來了!
這鐐铐本來的面貌也展現在蘇銳和羅莎琳德的眼中。
這一刻,蘇銳赫然發現,這鐐铐的顔色與光澤,和自己腰間的那根棍子……别無二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