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春雨中,成群結隊的董卓軍正與各自爲戰的袁紹軍浴血奮戰,雖然董卓軍無論在士氣、經驗和裝備上都遠勝過袁紹軍,又占着地形和陣形優勢,但袁紹軍的兵力實在太多了,十二萬人馬,就算是不會動的稻草人,董卓軍也得砍上一夜,何況是手執刀槍棍戟的大活人,所以董卓軍局面上雖然完全占據上風,卻也死傷不輕。
這時候,身爲袁紹長子的袁譚終于到了發揮作用的時候,一千多名放下了武器的袁譚士兵打出袁譚的旗号,在半坡上排成長排,一起大喊道:“袁紹軍的弟兄們,别打了,别打了,聽我們說幾句。”一起多人合力同喊,頓時将震天的喊殺聲壓下去,袁紹軍士兵不由一楞,董卓軍各級将領也發出暫停戰鬥的命令,董卓軍士兵逐漸退出戰圈,将袁紹軍遙遙包圍,山谷中,隻剩下袁譚部隊的喊話聲回蕩。
見場面平靜下來,袁譚這才站到旗下,對着袁紹軍士兵撕破大喊道:“弟兄們,我是榮國公長子袁譚,我父親榮國公貪圖王位,有不臣之心,導緻康王殿下興兵讨伐,拖累弟兄們喪命受傷,在這裏,我代父親向弟兄們緻謙了。”
袁譚此言一出,袁紹軍中一片大嘩,士兵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或驚訝,或鄙夷,或贊同。心情不一,而袁熙等袁紹軍權貴氣得七竅生煙,袁熙以劍指袁譚大罵道:“袁譚,聖人雲,子不言父過,汝安敢出言污蔑生父?你到底想作什麽?”
“聖人還有一句話,舍孝取忠!”袁譚立即反駁道:“康王殿下蒙賜神種,天命所歸,又愛民如子,入境後對百姓秋毫無犯,實乃冀幽兩州的救星,父親雖有賢名,卻刻薄寡恩,魚肉百姓,兩州民不聊生,士卒饑寒交迫,我袁譚雖然身爲人子,也不得不站出來說幾句,挽救兩州軍民于水火。”
袁譚的話博得董卓軍一片叫好聲,一些不願白白送死的袁紹軍士兵也在鼓掌,而袁熙等人則暴跳如雷,袁熙正要設法反駁,袁譚又接着叫道:“弟兄們,袁譚不才,爲了冀幽兩州的軍民百姓着想,已經在陣前起義,向康王殿下的軍隊投誠,我身後的弟兄,也是跟着我一起投誠的,你們想活命就學他們,放下武器出來投誠,康王殿下的軍紀嚴明,天下皆知,管保你們沒事。”
袁譚話音剛落,他背後已經投降的袁紹軍士兵立即在董卓軍的指點下一起大叫,“弟兄們,過來吧,你們家裏的父母在等你們回家,你們的老婆孩子在等你們回家,不要再白白送命了,康王殿下會給我們準備糧食和種子,不要開春的務農啊!”
聽到袁譚軍的招降,袁紹軍士兵一片混亂,軍心嚴重動搖,袁熙等人急得破口大罵,連忙約束士兵,以防士卒臨陣投敵,袁熙不住叫道:“别聽他們的,董魔王殺人無數,你們投降過去,照樣是死路一條!”其他袁紹軍權貴也是拼命呐喊,催促士卒去沖擊董卓軍防線,避免軍心繼續動搖。
這時,董卓軍後軍忽然挑擡來大量烤熟煮熟的玉米與土豆,其中不少都是董卓軍火頭兵在開戰後緊急烤制的,香味四溢,甚至蓋過了戰場上濃濃的血腥味,讓經常以桑椹河蚌充饑的袁紹軍士兵狂咽唾沫,董卓軍士兵大喊,“河北軍的弟兄們,我們知道你們很餓,快過來吃吧,隻要你們放下武器,你們就可以過來吃飽,将來你們的家人也可以把神米神果吃飽。”
“兄弟,我們可以吃嗎?”當糧食挑到投降的袁譚軍士兵面前時,一名袁譚降兵饑餓難耐,忍不住問道。董卓軍火頭兵笑道:“你們已經投降了,當然可以随便吃,吃飽啊,不夠還有。”袁譚軍降兵一陣換呼,你争我鬥的抓起玉米土豆大嚼,惹得其他沒有投降的袁紹軍士兵嫉妒得幾乎發狂。
在全神貫注的生死搏鬥的時候,人是很難感覺到饑餓與疲勞,反而在戰事稍歇使精神放松時,饑餓與疲勞這兩個魔鬼最容易讓人意志崩潰,盡管袁紹軍的将領極力鼓舞士氣,還是有士兵開始投降,第一名投降的是一名年紀不滿十六歲的半大孩子,袁紹軍爲救袁紹急行軍隻讓士兵帶了少許幹糧,瘦小的他在昨天幹糧就已經被老兵搶去,一天多沒吃東西的他早餓得雙眼隻冒金星,見投降就有東西吃,他第一個跑出隊伍,大喊着跑向董卓軍,“軍爺,我餓,我要投降。”後面的袁熙等人見了,忙命督戰隊上前追殺,誰知五、六名袁紹軍督戰隊士兵剛追進了那半大孩子十步内,董卓軍軍中立即飕飕飛來數十支羽箭,将他們射成刺猬一般,讓那孩子平安跑進董卓軍軍中,早有董卓軍火頭兵給他捧來一堆冒着熱氣的土豆與玉米,并用火把照耀那半大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樣,其中一名心地比較好的董卓軍火頭兵還安慰那半大孩子道:“别怕,慢慢吃,小心别噎着。”并遞給那孩子一葫蘆水。
董卓軍用食物招降被包圍的諸侯士兵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的效果都沒讓董卓軍高層失望,在吃飽與被殺面前,大部分的人還是很理智的選擇了吃飽。無數袁紹軍士兵高喊着投降沖出隊伍,并且與阻攔他們的袁紹軍督戰隊刀槍相見,甚至有的督戰隊士兵都開始抛下武器向董卓軍投降。
見此情景,袁熙等人焦急萬分,袁熙更是親自撥劍在手,親自沖到陣前砍殺逃兵,“不許投降,都給我回來殺敵!”正亂砍亂殺間,袁熙忽然聽到後軍大叫,“二公子小心!”袁熙一楞擡頭,忽見一匹火紅的戰馬載着一名高大的武将朝自己沖來,袁熙一眼就認出來人是誰,吓得魂飛魄散,急忙閃避但爲時已晚,一柄長達丈二的方天畫戟迎頭劈到,袁熙在世上最後聽到的聲音,就是自己頭骨的破碎聲。
呂布懶洋洋的揮去方天畫戟上的鮮血與**,對還沒有投降的袁紹軍士兵大喝道:“要投降的趕快,再遲一會,本侯就又要殺人了!”呂布的聲若雷鳴,讓袁紹軍士兵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當下決心動搖的袁紹軍士兵再不猶豫,紛紛抛下武器奔入董卓軍陣中。
天色微明時,十二萬袁紹軍已經投降了八萬餘人,其他的士兵大部戰死,隻剩下袁紹軍大将張南、焦觸率領的三千多人被董卓軍重重包圍,仍然拒絕投降,對袁紹之忠誠連賈诩都爲之感動,賈诩親自下山來到陣前,對張南、焦觸兩人施禮道:“二位将軍,事已至此,何苦再爲袁紹賣命?過來吧,我以西涼軍軍師之名擔保,隻要你們投降,定受大王重用,封官賜爵,金錢美女,要什麽有什麽,絕不食言。”
張南與焦觸對視一眼,一起答道:“多謝軍師美意,我等身受袁公知遇之恩,甯死不降!”賈诩見勸解無效,隻得扭過頭去,對着無數拉弓待發的董卓軍弓箭手輕輕揮手,示意他們放箭,不忍心看到他們被亂箭穿心的慘景……
消滅了袁紹軍最後一支主力軍隊後,賈诩徹底松了一口氣,這次董卓軍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突襲冀州,實在是過于冒險,好在終于算是成功了,曹操軍已被打退,袁紹成了甕中之鼈,雖然冀州北部和幽州名譽上還在袁紹軍控制中,但袁紹剩下的那點兵力,已經再也翻不起什麽風浪,而且在董卓軍南下進攻江南之前,康鵬就給張遼留下一個錦囊,讓張遼在冀州戰事出現袁紹軍兵敗的決定性戰役後出兵幽州,趁火打劫搶占袁紹軍大後方,現在這個時候,張遼率領的黑騎軍,應該已經踩進了信都城中的土地。
命令部隊就地休息至正午,賈诩這才點起兵馬南下鳳凰山,去與董卓軍臧霸部隊會師,順便結束袁紹的性命,途中,打了決定性勝仗的董卓軍軍中歡聲笑語一片,更有甚者,已經在盤算自己立下多少軍功,能獲得多少賞賜了,全軍上下一副喜氣洋洋的景象,就連被俘虜的袁紹軍士兵仿佛都受了感染,已經在幻想回家後一家團聚的美好情景。
待慢慢行軍到鳳凰山山下時,臧霸已經在山下擺好酒席,準備給賈诩等人接風洗塵,軍隊中呼兄喚弟,招朋聚友,互相擁抱在一起,而在鳳凰山上,袁紹看到來救援自己的軍隊被董卓軍大部俘虜,已經氣得嘔血過升,險些就此蹬腿。
“恭喜軍師,恭喜溫侯,恭喜諸位将軍旗開得勝。”臧霸笑嘻嘻的抱一個團圓楫,比出一個請的姿勢,“軍師,諸位将軍,末将早給你們準備了酒席,今天,末将一定要敬你們三杯,不醉不散。”
呂布這幾天在野外吃幹糧早吃得嘴裏淡出鳥來,聞言大也不客氣,步沖到席前,抓起一壺酒就往嘴裏灌,後面李傕、郭汜等人也嬉嬉哈哈的沖上去與呂布争搶酒肉,賈诩忙提醒他們道:“不可過多飲酒,别忘記了,袁紹還在山上。”
“軍師你放心。”呂布又抓起一壺酒,大笑道:“先讓本侯吃飽喝足,本侯擔保在一個時辰内攻破鳳凰山,把袁紹的人頭帶回去給義父當夜壺。”
“溫侯,喝酒的時候。”郭汜捧着一壺酒,哭喪着臉說道:“你就不要提夜壺兩個字了,你不惡心我們還惡心。”
郭汜誇張的表情惹得呂布哈哈大笑,賈诩也不禁啞然失笑,這時,一匹快馬自南面沖來,馬上人遠遠就大叫道:“軍師,軍師,子龍将軍急報!”
“肯定是子龍打勝仗了,說不定還抓住了曹操小兒。”呂布猜測道,但賈诩細看來人時,不由失聲道:“不對,他身上怎麽有傷?”呂布等人大吃一驚,都扭頭看去,一看果然,那傳令兵身上居然挂着花,再跑進時,已經可以看到那傳令兵臉上焦急的神色,剛才還喜氣洋洋的董卓軍衆将,都在心裏升騰起一個不詳的預感。
那傳令兵奔到賈诩身邊幾乎是跌下馬的,人還沒站起來,已經把浸滿汗水的趙雲急信遞到賈诩面前,賈诩連忙搶過展開,隻看了兩眼,喜怒不形于色的賈诩就已經臉色大變,呂布忙湊上來與賈诩一同觀看,隻見趙雲在信上寫到:軍師,雲死罪奉報,初平六年二月二十八日傍晚,雲領軍追殺曹賊敗軍至黎陽一帶,即将追上曹賊時,劉備軍大将黃忠與張飛忽然領軍自兩旁殺出,而且敵人使用了三種威力極大的新武器,專克我軍騎兵,我軍猝不及防之下死傷慘重,雲被迫率敗軍先行撤回邺城,并急書軍師,請軍師提防,敵緊追不舍,雲将誓死守住邺城,罪将趙雲書。
“大耳朵的軍隊,他們不是在徐州嗎?”呂布吃驚得下巴差點掉在地上,失聲道:“他們是什麽時候到冀州的?爲什麽事先我們一點消息也沒有?”
賈诩搖頭,他也不明白劉備軍爲什麽會神兵天降出現在冀州,隻是追問那傳令道:“子龍将軍說敵人用了三種威力極大的新武器,是那三種新武器?”
那傳令兵從包袱中取出一物,遞與賈诩,賈诩接過細看,見是一隻四尖的鐵釘,每尖長約一寸,輕而結實。那傳令兵解釋道:“軍師,這是他們的第一種新武器,弟兄們都叫它紮馬釘,專釘戰馬的馬蹄和我們的腳,非常厲害。”
賈诩一言,将那紮馬釘往地上一丢,果然有一隻釘尖朝上,呂布大奇,撿起來連丢幾次,每次都是這樣——一隻釘尖朝上,呂布臉色大變,顫聲道:“如果我的赤兔馬踏上這支鋼釘,那赤兔馬就完了。”
“還有更厲害的,隻是我們沒繳獲實物。”那傳令兵哭喪着臉說道:“敵人有一種弩箭,可以不裝箭的情況下連發十箭,箭頭上還喂有毒藥,我們人或者戰馬一旦被射中就得喪命;還有一種六尺多長的戰刀,可以站在地上斬殺我們馬上的士兵和馬頭,非常強,我們都叫它斬馬刀。弟兄們都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武器,被他們打蒙了。”
那士兵說完,董卓軍衆将已經個個倒吸了一口涼氣,紮馬釘,連發弩,再加上斬馬刀,難怪趙雲會吃敗仗,換成誰帶兵遇上這樣的武器,也非吃敗仗不可。
“即刻集結士兵。”賈诩顔沉如水,大喝道:“立即攻山,兩個時辰之内,一定要拿來袁紹的人頭!”
“遵命!”董卓軍衆将知道現在不是擔擱的時候了,朗聲答應,立即去組織軍隊攻山,而賈诩乘這個空隙,以董卓軍軍師之名下發了四道命令,第一道命令給張遼,命令張遼将攻城池的任務交給副手,張遼自己領一軍火速南下,增援邺城;第二道命令給守衛青泥隘口和潼關的徐榮、徐晃,命令他們即刻兵出洛陽,控制汜水關與虎牢關,謹防曹操、劉備兵進洛陽,并且作好準備在必要時兵進兖州;第三道命令給駐紮荊州的馬超、張繡兵團,命令他們即刻攻打豫州;最後一道命令給江南的魯肅、甘甯軍團,命令魯肅分兵攻打合肥與楊州,威脅劉備的老窩。
十餘隻信鴿騰空而起,爲了以防萬一,賈诩每一道命令都有三隻信鴿傳遞,以免出現命令無法送到指揮官手裏的意外。而賈诩又奮筆急書,給遠在長安的康鵬解釋冀州出現的意外情況,并解釋自己發動全軍總攻擊的原因,在信中,賈诩向康鵬谏道:“大王,诩竊以爲,我軍統一天下的時機還不成熟,民間漢室威嚴尚存,我軍物資與兵員準備都不充足,荊州與江南兩路進攻不可持久,僅爲圍魏救趙,将劉曹兩軍逼出冀州後,我軍必須撤軍,以免後勁無力,滅劉誅曹,還要從長計議,望大王三思。”
賈诩放下筆,将信和那隻紮馬釘一起交與信使,再三囑咐道:“十日之内,必須将此信與此釘送與大王手中,切不可延誤。”信使答應,匆匆上馬而去,賈诩這才把注意力轉移到鳳凰山上的戰鬥上來,雖然此時董卓軍已經攻上了半山腰,将袁紹軍逼上了主峰,算是神速,但賈诩仍然心急如焚,又喝道:“傳令下去,半個時辰内,一定要攻破主峰,否則軍法從事!”
傳令兵迅速将命令送到正在強攻主峰的呂布、李傕等人手中,幾員董卓軍大将知道邺城形勢危急,沒有抱怨,山路險峻難以行馬,呂布帶頭跳下赤兔馬,步行攻上主峰,李傕、郭汜等人紛紛效仿,幾員董卓軍大将執盾當先,帶領士兵向上疾沖。
而在山頂,僅剩兩千帶傷士兵的袁紹已經知道死期将至,但袁紹貴族的血液已經完全沸騰,親自帶着最疼愛的三子袁尚帶兵頑抗,就算死,袁紹也要拖幾個墊背的,山上山下飛矢如蝗,滾石如雨,喊殺聲震天,仰攻的董卓軍既要躲避箭石,又要向上沖鋒,道路之艱難自不用說。
用鮮血染紅了上山的道路後,董卓軍主力終于沖上了鳳凰山主峰,将袁紹軍殘部徹底包圍,此刻全身染血的袁紹狀若瘋虎,不住向董卓軍砍殺,而在他身邊,足足有上百名赤膊血戰的袁紹軍士兵,一時間董卓軍倒拿他們沒有半點辦法。
李傕見袁紹威猛血戰,而自己的士兵畏縮不全,李傕不禁大怒,“一群廢物,讓開,我親自去殺袁紹!”李傕挺刀正要向前,一隻手攔住他,李傕一看卻是呂布,呂布喝道:“沒時間了,現在不是和他鬥勇鬥狠的時候,士兵讓開袁紹,弓弩手準備,放!”
密集得象群蝗一樣的雨點朝袁紹飛來的時候,袁紹長歎一聲,“田豐,悔不聽你良言啊。”遂橫劍自刎,護衛在他左右的死士也紛紛中箭倒下,而袁紹最疼愛的三子袁尚,早已經被董卓軍士兵砍翻,踐踏成肉泥……
袁紹的屍體從鳳凰山上搬下來時,董卓軍等人沒有時間歡呼,賈诩立即命令李傕與郭汜二将押解俘虜後行,賈诩自己則與呂布、臧霸和馬忠率軍四萬軍隊火速趕往邺城。
“子龍,千萬要撐住啊。”賈诩在心中說道:“邺城絕不能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