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莫慌,呂布來也!”
火焰,鮮紅的火焰在人群中歡快的舞蹈,穿梭跳躍,帶在金石的般的馬蹄聲,仿若雷鳴般震撼,帶着鮮豔的血花,有如在秋風中綻放的血菊,血花飄揚,美得讓人膽寒。
沒有鋼鐵武器反射的寒光,有的隻是雙手緊抓着天靈蓋的敵人軀體,在敵前馬後揮舞,借敵傷敵,以敵人慘叫着的身體給敵人帶去滅頂之災,帶去死神的獰笑,人未到,威先到,沒有一個敵人敢在馬前稍微阻攔,當者披靡。
或許,他背負着三姓家奴的罵名,背負着好利忘義的稱号,即使他此刻要去拯救那人,也在危急時刻準備了埋葬他的墳墓,但是在這一瞬間,他是被愛情鼓舞、被親情感化、被友情熏陶的——鬼神呂布!
牙齒顫抖時發出的嗒塔聲,撕心裂肺的呼喊逃命聲,心髒就要跳出胸膛的蓬蓬聲,喉嚨中絕望**的咕咕聲,從褲裆濕到褲腳的液體滴答聲,亡命逃竄的腳步聲,互相踐踏時的哀鳴聲,在他面前,惟獨沒有上前向他挑戰的聲音,這就是敵人給他最好的評價。
“媽呀!呂、呂布!救命!”
曾經在百姓面前趾高氣昂了多少年的士族大戶,在這一刻,他們的威風與自信忘在了九宵雲外,他們對佃農百姓的狠毒刻薄已經成了他們最好的催命符,魔王軍隊黑色的影子又将籠罩在他們頭上,籠罩在大漢的土地上,跌跌撞撞,連滾帶爬,什麽仁義禮智信、聖人雲、孔子曰、男女授受不親,什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這一刻都成了狗屁,他們奔跑逃竄時腳下踏着那團軟綿綿的東西,或許就是他們的親人,他們的好友,他們的師長前輩,還可能是他們在風花雪月時的愛人,但是在死亡面前,他們已經習慣的不去替别人考慮了。
也有人頭腦清醒,在荊州唯一讓董卓軍忌諱的馬良就看清了情形,大喝道:“不用怕,他隻是一個人,組隊攔截,扔火把,先把董卓燒死!”
可惜,在荊州軍中,乃至整個天下,不知道呂布威名的人實在不多,就連荊州刺史劉表,在看到那柄仍然顫抖不已的方天畫戟的時候,就已經在大将王威的護衛下逃下高台,擠出人群往來時所乘的戰船上逃命去了,丢下包括朝廷大儒蔡和伏完在内的士林學子在現場,雖然劉表也看清楚了來的隻有呂布一人。
也有士兵曾經想拿起武器攔在馬前,可他立即被最親密的同伴、或者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用耳光扇醒,“你不要命了?他是呂布!”勇氣立即喪失。甚至那些離還有一段距離、手中拿着火把、随時可以緻董卓于死地的士兵,聽到呂布的名字,也失魂落魄的呆立當場,連丢出火把的動作都忘得一幹二淨。
荊州軍如此膿包,荊州軍軍師馬良氣得直剁腳,不顧身份搶過一柄火把,飛快扔到柴草堆上,浸透了火油的幹柴立即‘劈啪劈啪’燃起沖天大火,但馬良卻沒有聽到董卓的慘叫,再看時,卻見火堆上已經空無一人,而在距離火堆十餘步的地方,幾名衣衫喽褴的荊州百姓正在給董卓和文鹭手忙腳亂的解着繩子。
見此情景,馬良也隻能搖頭歎氣,馬良雖然也痛恨董卓對士族的殘暴,但也佩服董卓對平民主百姓的仁政,但馬良沒想到,康鵬的愛民形象竟然能夠如此深入貧苦百姓的内心,居然能讓百姓冒着生命危險營救康鵬。
這時,高台上的黃承彥看到康鵬已經被百姓救下,急得抓住同在台上的荊州軍大将呂公直叫,“快,快去殺了董賊,隻要董賊一死,西涼軍必然内亂,我等也可高枕無憂,如果讓董卓逃了回去,你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經黃承彥提醒,呂公又看到呂布還在數十步開外,而此刻又有兩頭尾拴鞭炮的黃牛沖入場中,場中更是混亂,軍民士子自相踐踏擁擠,呂布在人群中沒有稱手兵器急切難進,呂公便壯着膽子跳下高台,拔劍直取康鵬,台下蔡和也在馬良催促下提刀沖向可怕,那幾名救下康鵬的荊州百姓見了,忙提起鋤頭木叉之類的農具保護康鵬,卻被呂公迅速砍翻驅散,蔡和與一幫恨董卓入骨的士林乘勢撲上,文鹭和康鵬身上的繩索又沒完全解開,康鵬又一次面臨生死關頭。
“奉先救我!”剛才還半死不活的康鵬見有一線生機,也不知從那裏又冒出一股氣力,扯開破鑼嗓子沖呂布大喊。
那邊呂布也早看到了康鵬的危險,無奈馬前太過混亂,赤兔馬寸步難邁,聽得康鵬呼救,呂布咬牙忍痛雙腿猛夾赤兔馬,大喝一聲,“起!”赤兔馬極具靈性,揚蹄跳起,蹄踏馬前人群飛奔過去,待奔到康鵬身旁,蔡和的鋼刀已經揮到康鵬頭上,呂布虎吼,有如晴天霹靂,震得衆人耳膜嗡嗡作響,右手揮下,手中那被抓來當着武器的荊州士兵身體正砸在蔡和頭上,頓時将蔡和砸得筋斷骨折,那早已死去的倒黴人體武器也肚腹戳裂,肝腸流了一地。左手再橫揮開去,瞬間将圍攻康鵬的十數名荊州士兵士子掃開數丈。
“義父,你沒事吧?”呂布逼開衆人,立即跳下戰馬單膝跪在康鵬面前,虎目含淚,泣道:“孩兒救父來遲,請義父降罪。”
康鵬松了口氣,正要說話,文鹭失聲叫道:“小心你背後!”原來呂公見呂布對背對自己單膝跪倒,乘機挺劍直刺呂布背心,這是呂公賭上了身家性命的一劍,使出了生平武藝,快若閃電,劍身未到,劍風已将呂布全身一起籠罩。
可惜,呂公現在的對手是呂布,背對呂公這集畢生武藝的一劍,呂布連頭都不回,虎軀向右微側,劍身即從肋下穿過,在電光火石間閃過來劍,左肘向後迅猛回擊,呂公收勢不及,正撞在呂布肘上,如被重錘擊在胸膛一般,肋骨寸斷吐血而亡。
呂布一招即取呂公性命,荊州上下無不大驚失色,連滾逃出距離呂布十丈之外,在混亂的人群中奇迹般騰出諾大一塊空地。但呂布在敵陣揚威後毫無得色,而是含淚伸出雙手,康鵬身上茶杯粗細的繩索到了他的手上,變得比粉條還要脆弱,一扯就寸斷而落,呂布又扯斷文鹭身上的繩索,将呂公那柄寶劍遞與文鹭,沉聲道:“保護我義父,殺敵的事交給我。”言罷,呂布朝遍體鱗傷的康鵬一抱拳,起身回頭,已經退到十丈以外的荊州軍衆人不由自主又往後退了幾步。
“奉先。”康鵬明白呂布要大開殺戒了,但康鵬也被荊州士林折磨得夠慘,叫住呂布道:“百姓是無辜的,别傷他們。”
“孩兒明白。”呂布背朝康鵬略一點頭,便昂首朝方天畫戟走去,所到之處,荊州兵将士林讓退潮般散開,甯肯被還在場中狂奔的驚牛踩死撞傷,也不願正面面對呂布。
一丈二尺長的方天畫戟,鵝蛋粗細,重五十六斤,刺穿了蔡中的手臂後仍然插在木制高台上,被血浸泡過的戟纓更加鮮豔,戟尾微微搖晃,就象在慶祝它即将飽飲鮮血般興奮。在衆目睽睽中,呂布抓住戟尾,冷冷看了一眼已經吓得褲裆都濕透了的蔡中,而蔡中被呂布這冷酷的目光掃中,頓時口吐白沫吓昏過去。
呂布輕展猿臂,方天畫戟應聲而出,再順勢輕輕一揮,蔡中的人頭便激飛上半空,遠遠落下,成爲今天方天畫戟戟下的第一個亡魂,呂布執戟回身,冷電般的目光掃視場中,數千的荊州兵将與士族大戶已經面色灰白,剛才還喧鬧無比的場面忽然安靜下來,隻剩下驚牛的嘶叫聲與奔跑聲。
“辱我義父者,死!”
聲音冰冷到了極點,讓荊州士林和兵将如墜冰窖,幾乎每一個荊州軍民士族都雙腿打顫,忍不住想撒腿逃離。而呂布又看了一眼全身傷痕累累的義父,右手執戟收在身後,左手向前,虎軀微傾,大步沖進敵群,方天畫戟以開山破石之勢揮動,帶起地上的大片塵土,慘叫聲立即響起,鮮豔的血花與數具荊州士族的屍體一起飛上天空,四散而落。
“去死!”呂布虎吼一聲,方天畫戟橫揮開去,兩丈以内的荊州士兵士族全部命喪黃泉,向前一步再吼一聲,呂布身前那名曾經用雞蛋投擲康鵬的荊州士族,便被畫戟月牙從頭到腰齊齊分爲兩截,仿佛是用尺子量着砍的一樣。
“死!死!死死死!”呂布在敵人陣中幾乎陷入癫狂狀态,腦中隻剩下初次與貂蟬相遇的畫面,洛陽百姓爲義父供奉長生牌的畫面,初平二年糧食無比緊張時義父将糧食送到他家中的場景,義父手把手教他使用沙盤鵝毛筆的畫面,義父餓得奄奄一息卻把最後幾個煮熟的鳥蛋親手遞與他的畫面,将入川首功頒發于他的畫面,最後是義父遍體鱗傷的畫面,将心比心。
方天畫戟幾乎化爲一團光球,戟戟奪命,卻又偏偏漏過近在咫尺的窮苦百姓,倒下的是穿金戴玉的青衫士族,或者是身穿軍衣的荊州士兵,呂布經過的地方,屍橫遍野,血浸黃沙,片刻之間,不知已經有多少荊州士族與士兵死在他方天畫戟之下。
正殺得興起,呂布忽然感覺身前壓力增大,敵人陣形不僅密集整齊了許多,方天畫戟還打下數支半空中的箭矢,又聽到前方有人大喊,“呂布就是一個人,誰取得他的首級,賞田萬畝!”
原來,荊州軍師馬良剛才見勢不妙,混在人群中逃離了黃家莊,奔到襄江邊去搬救兵,恰逢張允率一部水軍趕來,蔡瑁與張允在襄陽接到黃祖急報,得知董卓軍永安駐軍傾巢出動突襲當陽防線,黃祖擔心抵敵不住,未戰便向襄陽求援,沔陽與當陽相隔不遠,蔡張二人不敢怠慢,張允即領八千水軍先行,蔡瑁自領水軍大部随後,到沔陽來接劉表還返襄陽,戰船順水而下速度迅捷,正好趕上黃家莊大變,已經逃到戰船上的劉表便命令張允領軍來救莊中士林,劉表自己卻在王威的保護下先行逃回襄陽。馬良見張允及時趕來大喜,立即将莊中情形向張允介紹,并獻計讓張允包圍黃家莊,想把康鵬和呂布等人一網打盡。
“包圍這個村子,點火把房屋全燒了,不要給董卓乘亂逃跑的機會。”因爲離呂布甚遠,中間還有大批士兵組陣攔阻,張允便威風凜凜的指手畫腳道:“村子裏的人,除了我們士族可以放出去,剩下的人,全殺了!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抗租抗稅!”
呂布用眼角餘光掃到張允在荊州軍後陣叫嚷,心知他是主将,畫戟揮灑開去,攔在面前的五、六名荊州軍士兵不是騰雲駕霧般飛上半空、就是腹開肚裂,将包圍呂布的其餘荊州軍士兵吓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散開。呂布大喊道:“逆賊,受死!”乘勢沖向張允,張允面前的軍隊數量雖多,無奈都被呂布近乎鬼神的威猛吓傻了,拿着武器的手都在顫抖,連稍微阻攔的作用都沒起到。
“頂住,頂住!”張允吓得魂飛魄散,口中威吓士兵攔住士兵阻攔呂布,可包括他自己都在連連後退。倒是最後方的馬良比較鎮靜,指揮後方的弓箭手對呂布亂箭齊發,也不管呂布的身邊還有上百名荊州士兵,更不管他們是否會死在自己手裏。
敵人不分敵我的亂箭齊射,呂布一時間倒也束手無策,必須揮戟撥打射來的箭矢,沖向張允的速度被迫放緩,而張允也看到弓箭對呂布有效,他更是從不顧普通士卒死活的,隻是不停調遣弓箭手對呂布與自家士兵放箭,呂布無奈,隻得退出弓箭手的射程,暫時退回康鵬身邊。
此刻莊中已經火頭四起,哭喊聲不絕于耳,荊州軍已經在莊中四處放火,殺害逃竄的窮苦百姓,不給康鵬等人乘亂逃脫的機會,而康鵬身邊也聚攏了數十名青壯百姓,康鵬急問呂布道:“奉先,你帶來多少人?怎麽沒見他們出來?”
“回禀父親。”呂布老實答道:“孩兒隻是孤身一人騎赤兔馬先行,大隊還在後面與黃祖軍交戰。”
“隻有你一人?”康鵬奇怪了,指着村中仍然在四處奔跑的驚牛問道:“那這些牛是怎麽會事?難道不是你驅趕來讓敵軍混亂的嗎?”剛才要不是有這些驚牛沖亂荊州軍的隊伍,呂布再勇猛,也不可能及時殺到康鵬面前營救,所以康鵬幾乎認爲這些尾巴上拴着鞭炮的驚牛是自己軍隊的傑作。
“不是孩兒做的。”呂布也很奇怪,“難道除了孩兒,還有人也想救父親?”
“是我做的。”一個懷抱嬰兒的粗衣少女忽然從人群中溜進來,黃發黑膚,正是化裝以後的黃月英了。黃月英将嬰兒遞與文鹭,“姐姐,太師,你們的女兒,我安全救出來了。”
文鹭大喜,含淚将愛女接過,正要問黃月英究竟,黃月英卻擺手道:“其他話以後再說,先跟我來,我知道村子裏有個地方可以暫避,可以撐到太師的軍隊趕來救援。”
呂布在旁邊納悶,義父的好色脾氣他最清楚,可看黃月英的醜陋外表,不太象會變成自己義母的人,難道義父換口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