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騎平勉縣之後,爲了在嬌妻愛女面前顯擺,呂布意氣風發,臨陣當先,遇敵搶功,隻是苦了沿路關隘城池的守軍,隻消膽敢出戰,便在呂布面前無一合之士,無不化作方天畫戟戟下之鬼,即便閉關不出,也在這個馬步近戰皆是變态的呂布身先士卒之下,被董卓軍殺上關牆,落得關破人亡的下場。從勉縣到下辨,董卓軍勢如破竹,沿途益州守軍隻有兩條路,一是降,二便是全軍覆沒,沒有一支守軍能拖延阻擋這支董卓軍偏師一天半日。好在有比較理智的張繡與貂蟬同在軍中,益州守軍隻要投降,董卓軍便對他們秋毫無犯,或收或放,倒也免去許多殺孽。并不象康鵬那樣初次帶兵,在巨大壓力下連連舉止失常,逼得益州軍民拼死抵抗。
初平三年九月二十一,呂布軍殺至下辨城外,張繡提議先派使者勸降,呂布允諾,使者入城見下辨守将楊懷,遞上呂布親筆手書,言明隻需楊懷率軍投降,便可饒他不死,并許以功祿爵位。楊懷大怒,命斬來使祭旗,自領五千精兵出城去戰呂布。
兩軍陣前,不知天高地厚的楊懷挺槍大罵道:“三姓家奴,反複無常的鼠輩,安敢犯我益州郡縣,快快下馬受降,免得污了本将鋼槍。”
呂布在貂蟬面前被楊懷戳中心頭傷疤,暴跳如雷罵道:“反國逆賊,竟敢斬我使者,受死!”雙腿一夾,赤兔馬仰天長嘶,閃電般沖向楊懷,擡手便是石破天驚的一戟,楊懷舉槍一接,頓時被呂布震得虎口崩裂,胸口如同被巨石撞擊,差點當場吐血而亡。隻一招,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楊懷嚣張全無,回馬就跑,呂布那裏肯舍,仗着馬快飛快追上,擡手又是全力一戟,正中楊懷後心,将他打得筋斷骨折,内髒破裂當場斃命,張繡乘機檑鼓馭軍趕殺,益州軍群龍無首,被董卓軍殺得大敗,董卓軍又乘勢奪取了下辨城。
“恭喜溫侯,斬将立功,我軍又是大勝,相信太師一定會非常高興的。”戰鬥結束後,張繡向呂布賀喜道。可呂布闆着臉,一言不發,似乎有什麽心事,張繡知他心情不好,不敢再打擾他,馬上借口出榜安民,溜之大吉去了。
呂布闆着臉尋一處坐下,正煩惱間,貂蟬抱着他的次女呂绮靈尋他來了。貂蟬猜出他的心事,坐在他的身旁柔聲道:“溫侯,可是因陣前敵将辱罵你之事而煩惱?”
呂布悶聲悶氣的說道:“開始的時候,丁原對我很好,又說我有胡人血統,隻有認他爲義父,他才能提拔重用于我,我爲了不讓一身本事露于荒野,委屈求全認他爲父,後來,丁原待我越來越刻薄,髒活累活都是我去做,官職卻一直是一個并州主薄。是董義父發現了我,連他珍若性命的赤兔馬都賞給我乘騎,又命我去殺丁原,董義父本是大漢丞相,官職比我和丁原都高,他的命令,我能不聽嗎?我奉朝廷命令行事,想不到現在卻落下這反複無常的三姓家奴罵名。”
貂蟬心說你沒完全說老實話,董卓不光是給了你赤兔馬,還給了你大批金銀珠寶,但是你知錯能改,也不算壞到極點。貂蟬柔聲道:“溫侯做得對,丁原不義,太師仁慈愛民,你殺丁原而投太師,乃是棄暗投明,無愧于心,何必去在意别人對你的看法呢?”
說到這裏,貂禅又輕聲道:“溫侯,你是不是反複無常,解釋是沒用的,隻能用你的行動去證明,助你那仁慈關愛天下的義父早日掃平天下,讓天下重歸一統,百姓安居樂業,這樣才能堵住罵你的嘴,才能向世間證明,你是天下無敵的精忠溫侯。”
呂布雖然大有長進,可頭腦畢竟還是比較簡單,剛才的郁悶被貂蟬三言兩語一掃而空,站起來大吼道:“好,我要幫助義父一統天下,向天下證明,我是天下無敵的精忠溫侯!”
呂布大吼遠遠飄出,董卓軍将士都不明所以,但都不敢過來詢問,隻有張繡在心中苦笑,張繡心說,“希望如此吧,當初大軍出征之時,包括我叔父和李傕、郭汜在内的西涼軍舊将都反對你單獨帶兵,就是怕你反複無常,也是太師和賈軍師頂住了壓力,才讓你我單獨出兵的,希望你不要讓太師失望。”
破下辯之後,雖然崎岖的山道仍然在困擾着西涼鐵騎,但沿途守軍再沒有人敢象楊懷那麽傻冒了,董卓軍所到之處,沿途關隘不是開關投降,就是棄城而逃,呂布、張繡的另一個重要目标略陽守軍更是在董卓軍剛到城下之時,便嘩變殺死企圖迎戰的主将,開城投降董卓軍,使得董卓軍長驅直入,進軍速度反而遠超過康鵬率領的主力部隊。
這一日,呂布、張繡部隊殺到陽平關前,這是進川的另一道咽喉關口,依山傍水而建,地形之險惡甚至朝過康鵬久攻不克的葭萌關,關前僅有一條淩空飛建的木質棧道可以通行,尤其關前地形更爲狹窄,幾乎全在關上弓箭手的射程之内,不僅投石車無法部署,就連腳踏弓手都不能布置多少,守衛陽平關的嚴顔自然是不會投降的,而且他手中還有賈龍下的死命令——不許出戰,隻準堅守。
張繡先領軍到關前巡視一圈,見關前地勢險峻,便不急于攻打陽平關,而是回營與呂布協商道:“溫侯,這陽平關天險果然名不虛傳,我軍若是強攻,士卒傷亡必然衆多不說,還不一定能拿下,依末将看來,這陽平關隻可智取,不可強攻。”
張繡的看法很有見地,可是呂布和他那個冒牌義父一樣,都是被一連串的勝利沖昏了頭腦,呂布大咧咧的說道:“守達(PS:張繡的字正史無記載,此字出自小說《寇奴傳》)莫慌,量此區區小關,彈丸之城,能耐我大軍如何?守達暫且安座,待本侯去取下陽平關,回來與你共飲慶功酒。”
張繡吓了一跳,忙阻止道:“溫侯不可輕敵,這陽平關可不比我們路上遇到的小關隘,地勢之險要,甚至超過潼關,何況守将嚴顔乃是川中名将,有勇有謀,太師臨行前再三交代小心的三人之中就有他的名字,我們還是慎重爲好。”可呂布那裏聽得進去,不顧張繡勸阻,自行領軍而去。
呂布的海口是誇下了,可到了陽平關前,呂布還是傻眼了!心說世上怎麽有建在山谷半空的關口?就關前的那塊空地和狹窄的半空棧道,布置一千步兵都困難,别說是投石車了,就是腳張弓也無法部署!
眼見陽平關險峻如此,但呂布還是不甘心就這麽空手回去,硬着頭皮到關下叫罵,想引嚴顔出戰,可嚴顔卻死活不肯出戰,隻是領軍在關上回罵,反倒是脾氣暴躁的呂布幾次被嚴顔激怒,直接殺到關前,卻都被關上雨點般的弓箭射回。從正午罵到夜色全黑,嚴顔說不出來就不出來,呂布也隻得空手而歸。
“溫侯不必着急。”張繡安慰窩着一肚皮火回營的呂布道:“陽平關地勢雖險,但守軍無論裝備與訓練都不如我軍,我軍隻需引守軍出戰,那麽我軍必勝。”
“我罵了半天,嚴顔老兒就是不出。”呂布沒好氣的說道:“老東西臉皮奇厚,怎麽引他出戰?”
張繡一笑,洋洋得意道:“溫侯,你忘了西涼軍第一罵将是誰了?”張繡奸笑道:“我已經想好罵他的詞,‘鹽腌老兒,鹽巴腌出來的老兒!’溫侯您覺得怎麽樣?”
“好!就這麽罵,鹽腌老兒臉皮再厚也會忍不住。”呂布拍手大笑道。
第二天,呂布與張繡一起到關前搦戰,嚴顔自然又是老虎不出洞,張繡馬上發揮他的罵将本色,領着一幫大嗓門的董卓軍士兵臭罵嚴顔,“鹽腌老兒,鹽巴腌出的老兒!”“鹽腌老兒,快出來讓爺爺腌了你!”“鹽腌老兒,再不出來就是閹了的老兒!”
從早上罵到日頭偏西,陽平關還是毫不動靜,倒是呂布又坐不住了,又親自領兵強行攻打陽平關,但在陽平關前那塊狹窄的空地上,董卓軍根本無法發揮人多勢衆的優勢,每次隻能投入少許兵力上陣,在陽平關鋪天蓋地的羽箭、落木面前,有如杯水車薪,無濟于事。
混戰中,嚴顔忽然搶上關樓,拉弓搭箭對準站位靠前的呂布就是一箭,正中呂布心窩,呂布大叫一聲,翻身滾落赤兔馬,張繡吓得魂飛魄散,慌忙搶上前去,從亂軍之中将呂布背出,但過不多時,董卓軍中突然号哭連天,後軍大亂。
“恭喜嚴老将軍。”看着董卓軍丢盔卸甲的狼狽而逃,還有那哭聲震天的場面,嚴顔的副将大喜,向嚴顔恭喜道:“那呂布乃是天下第一武将,今日竟然死在嚴老将軍箭下,從此這天下第一武将就是嚴老将軍了!”
嚴顔蒼老剛毅的臉上古紋不波,絲毫不動聲色,隻是在心中暗問自己,“我真把呂布射死了嗎?應該吧,我親眼看到射進他心窩的。”
“派幾個人,到董卓軍大營。”嚴顔淡淡說道:“看他們有什麽動靜。”
黎明時分,益州軍的細作歡呼着跑回關中,邊跑還邊喊,“呂布死了,董卓軍全軍挂孝,呂布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