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胖胖的艾金今天是一身武人打扮,腰上還挂着一柄寶劍,看上去仿佛很精幹,他理所當然的點頭道:“當然,這些人中有的已經跟了我三年了,我每次打群架什麽的都把他們帶上,勇敢又可靠。”艾金轉頭叫道:“龍二,你過來見過董二爺。”
一個模樣猥瑣的高個家丁一溜小跑,跑到董崇翻身跪倒,“小人龍二,見過董二爺,二爺安。”
董崇仔細打量這個艾家的家丁首領,瘦高個,稀疏泛黃的頭發,臉長得驢一樣長,四肢細得象麻竿,偏偏又在腰上挂着一把又寬又長的大刀,怎麽看怎麽不協調。董崇試探道:“你會什麽武藝?你帶的人能上戰場嗎?”
龍二仿佛受了很大的侮辱,轉身叫道:“兄弟們,站好隊了,布陣,讓董二爺看看你們的威武,要是表現好了,說不定董二爺帶你們上陣殺敵立功,你們就有享不完的福了。”
兩百多艾家家丁雜七雜八的答應,一個個擇位站好——組成一個多少有些軍事常識的董崇怎麽也看不懂的陣勢,龍二帶頭,拔出大刀大喝一聲,“老樹盤根!”向斜下方猛砍一刀,兩百多艾家家丁或用腰刀、或用短劍、或用木棍、還有的幹脆就用帶葉的數枝,參差不齊的向下亂掃,激起大片灰塵,氣勢倒也浩蕩——嗆得董崇連打噴嚏。
龍二又大吼一聲,“白蛇吐信!”長刀軟綿綿的向前直刺,艾家家丁也依葫蘆畫樣,隻聽“哎喲”“哎喲”連聲,不少前排的家丁被背後的同伴刺中,慘叫不斷,西門外圍觀的長安百姓卻笑癱一片。可龍二那管那些,一跳半尺高,大喝道:“霸王壓頂!”在空中大刀向下猛砍,吓得董崇趕緊把眼睛閉上,果然不出他所料,艾家家丁照做的時候又打在前面同伴的頭上,這下前面的同伴也不慘叫了,扭過頭來就還後面的同伴幾記耳光,後面的艾家家丁那裏肯讓,馬上還手,董崇的大軍還沒開拔,自己人已經打成一團,而圍觀的百姓們已經有人笑得滿地打滾。
“住手!都給老子住手,再打扣你們糧饷。”艾金臉上有些挂不住,親自沖上去對着家丁們拳打腳踢,要他們停止内讧。而董崇則抱着腦袋蹲在一邊,心裏已經把好友艾金的女性親戚問侯了個遍,太給自己争面子了。
這時候,董崇的另一個好友馬壯也帶着三百多家丁夥計來了,裝備麽,和艾家家丁差不多,而且還有不少人手裏提着鳥籠架着鷹,難得的是這支隊伍的年齡組成非常合理,平均年齡在三十歲左右,最大的才六十一歲——是馬府管家的老爹,最小的才十三歲——是馬壯十三姨太的兄弟,還拖着青鼻涕。
“董二爺,兄弟說話算話吧。”馬壯拍着胸膛對董崇說道:“我家還能調動的人手,我全部帶來了,你放心,他們都是從祖上開始就跟着我家,忠誠沒得說,你要他們上刀山下火海都沒問題。”
董崇差點沒哭出來,一手拉着馬壯,一手拉着艾金,痛苦的說道:“好兄弟,我董二謝謝你們了。你們還是回去吧,路上太危險,萬一你們有什麽三長兩短,我董二無顔見你們家人,我一個人去秦川就行了。”
艾金和馬壯那裏肯同意,都是緊握着董崇的手,搖晃着說道:“董二爺,你不必擔心我們家裏人,我們的父親聽說我們是去幹大事,不僅不反對,還罕見的把我們大大誇獎了一番,又給了我們許多錢糧供路上花用,董二爺放心,我們一定會幫你安全把神米種子送到秦川的。”艾金和馬壯說得言真意切,非常真誠,可董崇卻欲哭無淚,心說就你們幫我,你們不扯我後腿就謝天謝地了。
雖然董崇再三推讓,可艾金和馬壯堅決要保護他同行,圍觀看笑話的長安百姓也越來越多,正推讓間,董崇的其他酒肉朋友也紛紛帶着人馬趕來,一個個提鷹架鳥,披衣拖鞋,還有的幹脆帶着丫鬟小妾,牌九雀牌,應有盡有,熱鬧非凡。
随着圍觀的長安百姓越笑越誇張,董崇終于認命——不想丢臉了,一咬牙,一橫心,一跺腳,走吧,大不了遇上強盜我就跑路,我就不信大哥真能殺了我這個親兄弟!
就這樣,一支由兩千老弱殘兵、一千多名富商家丁夥計組成的強大軍隊(旅遊團?),外加上兩百多輛拉着鍋碗瓢盆、酒肉作料、廚師丫鬟、賭具牌桌、馬桶花盆等等等等,押運着十輛馬車神米種子浩浩蕩蕩的向西方開拔了。一路上遊山玩水,打架鬥毆,調戲民女,吃喝嫖賭,無惡不作,經過之處無不雞飛狗跳,烏煙瘴氣,地方官又不敢招惹董老大的親兄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們胡來。開始董崇還管管他們,可後來見一路平安無事,也實在厭煩了——應該是本性如此,幹脆與他們同流合污,整天在艾金、馬壯等人的豪華馬車上吃喝嫖賭,仗着就在大哥的地盤上,連派斥侯打探道路都免了,隻要不耽誤行期,也由着他們去了。
不一日,這支隊伍抵達古都鹹陽,部隊駐紮在城外,董崇進城去與守将吳懿交換通關文符後,也不去吃吳懿招待他的粗茶淡飯,徑直拉着那幫纨绔子弟到鹹陽最大的妓院中喝花酒,總算董崇還有些理智,将那幫纨绔子弟帶來的家丁夥計們踢去購買路上所需的生活用品,将留守城外看守神種的任務交給跟随自己多年的親兵,以防不測。
可董崇低估了自己帶頭不走正路的效應,那些纨绔子弟帶來的家丁手中都有大把少主子賞給的錢财,最近又與董崇的親兵相處得極好,買完東西後又買了許多酒肉,又去妓院叫上一些**,出城去駐地與董崇的親兵們賭錢喝酒,聽戲唱曲,大塊朵頤,至于防衛麽——你去!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全黑,董崇的親兵們全都集中到火堆旁,或喝酒,或賭錢,或聽曲,還有呼呼大睡的,惟獨沒有人去照看那十輛裝載着神米種子的馬車。
而在火光照耀不到的角落遠處,突然站出上百條黑影,爲首的一個黑影一揮手,幾十條黑影突然又爬下,幾乎貼着地面悄悄向裝載神米的馬車爬起,悄無聲息的拔出鹿角、寨欄、拒馬等物,順着陰影處慢慢靠近馬車,偷偷爬上車尾,搬下幾箱東西,又找原樣封好車廂,一個箱子由幾個人馱着,慢慢退出軍營,鹿角、寨欄、拒馬依次安好,才擡着箱子退回遠處。
那爲首的黑影借着火折子檢查一番搬回來的寶箱,見寶箱全是金屬所制,封口又有熔鉛灌注,非斧非釺不能打開,知道就是自己們所需要的,便朝其他黑影點點頭,一行人擡着寶箱又悄悄消失在黑暗處,而董崇的親兵們卻混然不知,隻顧着喝酒吃肉,享受人生。
那幫黑衣人悄無聲息的逃出數裏後,到了一個小山谷外,爲首的黑衣人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舉起火折子晃了幾晃,山谷中立即奔出一隊大約三百人的騎兵,待靠近後,騎兵隊長低聲問那黑衣人首領道:“到手了嗎?有沒有人跟蹤?還有沒有人沒撤出來?”
那黑衣人首領拍拍金屬箱,發出咚咚的沉悶聲音,低聲答道:“到手了五箱,董賊在鹹陽的守将吳懿大概還在衙門裏處理鹹陽今天發生的三起強奸民女案,沒有人能跟來,我們的兄弟全部撤出來了。”
那騎兵長滿意的點點頭,“很好,我文聘不會忘記你們的,把神種的箱子放在馬背上,我們快走。”那黑衣人首領依言而行,将寶箱放上馬背,上馬向山谷中疾弛,準備沿路向沈嶺方向撤退,那邊有接應他們的渡船。
可就在這幫黑衣人快要撤離山谷時,谷口突然落下一堆滾石落木,将谷口堵得嚴嚴實實,山谷兩邊突然亮起無數火把,本應該在城中辦理公事的大将吳懿站在火光之中大笑,“哈哈……,狗賊,你們以爲可以逃過本将的天羅地網嗎?”
爲首的騎兵隊長文聘大驚失色,“中計了,快從原路撤退!”
盜竊神種的黑衣人馬上掉轉馬頭,向來路狂奔,可吳懿那給他們機會,大手一揮,無數董卓軍弓箭手萬箭齊發,如飛蝗、如暴雨,這支騎兵雖然骁勇異常,無奈山谷狹窄無處躲避箭矢,頃刻之間,這幫黑衣人就被射成刺猬一般,可憐縱橫荊襄的大将文聘正當其首,身中數十箭,當場斃命!另一邊的谷口處早有無數董卓軍拉弓搭箭,任何僥幸能夠逃出山谷的黑衣人,都難免落下變成董老大發明的蜂窩煤下場……
當董崇帶着一幫纨绔子弟在妓院中嫖得精疲力竭返回駐地後,三魂差點吓飛七魄——大哥讓他押運的三十箱神米種子竟然無端少了五箱!董崇差點沒吓昏過去,抓起馬鞭四處抽打親兵,追問神米下落,而他的親兵那裏知道,一個個抱頭鼠竄,大叫冤枉,馬壯、艾金等一幫富家子弟則早躲到一邊,生怕好兄弟董崇找他們算帳。
打了半天,董崇始終找不到神米的下落,正抱頭痛哭間,吳懿押着那丢失的五箱神種回來了。
“吳将軍,好兄弟,你救了我的命了。”董崇抱着吳懿的大腿失聲痛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哽咽道:“嗚……,要是我大哥知道我把神種丢了,非把我的皮扒了不可,你救了我董二的命啊。”
吳懿心說董太師一世英明,怎麽會有你這種廢物兄弟?苦笑着把董崇扶起來,“董二爺,别這麽客氣,這是小将應該做的。”
董崇在吳懿的褲管上擦去眼淚鼻涕,站起來緊握着吳懿的手,“兄弟,啥也不說了,今後你在我大哥那裏有什麽事,盡管開口,我拼着小命也要幫你。”
吳懿在心中歎口氣,“二爺,你不用報答我,我妹妹孤身一人在長安,你有空多關照她一下,吳懿就感激不盡了。”
董崇打個響指,“沒問題,從今天起,令妹的事就是我的事!”董崇在心中補充一句,我一定幫你妹妹變成我大哥的小妾,相信我大哥和你都會高興的。
整裝完畢後,董崇又帶着那幫旅遊團出發了,這次董崇再不敢疏忽,騎在馬上前後巡邏,謹防神種再次丢失。
吳懿陪着另一個人在城樓上目送董崇一行離開,吳懿問道:“昨晚雖說将荊州細作一網打盡,可益州的人始終沒有露面,就這麽讓董二爺去,太師放心嗎?”
另一個人輕笑答道:“董二爺雖然糊塗,可他對太師的忠心是沒話說的,路上的小蟊賊休想從他手中盜走一粒神米種,想要神米種子,就隻能大隊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