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攔在了正掙紮着想要爬起來的柳慶前頭,母女兩個全都一副嚴重營養不良的蠟黃面孔,她們顫抖着、哭泣着,一臉的驚懼和心疼。
驚懼是對祁采蘩和殷維白的,心疼則是因爲正不斷爬起、跌倒、爬起又跌倒的柳慶。
“哥哥!哥哥!”柳薇抱着柳慶哭得聲嘶力竭,作爲他們母親的中年女人則無聲地流着淚,雖然抖若篩糠,但她卻依然咬着牙将兩個孩子護在了自己身後。
在一片“殺了他”、“把他們抓起來”的背景音中,柳薇哭着尖聲哀求祁采蘩和殷維白不要殺掉慶慶,“求求你們不要殺掉我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他隻是想要保護我們。我願意做祭品,我這就跟你們回去!求求你們放了我哥哥!”
祁采蘩實在聽不下去了,她蹙眉看向躲在遠處不斷催促他們殺人抓人的老村長等人,“柳慶也就罷了,這母女兩個什麽壞事兒都沒做吧?你們幹嘛要連她們一起抓?”
村民們表情各異,但卻有志一同的選擇了沉默不語,顯然根本沒人準備給她一個解釋。
這時候,被柳薇護在身後的柳慶終于搖搖晃晃站直了身體,他反手把柳薇扯到自己身後,“薇薇你别亂說話”
“哥。”柳薇眼淚汪汪,兩隻小手用力扶着搖搖欲墜的柳慶。
柳慶看向祁采蘩和殷維白,“你們跟那些人不一樣。”
祁采蘩蹙眉,“你傷的很重。”
柳慶深吸一口氣,然後擡手抹了一把殘留在他嘴角的鮮紅血液,“你們能帶我媽和我妹一起離開麽?”
“可以倒是可以”
“喂!”祁采蘩話說到一半,殷維白就已經蹙眉打斷了她,“七七,你不要感情用事,退治惡鬼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祁采蘩擡手指向仿佛下一秒就會斷氣的柳慶,“這麽小的孩子,要不是實在沒活路了,他能鬼化嗎?”
她薄唇緊抿一臉倔強,殷維白一看就知道這貨是堅決不會做出妥協了,他對祁采蘩道“你殺了柳慶,他母親和妹妹能不恨你嗎?你還要帶走她們,讓她們安全的活在其他地方,你這腦回路到底是吃什麽長出來的?”
沒等祁采蘩說話,柳慶就已經一臉激動的搶先開口了,他問祁采蘩,“你真願意帶我媽和我妹離開這兒?”
祁采蘩攥緊了自己的手,生怕自己一個沒忍住就去摸那孩子的頭,“當然。但你的情況跟她們不同”
“我知道。不就是死嗎?我不怕死!”慶慶神色卻不再緊繃,他稚嫩的小臉兒上此刻滿滿的都是喜悅和放松,“隻要我媽和我妹能離開村子,我”
柳薇頓時不幹了,她哭着喊了一聲“哥”,擡手就要去堵柳慶的嘴,他們媽媽則挂着一臉的淚将兩個孩子攬進了自己懷裏,然後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
看着再次哭成一團的這娘三個,七七擡手撫額。
她對柳薇道“那個雖然我不能放了你哥哥,但是我也沒打算就這麽把他給殺了”
柳薇一臉驚愕,她甚至都忘了自己還在哭,直到鹹鹹的淚流進嘴巴裏,柳薇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大張着嘴巴發呆。
她下意識擡手,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淚,“你你說什”
“你說什麽?你不殺他?”
或許是因爲“希望”二字對她來說太過珍貴,柳薇的聲音很小,但那些村民的嗓門兒卻比她宏亮許多。
他們不敢靠近慶慶,于是就隻能一臉憤怒的揮舞着手裏的鐵鍬等物。
七七想跟他們講道理,然而卻有村民躲在人群裏直接對着柳慶開了一槍。
他用的是那種很破很舊的土槍,那槍之前一直被他小心翼翼藏在衣服裏面,以緻于祁采蘩和殷維白誰都沒有留意到他居然帶着槍。
受傷的柳慶根本來不及躲,還是祁采蘩反應迅速,在子彈擊中柳慶之前,她用精神力在柳慶前額處張開了一小塊透明屏障,将子彈攔住并反彈了回去。
子彈擦着用槍偷襲柳慶那人的耳朵飛了過去,那人吓得腳一軟,直接坐倒在了地面上,原本正在叫嚷的其他村民也在這一瞬全都安靜下來。
他們第一次清晰無比的意識到,祁采蘩和殷維白所處的世界,與他們截然不同。
殷維白頭很痛——事态的發展雖然沒有外在因素的影響,但祁采蘩罕見的強硬态度卻遠比外在因素更要讓他無處着手。
他擡手,用力按了兩下自己眉心,“你打算把這孩子也一起帶走?”
祁采蘩抿了下唇,“我或許,能救他也不一定。”
殷維白打量她片刻——又是“或許”,又是“不一定”,這是得有多麽沒把握?
他長出一口氣,然後一臉無奈的做出妥協,“行吧,反正不管怎麽樣,我總是會陪着你的。”
祁采蘩頓時喜笑顔開,“那就這麽說定了!”
她轉頭看向柳慶三人,“我可以帶走你們,也可以試着幫柳慶淨化體内鬼氣,但你們也要做好柳慶可能會死的心理準備。畢竟我不是很有把握。”
柳嬸子和柳薇還沒說話,柳慶就已經搶在他們前頭表了态,“我不怕死!”
“我知道自己不對勁,有時候我甚至都想攻擊我媽和我妹妹,所以就算你們不殺我,我也會在自己徹底失控之前,想辦法殺了我自己。”
他這話更多是說給自己母親和妹妹聽的。
以前他不說,是不想自己母親和妹妹擔心。
畢竟他就算如實說了,他們一家三口也還是隻有躲在山裏苟延殘喘這一條路可走。
可現在情況卻已經有了很大變化。
他們有了新的出路,而他又迫切的想要抓住這條出路,那麽他就很有必要把真實情況告訴自己的母親和妹妹了。
他不能讓她們對好不容易出現的救命稻草,生出排斥甚至仇視心理。
特殊的家庭環境和不甚美好的過往遭遇,讓柳慶小小年紀就已經學會了殚精竭慮爲自己和親人打算。
祁采蘩被他說得同情心再度泛濫,她側過頭,眼神落到了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山南村村民身上,“旱災,我可以幫你們解決,但這一家三口,我必須帶走。”
老村長正要開口反對,殷維白就已經涼飕飕一個眼刀甩了過去,“别誤會,七七她不是在征求你們的意見,也不是在跟你們談條件。她願意幫你們解決幹旱問題,不過是出于一片悲天憫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