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濃郁而繁複,讓圓測有些不喜。不過好在涼風習習,又有潺潺流水婉轉于花海之中,倒也讓這濃豔之地,稍顯幽隽。
花海之中,數十宮女正在采摘花瓣,嬉戲打鬧。而小徑盡頭的涼亭之中,一位宮裝貴人負手而立,眺望遠山。
内侍到了涼亭外停下,輕聲禀告:“啓禀皇後,圓測大師已帶到。”
宮裝貴人回過身來,那不怒自威的氣質頓時散發開來,正是當朝皇後。
此時的皇後眉間郁結之氣早已不見,她本就是心志堅定之人,不會因一時挫折而頹廢。
圓測雙手合十躬身一禮:“方外之人圓測,參見聖後。”
皇後打量圓測一番,道:“說起來,大師與我大唐國師之位可謂失之交臂,本宮甚惜之。大師乃三藏法師高徒,佛法高深,智慧殊勝,兼有大德慈悲,昔日乾元殿上,也隻因一顆赤子禅心不敵那李榮心機幽微,才中其算計,被陛下輕慢。”
圓測表情無喜無悲,隻是道:“聖後謬贊了,貧僧涉世未深,修行不夠,此番無緣報國,有負師恩。”
皇後道:“國師新立,陛下欲在洛陽舉辦辯經大會,爲國師揚名,鞏固其位。本宮思之,此舉雖于國有益,卻難免對佛門不公,故特招大師來此。我大唐正值革故鼎新之際,理應廣開言路。大師若有何谏勸,不妨直抒己見。”
“聖後大公至正,上德若谷,貧僧不盛感激。”圓測深深拜下,“佛道二門,本無先後高低,今國師欲以佛門爲基奠定其位,此舉實有失國朝氣度。”
“且不敢有瞞聖後,李榮施主旬日前曾屠我佛門三位高僧于東海,且恩師之死,于此人有千絲萬縷之聯系。此人非良善修德之輩,卻尊以我大唐國師之位,實非大唐之福,請聖後明鑒。”
皇後動容:“竟有此事?不想被此大奸大惡之徒混入朝堂,此乃本宮失察之罪。隻是陛下金口玉言,已封李榮爲國師,朝令夕改,難免爲有心人攻讦。不知大師何以教我?”
“爲今之計,唯有盡我佛門之力,廣招天下有德之士,于辯經盛會之上,使其本相畢露于世人面前。”圓測面色凝重道。
“善!”皇後颔首,“李榮能誅巨鳌于東海之上,其一身本事不容小觑。且此人雖年輕,但其心機幽深,大師要多多提防才是。”
“多謝聖後提點。”圓測躬身道,“貧僧必會竭盡全力,謹慎而爲。”
“如此,本宮就一切都仰仗大師了。”
“貧僧義不容辭。”
待圓測走後,皇後的神色明顯輕松了許多。
她略微思忖,招來左右親衛,吩咐道:“你持本宮令牌,去大理寺,令其徹查李榮殺佛門高僧一案。另,招異人組觐見。”
太史令府。
尉遲真金、狄仁傑和王靈妃立于院中,向陸恒請教對付方術、神通法術之事。
王靈妃雖是道門弟子,但卻至今還無緣得真傳,入修真之道。一身武功也練得馬馬虎虎,也不知狄仁傑爲什麽要指名讓她幫忙。
“幻術之流,其實也分高低。”陸恒沒有多餘廢話,一開口就直入正題。“如幻天道人之流,隻是掌握了一點障眼法和機關之術,再結合武功,徒有其表,其實不堪一擊。”
狄仁傑苦笑道:“對國師來說,這些人自然是不堪一擊。可是昨晚僅僅是幻天真人手下的兩個,便讓我狼狽不堪。他們各個都擅長霧隐之法,動辄化作一團煙霧消失,下一刻又突然在身後現身,當真神出鬼沒,讓人防不勝防。”
“哼,不過是江湖障眼法而已!”尉遲真金面露不屑道,“此等鼠輩,任他雜耍獻醜,我自一刀斬之!”
“尉遲兄威武!”狄仁傑抱拳道。
王靈妃可能是之前被陸恒擊殺巨鳌的兇威所攝,再次見陸恒,竟老實了許多,眼中也多了幾分敬畏之色。
她小心翼翼看了陸恒一眼,又看看尉遲真金,道:“其實霧隐之法很難練的,此法雖要借助特制藥粉生出濃霧,但其核心卻是一套極爲厲害的身法武功。我雖一直研習,但也難入其門。師叔,你可以教我嗎?”
狄仁傑笑着對她道:“霧隐之法對我等來說極爲難纏,但以國師的本事,定然對此萬分不屑,王姑娘卻是舍本逐末了。”
陸恒笑着指了指狄仁傑:“你也不用激我,我既然答應要指點你們,自然會讓你們滿意。”
“隻是事态亟待解決,我隻能傳你們速成之法。對付幻天真人之流,我有攻、防、遁三種方法,此三種方法各有側重,你們想學哪一種?”
不等其他二人開口,狄仁傑就搶先道:“我們三人,各學一種,這樣再遇到幻天真人,便可配合迎敵。”
“那我學進攻之法。”尉遲真金眼睛一亮道。
“師叔,我學遁法。”王靈妃道。
陸恒似笑非笑看了眼狄仁傑,對他的小心思心知肚明。
陸恒對于幻天真人的不屑,狄仁傑自然看在眼裏。而且昨日在大殿之上,陸恒一掌就将皇後請來的十餘方士打得人仰馬翻,雙方根本不在一個等級之上。
所以狄仁傑判斷,陸恒現在要傳對付幻天真人的方法,對他來說也定然不甚在意,絕不會慎而重之地私下裏一一教授。
既然如此,幹脆大家各學一法,讓陸恒一一演示教導,這樣一來,三人就等于同時學了三種方法。
狄仁傑的心思,尉遲真金和王靈妃竟全然沒有察覺。他反應之機敏,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陸恒也當真對此渾不在意,以他如今的見識和武功,對付幻天真人之流,他的方法不要太多。
陸恒也有心培養這三人,所以默許了狄仁傑的小心思。他随手折了一根柳枝走入場中,道:“所謂霧隐之術,隻是表面唬人,其實根本是花架子,破綻百出。”
“遁術,是爲了暫避鋒芒而創出,說白了是逃命用的,你弄得花裏胡哨,施展過程繁瑣,在真正的高手面前,無異于取死之道。”
“而且施展遁術之前,其行爲必有預兆。隻要你們抓住這個時機迅速出手,打斷其施術,他們的優勢就會蕩然無存。”
說到這裏,陸恒突然神色一肅,道:“就是這樣!”
陸恒所說十分淺顯,若放在大明位面或者民國位面,随便一個習武之人都知道。
但在此方位面,正處于神通法術沒落,武學開始興起的交替時代,人們沉溺于以往神通法術的神異和輝煌,在習武時風氣浮誇,力求神異,反而忽略武功的本質,不然,也不會有幻術這種四不像的東西被發明出來。
所以陸恒這番十分粗淺的武學常識,在三人聽來竟十分新鮮,有種茅塞頓開的恍然之感。
三人本來聽得津津有味,當陸恒最後一聲輕喝傳來,三人頓時精神爲之一震,滿臉期待地屏息觀看起來,生怕錯過一個細節。
隻見陸恒手突然一抖,原本柔軟的枝條在其手中竟瞬間變得猶如鋼鐵般繃得筆直,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這枝條突然“啪”地一聲寸寸炸裂,其木屑如天女散花般,“嗖嗖嗖”迅速崩飛出去,隻在半空留下道道殘影。
砰砰砰砰!
等三人再看時,隻見一片片碎屑在激射至院牆時,突然全部炸開,瞬間将厚重的院牆炸出一個個坑洞。
轟隆!
随着一身沉悶巨響,院牆竟如蛛網般裂開一道道巨大裂縫,轟然倒塌!
太史令府的幾個仆人聞聲跑來,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欲哭無淚。
昨晚打了一夜雷,今天就拆了院牆,老爺啊,你請來的這是哪門子客人?
狄仁傑等三人也好不到哪裏去,此刻各個目瞪口呆,不可思議地看着這一幕!
他們也都是有眼力之人,看得十分清楚,陸恒這一招憑借的根本不是内力雄渾與否,而是其獨特的技巧。也就是說,這是一門擁有獨特運功線路的武功,隻要掌握其方法,任何有内力之人都能瞬間爆發出如此迅猛的力量!
他們看得沒錯,這已經不能被稱爲招數了,的确是一門簡易而威力強大的武功。
這是陸恒根據上個位面雨化田的招式改良而來,但其威力和速度,比起原版來說強了何止百倍。
雨化田以内力崩斷刀劍,再以碎片傷人,其實本質上還是暗器的手法。
但陸恒改進後,這一招早已脫離了暗器的範疇,甚至脫離了武功的範疇。
這是陸恒将内力通過獨特的運功線路運行,在運行過程中,内力會刺激經脈穴位,激發氣血之力,使得内力和氣血迅速相結合,瞬間爆發脫體而出,崩碎手中武器!
而這一招的厲害之處就是,普通暗器隻是以内力作爲推動,暗器傷人憑借的還是其本身的鋒刃和發射暗器的手法速度。
但經過這本簡易武功的獨特運功方式,内力和氣血之力結合的能量卻始終充盈于每一個碎片之中,這就相當于武器碎片其實隻是内力和氣血之力結合能量的載體,施展此功,發射的根本不是武器碎片,而是這種精氣結合的新能量!
前者乃術,後者卻是功法,如此一來,兩者高下立判!
此方位面的武功,重招式精妙遠甚于内力的修煉,狄仁傑等人何曾見識過這種根本不需要任何招式,單憑内力就能發揮出如此威力巨大的武功?
一時間,三人眼前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原本在他們眼中就深不可測的陸恒,此刻已經讓他們産生一種頂禮膜拜的沖動。
僅憑借這一門武功,陸恒在此位面就有了開宗立派的資格,因爲這完全是一種颠覆此位面武學傳承,全新的武學理論!
偏偏對于對于陸恒來說,這隻是他融彙一身武學的一點小嘗試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什麽叫高人?
這就是高人!
狄仁傑深吸一口涼氣,道:“國師,如此高深的武功,您願傾囊于我等?”
陸恒失笑道:“這算什麽高深武功?不過是爲了讓你們對付霧隐之術,臨時創出的速成之法而已。”
“……”
狄仁傑等三人無語地看着陸恒,有種想打人的沖動。
陸恒卻對自己在三人心目中造成的震撼渾然不以爲意,道:“我來告訴你們這一招的内力運行方式,很簡單的,你們一學就會。氣出丹田,經神阙,至肩井……”
運行線路的确易學,但絕不簡單!
這是一種全然迥異于此位面武功的運行方式。
三人在陸恒的講解下紛紛試着運行内力,隻覺由此運行線路所打出的内力,其威力瞬間暴增,但這其中是何道理,三人百思而不得其解。
陸恒說了兩遍,等三人記住後,便繼續教他們防守的方法。
“如果你們錯失了第一時間遏制其施展遁術的時機,也完全不用緊張。”陸恒道,“除非他們是逃跑,否則必定會近身來攻。所以你們隻要提前判斷出他們現身的方位,他們的遁術就根本沒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反而成爲他們的取死之道。”
接下來,陸恒又教給他們一個以内力結合氣血,暫時感知周身一丈範圍内風吹草動的小竅門,依然是簡單易學,很快就能上手。
然而這卻更讓三人震撼,這簡直就是弱化版的天人合一之境!
此方位面武功中也有天人合一的說法,但能達到此境界的,無一不是功參造化之人。陸恒竟能通過一個簡單的運功方法,讓普普通通的武人也能暫時進入這種境界!
接下來陸恒所教的遁術,就已經徹底讓三人被震撼得麻木了。
遁術陸恒沒有再自創,而是截取了他自上個位面得自鬼宮的輕功聖靈九影其中一門身法,将其簡化,使得施展此功之人,能夠瞬間退至坤位,拉開和敵人的距離。
它雖然功能單一,但卻摒棄了所有花裏胡哨的東西,将一個“快”字發揮得酣暢淋漓。
陸恒所教授的這三門武功,雖然武學原理極爲高深,但施展起來十分簡單,極易上手。他隻給三人将這三門武功分别演示了一遍,然後将其運功線路又分别講解了兩遍,三人就都學會了,隻是還需要熟悉一番而已。
這過程,陸恒不過花費了不到半個時辰,然而對于狄仁傑三人來說,這半個時辰,卻讓他們的實力比起之前,暴增了數倍。
三門武功,攻、防、遁皆有,這是對他們實力全面的提升。若說原本他們三人對霧隐之術還十分頭痛的話,現在學了這三門武功,所謂霧隐之術,竟真的如陸恒所說,根本漏洞百出,完全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