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真金面色稍霁,但仍道:“哼,那就是你們的錯,現在去叫他!”
成玄英沒有去計較尉遲真金的無禮蠻橫,而是對其身邊的瘦高道士點點頭,示意他去找陸恒。
旋即回頭對尉遲真金道:“貧道已遣人前去,天使請入觀稍歇。”
“不必!”尉遲真金仰起脖子,“本官就在這裏等!”
就在這時,猛地地動山搖,轟隆聲響成一片。
在場之人先是吓了一跳,繼而一起向發出響動的觀中看去。
成玄英聽出鬧出這麽大動靜的所在方位,頓時心裏“咯噔”一聲,産生極其不妙的預感。
“不”
突然,一聲極度憤怒和絕望的嘶吼自觀中傳來,成玄英頓時面色大變,想也不想身形一閃,他所在的方位立刻猶如水波般蕩起漣漪,身影若隐若現間,人已從原地消失不見。
衆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一個滿眼驚恐顫聲道:“是秘境傳來的聲音……”
弟子之中,王靈妃面色煞白,喃喃道:“該不會是李師叔出事了吧?”
不知誰帶了個頭,率先往觀中跑去,頓時弟子們再也管不了那麽多,齊齊撒腿就往秘境方向奔去。
道觀大門口,瞬間爲之一空,隻餘尉遲真金和他帶來的四個手下目瞪口呆。
“大人,好像是道觀裏出事了……”一個手下小心翼翼道。
“用你說?我看不出來嗎?”尉遲真金哼了一聲,一撥馬頭,“走,去看看!”
後山,原本秘境所在的小峽谷,如今已恢複本來面貌,成爲一片山嶺環抱的所在。
青羊觀衆弟子雖都知道秘境所在,但卻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秘境的本來面貌是這樣。
隻是這處所在如今卻是廢墟殘垣遍地,一片狼藉。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成玄英臉色煞白,整個人像是老了數歲,滿臉絕望之色。
青羊福地,是青羊觀傳承千年不絕的保證,也是青羊觀最不容有失的核心所在。
道門修道,練的就是靈氣,而天地靈氣就隻有洞天福地中還殘餘。
道門昌盛時,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各個都是鍾天地靈氣的寶地。可如今,大半洞天福地已經靈氣幹涸,還有一部分被佛門占了去。道門的洞天福地,就隻剩下二十二個。
現在是二十一個了。
沒有秘境的道門,隻會徹底沒落下去,直至最後徹底消亡。
那些原本建立于洞天福地之上,煊赫一時的道門大派,就因爲靈氣全無,讓弟子們練不成氣,看不到希望,如今已全部煙消雲散了。
難道如今,青羊觀也要步其後塵?
嗖!
一道身影猛地閃現在成玄英面前,正是一臉瘋狂之色的瘦高道人。
他一把抓住失魂落魄的成玄英,咬牙切齒地道:“一定是那小畜生做的,他跑了,我沒找到他!師弟,我要将這畜生碎屍萬段!”
成玄英眼神漸漸恢複聚焦,但臉色依然白得吓人。
“這怎麽可能?”他看着自己的師兄顫聲問道,“秘境陣法之威,就算結合全天下道門的力量也難以攻破,就憑他,怎麽可能做得到?”
成玄英真的想不通,毀掉一個秘境,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事情。上古護山大陣,即使是千軍萬馬來攻,也隻有全軍覆滅的份!
“就算不是他,也一定和他有關!”瘦高道人恨聲道,“不然爲何秘境不早不晚,偏偏他在的時候出事?還有黃冠子,該死的李淳風!你别忘了,他跟你說的三日之約!”
三日之約……
成玄英頓時腦子裏如一道雷霆閃過。
“道兄,此子入秘境三日滿後,定要将其接引而出……”
“哈哈哈!”成玄英突然悲怆大笑,滿臉悔恨。
他恨!
他恨自己沒将李淳風這句話當回事。
自己也是道士,居然忘了算卦的從不不說廢話這回事!
“師弟!”瘦高道人使勁抓住他的雙臂,咬牙道:“此乃毀我山門,斷我傳承之恨,我們擒了此子,去找李淳風!讓他看看,他給我們青羊觀送了個什麽禍害!”
成玄英緩緩點頭:“我心已亂,師兄,就按你說的辦。”
“喂!”尉遲真金瞪眼走了過來,“毀你們山門的是不是李榮?他爲什麽這麽做?用的什麽把戲機關?他人呢?”
“你”瘦高道人怒不可遏,就要破口大罵,卻被成玄英一把拽住。
“天使大人,”他淡淡地說,“我們也要找他。你要是想知道他在哪兒,用了什麽把戲,爲什麽要做這種事,不妨跟着來吧。當然,天使也可自便,隻是請恕貧道不能陪同了。”
尉遲真金忙問道:“你們能找到他?”
“請天使拭目以待。”成玄英回了句,然後對瘦高道人點點頭:“師弟,起卦吧。”
瘦高道人勉強按捺住怒氣,狠狠瞪了眼尉遲真金,這才掏出一枚龜甲,開始蔔算。
“神神叨叨……”尉遲真金嗤笑一聲。
“你”瘦高道人差點每一口血噴出來,氣得他咬牙一字字道:“大人大可以自便!”
“不必!”尉遲真金擺擺手,“快點算,本官趕時間。”
瘦高道人忍了好久才勉強按捺住暴跳的三屍神,蔔算一番後,沉聲道:“西南,四十裏外,這畜生好快的腿力!”
“我們走!”尉遲真金翻身上馬,一拍馬臀,頓時駿馬四蹄飛揚,向西南方向絕塵而去。
空氣中隐隐傳來他的喊聲:“你們快點跟上,我不認得他!”
沒人理他,隻有他的四個手下慌忙催馬跟上。
成玄英和瘦高道人對視一眼,兩人身形一閃,頓時化爲兩卷旋風,迅速向西南席卷而去。
西南方向,陸恒已進了一座小城池。正思忖下一步該如何應對,突然聽得有人驚喜大叫:“是李道長嗎?”
盧照鄰?
陸恒啞然回頭,這才發現此人居然已一身官袍加身,身後還跟着兩個衙役,抱着鋪蓋鍋碗等雜物。
盧照鄰看清陸恒相貌,頓時喜形于色,邊走邊大聲道:“李道長,長安一别,在下以爲再無緣得見,沒想到居然在新都和道長道左相逢,當真是三生有幸!”
他走到陸恒跟前,滿臉期待地抱拳道:“道長,在下忝爲新都縣尉,剛準備去縣衙安頓下來。道長若是不棄,不如一同前往,讓在下一盡地主之誼?”
本來陸恒是沒心和盧照鄰寒暄的,不過聽到縣衙兩個字,他突然心中一動,決定留下來。
他有種直覺,成玄英一定會追上來找到他,所以與其在躲藏中被其抓到,不如去縣衙裏,等着成玄英的到來。
倒不是說縣衙裏就一定安全,而是這件事情總要解決的,他之所以跑是因爲留在那裏成玄英怒急之下恐怕什麽也聽不進去,在人家的地盤上真打起來,陸恒并無把握戰而勝之。
縣衙就不一樣了,大唐盛世,官府的威懾力即使是方外高人也不能徹底無視。有了這一層顧及,陸恒相信雙方起碼會有對話溝通的機會。
這件事說到底是陸恒理虧,他也不是逃避責任的人,總要讓人劃出道來,自己接着。
結果就是這麽個結果,已經注定,你們若有什麽想法盡管提,我能滿足盡量滿足。
若是你們還不依不饒,那也好辦,大家殺一場再談。
還不行,那就看誰死誰活,至死方休了。
這就是陸恒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