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亦渾身鮮血,拄着長槍劇烈喘息着。
他死死盯着雙手持短刀的敵人,心知若無意外,自己必死無疑。
敵人太強了,強到讓他絕望!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些刺殺大帥的刺客裏,居然會有如此高手。
對方不但武藝驚人,而且陰險狡詐,狠辣殘酷。
剛開始的時候,張亦雖一人,卻也占盡上風。他畢竟是常年征戰的軍官,林地熱武器作戰,怎麽也不是一幫沒經過任何軍事訓練的土匪能比的。
對方有四人,隻是一照面,就被他一槍爆頭了一個。随後他幾乎是追着剩下三人在打,很快他就又将一人接連幾槍打死,就剩下眼前這人和一個小年輕。
變故也就是在此時發生的。
追擊中,眼前這人做了個拙劣的僞裝藏了起來。張亦一眼發現破綻,舉槍呼喝讓他們出來,沒曾想此人竟以那個小年輕爲盾,提着一個活人沖了出來。
張亦連開數槍,都打在小年輕身上,結果被此人沖到了跟前,一刀就砍毀了張亦手中的槍。
接下來,張亦的噩夢就開始了。
此人雙刀耍的出神入化,一身貼身短打的功夫,将他克制得死死的。
按理來說,張亦自問一杆長槍耍起來,即使是暗勁高手也能和其一戰。更何況是手持短武器的南派拳師?
長武器克制短武器,這是公認的道理,但到了眼前這人跟前,這道理剛好反了過來。
此人雙手刀竟把他的長槍克制得死死的,而且緊貼着他打,讓他精湛的槍術根本毫無用武之地。
詠春八斬刀!
張亦記住了這門可怕的功夫,因爲就是這門功夫,即将要了他的命。
“要死這兒了嗎?”
張亦心中并無懼怕,隻是滿是遺憾。
他才剛剛跟了一位魄力十足,且很賞識他的大帥,還沒來得及施展他的才華,卻就要這麽死了。
看着緩緩向他逼近的敵人,張亦長長吐出一口氣,摒除了一切私心雜念。
即使注定要死在這兒,他也要死得有尊嚴!
拼盡全力,放手一戰!
砰!
張亦運轉氣血,手中長槍一抖,頓時一掃之前萎靡的氣勢。
陳識盯着這個明知必敗卻仍要拼死一戰的敵人,内心在不屑嗤笑。
有什麽比活着更重要?
忠義?信念?還是慨然赴死的勇氣?
都是狗屁!
愚蠢!
他八歲學拳,天賦過人,很快就嶄露頭角,成爲詠春門下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他也曾意氣風發,滿身傲氣,隻覺生死等閑之事,快意恩仇才不枉在這人間走一遭。
但一次和人比武時差點身死後,他便知道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從此,他沉寂了下來,更加勤奮地苦練武藝。
因家境殷實,吃食藥材上供應不絕,再加上他本身的努力和天賦,他很快就突破到明勁,成爲當之無愧的年輕一輩第一人。即使是同門最出色的姓葉的那小子,也略遜他一籌。
七年前,一場兵災毀了他的一切。
他本可以救下一兩個家人的,至少可以救下年幼的妹妹。
可惜他不想死,也不願意冒險,所以他隻身一人逃走了。
他并不後悔,人總是會死的,值此亂世,妹妹早點死,也能少受人間的苦難。
他并不想爲家人報仇,因爲敵人是一支軍隊,他隻手空拳,怎麽能敵得過洋槍大炮?
他隻想活下去。
好好地活下去。
他也想做人上人,成爲手握重兵的将領,一言決定他人生死。
他遇到了張牧之,知道此人的本事非凡,他覺得張牧之隻是暫時心灰意冷,一旦振作起來,很快就會飛黃騰達。
所以他在張牧之最落魄的時候投奔了他,他要做從龍功臣,一旦張牧之東山再起,他也能借勢而起,從此翻身。
爲此,他不惜跟着張牧之成爲土匪,以劫掠爲生。
曾經的大家公子,如今的剪徑小賊,他心中的屈辱,有誰知道?
可是爲了光明的前程,他願意忍辱負重。
如果說追随張牧之是一門投資的話,那麽無疑,這場投資他輸了個底朝天。
自從知道張牧之爲了他那可笑的理想決定去鵝城和黃四郎鬥法後,陳識就徹底對這個大哥失望了。
但他也并非絕情之人,他決定在改換門庭,圖謀黃四郎家産的同時,也幫大哥圓了這場夢。
畢竟,張牧之對他還是不錯的……
很快,他的機會來了,有人找到了他,不但答應幫他對付黃四郎,還許了他一直向往的前程。
隻要他殺掉一個走狗屎運組建了軍隊的大帥,他就能得到它想要的一切。
知道這個年輕大帥的身份,和他即将孤身前來鵝城後,陳識立刻答應了來人的條件。
可惜,功敗垂成,他沒想到那個姓陸的小子那麽謹慎,而且武藝居然不俗,沒能殺了他。
不但如此,還被他拆穿了身份,不得不提前和張牧之撕破臉,被驅逐出鵝城。
陳識因此恨透了陸恒!
甚至比起殺他全家的軍閥,他都更恨陸恒!
阻他前程,比殺他全家,更讓他接受不了。
而且,他妒忌陸恒妒忌得要死!
憑什麽,這個落魄的公子哥能有人幫助,接收原本屬于他的家産?
憑什麽,這個差點被他殺死的人,搖身一變就成爲了鎮守一方的大帥?
這可是他立志終身要爲之奮鬥的理想,可是姓陸的輕而易舉就達到了他夢寐以求想要站到的高度!
他恨陸恒,他從未如此想要殺一個人,哪怕爲此冒險也不惜。
他要毀了陸恒,奠定自己崛起的基礎。
要是能策反了那個姓陸的得力手下,姓陸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吧?
再讓他在憤怒和絕望中死去,那這事情就更美妙了!
陳識越想越覺得爽,他覺得自己的把握很大,姓陸的才上位幾天?眼前這個姓張的會對他有多少忠心?
而且,這姓張的也見識到了他的本事,他就不相信這姓張的不爲他的武藝所折服。
這人本事還行,要是自己以後發達了,收做小弟,也蠻不錯……
想到這裏,陳識突然收起刀,回想着張牧之偶爾流露出的上位者神态,拿起姿态,用一種很有威嚴的語調問道:“想死還是想活?”
張亦冷冷看着他道:“什麽意思?”
陳識看着張亦的眼睛道:“你本事不錯,死了可惜。我給你一個機會,投靠我,我就免你一死。”
張亦先是一愣,接着看了看被陳識之前用來擋槍,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小年輕,突然不屑地笑了。
他用無比鄙夷的眼神看着陳識,問道:“你算個什麽東西?”
陳識瞬間臉色變得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