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巨大的叫好起哄聲就徹底淹沒了酒樓,劉老闆不得不暫時停了下來,用一種譏諷的眼神看着陸恒。
他想看到陸恒憤怒,想看到他驚慌、羞惱,但讓他失望的是,他看到的隻有一片平靜。
這讓劉老闆不禁微微皺眉,今日這頓流水宴下來,少說三萬大洋,都能買三分之一個縣長了。這位買官的縣長,不應該最在乎錢嗎?
強裝鎮定?
劉老闆心裏在冷笑,這不過是個開胃菜,接下來看你還怎麽裝!
“諸位,諸位!”劉老闆提高音量,做了兩個手臂下壓的動作,才使得場面重新安靜下來。
“本來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掃大家的興,不過呢,我康城已經一年沒有縣長了。縣長是幹什麽的?是要爲民做主的呀!眼下就有兩件事,急需縣長大人爲民做主。所以我想請示縣長,能不能先處理完這兩件小小的事情,我們再開宴席呢?”
話說完,劉老闆對陸恒拱拱手,一副請示的樣子。
我倒要看看,你這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陸恒心裏冷笑,表面卻仍不動聲色道:“爲官一任,造福一方。我來康城,就是來爲民做主的。劉老闆,飯不急吃,先做事吧!”
“好!痛快!”劉老闆大聲贊道,“縣長不愧是縣長,果然是愛民如子啊!既然縣長這麽說,那我們就先讓縣長,爲民做主。來呀,把人帶上來!”
劉老闆話音剛落,立刻有人匆匆走向了後堂。
楊克難趁機趴在陸恒耳邊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帶你離開。”
陸恒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淡淡道:“楊團長,既然請客的事情你選擇了旁觀,現在不妨也看看熱鬧。”
楊克難一愣,立刻明白過來縣長這是怪他明知道劉老闆會用請客這件事來惡心人,但他卻什麽也沒告訴縣長。
這事兒……
楊克難默然,歎了口氣退了回去。
他爲什麽沒說?用一句話來解釋就對了我跟你很熟嗎?
如果陸恒不是縣長,楊克難一句話就能怼得他沒脾氣。可問題是,他是護衛團團長,縣長是他的直接上司。
上司被人設計,你這個下屬冷眼旁觀,這就怎麽也說不過去了。
說到底,還是楊克難對陸恒假縣長的身份耿耿于懷,覺得他名不正言不順,也對遠在鵝城的“馬縣長”爲人很不齒。
你買了兩個縣長,做不過來就把弟弟派過來做,就是去酒樓當夥計這麽幹也不行吧?
何況是一縣父母官?
陸恒的怪罪讓楊克難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
人很快被帶上來了,湊巧的是,這些人陸恒全都認識。
其中一個就是之前在樓下挑釁找事的牛大錘,剩下三個,就是在鐵牛牛肉面館想要搶劫陸恒的那三個浪人。
陸恒微微有些錯愕,不禁回頭看了楊克難一眼,如果他之前沒聽錯的話,這位楊團長可是親口說過他已經把這三個浪人關起來了。
被收監的人還可以大搖大擺出現在這裏,這是楊克難和劉老闆聯合起來了嗎?
不過當陸恒看到楊克難那張鐵青含怒的臉,他心裏松了口氣,幸好不是這樣。
這四人站定後并沒有說話,而是齊齊看向劉老闆。
劉老闆笑吟吟地端起茶杯,對陸恒道:“縣長,這四人,想必縣長都見過了,也大概猜得到他們來所爲何事。”
他死死盯着陸恒的眼睛,緩緩道:“這事兒說大也大,說小了那就是個屁!選擇權,都在縣長一念之間。”
“終于要暴露真實目的了嗎?”
陸恒眼神一閃,開口問道:“劉老闆這話怎麽講?”
“呵呵,”劉老闆笑得就像是抓住了老鼠的貓一樣,“很簡單。”
他招了招手,有人立刻搬來一個小闆凳和一副空碗筷,放在劉老闆腿邊。
他滿意地點點頭,對陸恒道:“要麽縣長坐到這裏來,有我吃的,就有你喝的,所有事情我來處理。縣長覺得怎麽樣?”
“這是把我當狗了?”陸恒心裏嘿嘿一笑,怒火升騰。
“想必劉老闆,還有個要麽。”陸恒緩緩起身道。
劉老闆笑容變得森然起來:“沒錯,要麽,咱們各吃各的,請縣長先辦案!”
此話音一落,原本坐在陸恒這桌的鄉紳齊刷刷站起來,全部都走到劉老闆身後,一起看向陸恒。
原本滿座的席位,一時間就隻剩下陸恒和馬邦德二人,唯有楊克難還站在他身後。
氣氛頓時變得壓抑起來。
吱呀
一聲刺耳響動格外清晰,衆人目光齊刷刷又看了過來。
不小心踢到椅子上的馬邦德賠笑着連連作揖:“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三步并作兩步,也走過去站到了劉老闆身後。低着頭,一副不敢看陸恒的樣子。
身後,楊克難緩緩開口:“縣長,不如先回縣衙再從長計議?”
劉老闆頓時臉一黑,面色不善地對楊克難道:“楊團長,别忘了你也是康城人!”
楊克難沒理他,隻是看着陸恒。
陸恒輕輕搖了搖頭,楊克難頓時滿臉失望,搖搖頭轉身走到了另一張桌旁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默然不語。
一時間,就隻剩下陸恒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原地,似乎所有人都要讓他這個縣長顔面掃地!
此刻他已完全明白爲什麽劉老闆和他無冤無仇,但初次見面就如此不遺餘力地要打壓他,讓他服軟。
說穿了,無非利益二字。
官紳勾結,魚肉百姓,是這個時代民間的主題。但官和紳也是有矛盾的,誰占主導地位,誰就能得到更多的财富。
本來劉老闆就算想要占據主導,也不會如此直接粗暴。但陸恒如此年輕,還隻帶着一個馬邦德輕身上任,身邊連一個護衛都沒有,這就不免讓劉老闆等人對他産生輕視,不想和他試探浪費時間,而是直接展示實力,讓他屈服。
當狗還是滾蛋,這就是劉老闆給陸恒的兩個選擇。
知道了原因,陸恒心裏有底了許多。
“看來康城,有很大的冤啊……”陸恒突然輕笑一聲道,他看向被帶來的四個人,将他們打量一番後,問道:“你們有什麽要我做主的,說來聽聽。”
“你、你、你!”他指了指之前搶劫未遂的三個浪人,“你們三個先說,本官,這就爲你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