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福瑞多并未睡着,而是盯着一旁小沙發上的傑米,以及另一個睡在伊茉琴身邊的司瑞亞,福瑞多已經累了,太過于疲憊了。
作爲一名理想主義者的福瑞多,曾經飽含着改造這個世界的理想,有一大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福瑞多從未想過有一天最後隻剩下自己一個人,這樣的孤獨感始終包裹着福瑞多,他非常清楚自己現在要做什麽,找到那個人類文明,璀璨城才是福瑞多現在需要做的。
或許福瑞多不出手的話,不會造成這樣的局面,床上的伊茉琴已經沒有了神志,福瑞多雖然不想接受這樣的現實,恐怕袋鼠們沒有從伊茉琴的口中知道有用的信息,所以對伊茉琴做了對于人類來說極爲殘忍的手術。
人類的大腦前端有一個名爲前額葉的部分,這部分是人類情感和各方面維系的重要區域,而一旦這個區域被摧毀的話,人類就會變成行屍走肉,袋鼠們過去的兩百年裏,就是這麽對于一些人類的反抗者們的。
這對于人類是無比殘忍的,即便還擁有着正常的機能,但人已經不再是人了,因爲人的認知情感都會消失,隻是一具能呼吸和吃飯的行屍走肉。
這個女孩已經永遠死去了,福瑞多内心裏是憤怒的,同時也是悲傷的,所以今晚他才會做出這樣的騷亂來。
“對不起!”
這是福瑞多現如今唯一能夠說的話,然而這些話對于已經死去的伊茉琴來說,是無法傳達到的,對于還活着的傑米來說,是無比殘忍的。
福瑞多不打算告訴傑米真相,這個倔強的男孩說過,即便是伊茉琴如此,他依然會背着她走,從這個瘦小的軀體裏所散發出來的這份倔強已經開始變質了。
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天,但福瑞多從傑米的身上看到了一些東西,這些東西便是人類所擁有的最美麗的東西。
人類不像袋鼠這樣肌群制,上下擁有着極爲森嚴的等級制度,出生就決定了這隻袋鼠的一切,福瑞多曾經問過很多袋鼠學者們,向他們請教過很多的東西。
這是在福瑞多失敗後,獨自一人開始流浪時,面對困惑不已的過去,他們付出了鮮血的代價,依然沒有換來什麽,最後願意跟随的人是少之又少的。
袋鼠的社會裏,是比較“公平”的,這是福瑞多訪問了很多學識淵博的學者,查閱了大量的人類文獻資料後得出的結論。
袋鼠們從上到下,雖然存在着森嚴無比的等級制度,但從上到下都比較穩定,沒有袋鼠會因爲饑荒貧窮而死亡,也沒有袋鼠會不滿比自己階級高的袋鼠們擁有更多的資源。
因爲在袋鼠原本的體系中,這樣的制度是刻在袋鼠的基因裏的,最底層的袋鼠們也擁有着廣袤的種植地,即便是在城市裏,那些最底層的袋鼠們,依然擁有着自己的資源,他們工作與否不必擔心未來的生活沒發過。
這種自上而下的制度,讓袋鼠們天生就有絕對服從比自己上一層階級的思維,所以袋鼠們的社會是公平的。
然而在福瑞多走了一大圈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這樣的公平是建立在奴役人類的基礎上的,人類作爲這個社會中最原始的勞動力,爲袋鼠社會創造着源源不絕的資源。
所以袋鼠們養育人類,不斷的讓人類們産下後代,一代代的通過剝奪人類的一切,從而直接消滅掉人類能夠反抗袋鼠們的最後一絲機會。
這樣的共識讓袋鼠們擁有了高度文明發達的社會,福瑞多過去也是一名軍人,他主要的工作是負責到袋鼠們最底層的糧食生産基地裏去進行監察工作。
這項工作并不輕松,因爲福瑞多每天都要看着袋鼠們如何戲弄人類奴隸們,用他們來取悅。
作爲這顆星球曾經主宰的人類,除了能說話外,失去了一切,雖然一段時間就會有人類誕生出反抗者的意識,但這些反抗者們馬上就會被抓出來,進行各方面的審查,甚至是折磨。
因爲人類們不像袋鼠能夠繁衍得很快,所以袋鼠們不會輕而易舉的殺死人類,過去會不斷的審查折磨直到這個人類身上的反抗意識消失不見,他才能夠繼續回到農田裏工作。
袋鼠們一開始全面戰勝了人類後,便出現了分歧,把人類勞動力用在各行各業上,還是隻用在農業上,而當時經過長期的觀察後,袋鼠們才決定,人類隻能用于種地,因爲人類很聰明,他們接觸到的東西越多,視野越廣闊,就越容易誕生出反抗意識。
所以人類隻應該每天吃飽喝足,然後幹活就行,其他的一切都不需要人類去做,以及不斷的繁衍後代就行。
而現在袋鼠們找到了一種更加簡單有效的方法,切除掉人類的前額葉,這樣人類就永遠不會有反抗意識,一輩子都隻會作爲工具一般,在農田裏勞作。
當時的福瑞多再也忍受不了了,自己的幾個朋友也是,他們已經無法看着這樣的慘狀視而不見了,然而他們想要做點什麽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在這時候,福瑞多和朋友們接到了去鎮壓某個地方反抗人類的任務,他們去到後并未進行鎮壓,而把槍口對準了其他的袋鼠們。
就這樣福瑞多和人類們建立了聯系,建立了友誼,面對不公唯一的辦法隻有反抗,如果不反抗的話,這份不公永遠不會消失的。
然而怎麽反抗,怎麽樣有效的去不斷的瓦解掉這樣畸形的社會,福瑞多他們沒有任何的方向,想要聯合起數量很多的人類是非常困難的,很多人類已經完全退化了,他們甚至看到袋鼠們就會不自覺的下跪趴在地上。
他們唯一能夠做的隻有在袋鼠們的社會裏引發騷亂,不斷的發出一些與人類和平共處的訴求,然而福瑞多他們在袋鼠們的眼中是背叛者,是異類,這在袋鼠們看起來是不可理喻的。
而福瑞多他們沒辦法找到更好的突破口,因爲底層的袋鼠們日子也過得很舒坦,他們的行動是自發的同時也是孤獨的。
這樣的行動很快在袋鼠們的圍剿下,變得越來越困難,到了後期幾乎寸步難行,甚至有的袋鼠們受不了這樣艱難的日子,最後回歸到了袋鼠的社會裏,背叛者并未被處罰,而是回歸到了過去的生活。
在這樣的舉措後,那些過去想要爲人類發聲的袋鼠們都逐漸的回去了,還有一個重大的原因便是人類們太過于貧弱了,他們很多時候根本無法在這樣的行動中做到什麽,而想要調度起數量龐大的奴隸更是天方夜譚。
人類的勇氣和尊嚴已經在袋鼠們長達二百年的措施中,徹底的被擊碎了。
福瑞多身邊的人越來越少,直到身邊最後一個人類的反抗者的鮮血染紅了福瑞多腳下的土地,福瑞多是無助的,他很清楚一切都結束了,這場瘋狂的旅途是沒有終點的。
因爲這個世界裏根本就沒有光,絕望和無助的福瑞多開始了流浪生涯,他内心裏的熱血依然沒有消退,因爲明明大家可以和平共處,讓這個社會變得更加好,然而這不過是妄想。
福瑞多的内心變得越來越空,他很清楚,終有一天他也會倒在這片黑暗的土地上,消失在荒野中。
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福瑞多得到了一塊金屬牌,袋鼠的科學家們都無法解析出這個好像氣泡一樣包裹着金屬片在荒野中飄蕩的東西是什麽。
想要知道一切,就得了解人類的曆史,福瑞多跑遍了很多的地方,終于明白了金屬牌上這串數字字符的含義,這是一個坐标,而話語則是一串人類過去發明出來的用簡單的符号數字來表達複雜含義的密碼。
此後的數年間裏,已經徹底絕望的福瑞多燃起了希望來,在他經過多方位的打探會,可以肯定這座名爲璀璨城的城市依然屹立在這個世界上。
璀璨城無時無刻都在撩撥着福瑞多的心,他用盡一切力量,終于搞清楚了人類過去的緯度線,而璀璨城就距離這裏上萬公裏而已。
這對于福瑞多來說,是最後的希望,屬于人類的最後希望。
福瑞多做好的一切準備,便開始上路了,他非常的清楚,這是他一生中最後的一次旅途,這次旅途是偉大的,是令人振奮的。
原本按照計劃福瑞多應該已經可以抵達港口,開始旅程了,然而半路上卻遇到了這兩個人類的小孩。
福瑞多不知道自己當時是出于什麽樣的想法出手的,或許是同情弱小,但這無疑對于現在的福瑞多來說,是無比的懊悔的。
如果他沒有帶伊茉琴離開的話,她或許現在還和傑米還活着,即便是幸苦一點,但總比現在要好得多。
一陣輕微的響動,傑米爬了起來。
“怎麽了睡不着嗎?”
福瑞多問了一句,黑暗中傑米點點頭,福瑞多推開了窗戶。
“我做夢了福瑞多。”
福瑞多點燃了一根雪茄。
“說說看。”
傑米趴在護欄處,思索了一陣後說道。
“我夢見伊茉琴了,她說我怎麽還不起來啊,然後我就醒了,伊茉琴還和我說她好像要去一個地方了。那裏很漂亮,問我去不去。”
福瑞多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傑米,隻能靜靜的聽着。
“伊茉琴會好起來的吧。”
福瑞多笑了笑。
“誰知道呢,可能過段時間就好起來了。”
福瑞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注意到了傑米的表情,有些開心,他很容易滿足,一份食物,一句好聽的話就可以了,他看起來也沒有什麽太大的追求。
“你是怎麽想的呢?過段時間如果我離開的話,你會去嗎?”
傑米搖頭了,他始終不敢相信,有一個人類建立的文明社會。
“不如跟我一起去。”
傑米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伊茉琴,他搖頭道。
“我會照顧好伊茉琴的,等你到了地方,把我們扔到農田附近就行了,我們可以在那生活下去,我會好好幹活的。”
福瑞多沒有再說什麽,他很清楚,傑米的目光始終在那個對他來說極爲重要的女孩身上。
“那麽你呢福瑞多,那個璀璨城真的存在嗎?”
福瑞多點點頭。
“要是找到的話就好了,你可以告訴那邊的人類我們在受苦,請他們幫幫忙,應該挺好的。”
福瑞多笑了起來。
“要吃點東西嗎?”
傑米點頭了,這段時間來他吃了很多以前從未見過的東西,真的已經很好了,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天旅程,但對于傑米來說已經足夠了。
天色微微發白了,司瑞亞還在熟睡,她太過于疲憊了,疲憊到根本不想起來,隻想要休息。
“伊茉琴,你好點沒。”
傑米說着,按照福瑞多的要求開始給伊茉琴喂着流質食物,然後開始給伊茉琴清洗身體。
伊茉琴仍然沒有任何反應,福瑞多又告訴傑米,不能讓她躺着,這樣肌肉會萎縮的,他得幫伊茉琴活動手腳,而且一定要每隔兩三個小時做一次。
昨晚的騷動在城市裏并未引起什麽太大的問題,事情已經平息了,因爲在袋鼠們看來,就是哪個發了神經的家夥,殺死了一些袋鼠,僅此而已。
這種事在龐大的袋鼠族群社會中,隻不過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不會有任何袋鼠們覺得不對勁,福瑞多也逐漸的體會到,自己不過是龐大的袋鼠族群社會中的一個異類罷了,他微微咧嘴。
“伊茉琴,你可别怪我,沒辦法的我隻能這麽弄了。”
看着傑米正在幫伊茉琴梳理着身體排洩,他仰着頭望着遠處飛過的一些飛行器,福瑞多不想再繼續逗留下去了,他必須刻不容緩的趕到海港,然後開始自己的旅途,袋鼠族群上層社會的權利鬥争,他也不打算去摻和了,因爲無論是誰,最後的目的隻是爲了掌控族群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