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其實根本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針刺不到别人身上,他們就不知道有多痛。
——獨木舟
京城小屋酒吧裏,爵士風格的樂曲在大廳裏靡靡響着,cigga、jazz跟wine是酒吧永恒不變的獨特格調。
酒吧這周的主題風格是加勒比海盜。
裝飾風格換成中世紀海盜風格,老式的八角沙遜桌,六個葉片的老式吊扇,披挂大幅海盜旗的木質吧台,一張張放大的黑白海報通過全息投影和幕布投到牆上,聽風者的樂手們風采依舊。
周南從酒吧外面風塵仆仆的回來,把外套脫下來丢給侍應生,侍應生很自覺幫他拿上樓去。
葉展跟在後面進來,見周南臉色不好也沒敢說話。
兩人靜靜坐在吧台上,調酒師阿月雖然跟随周南不久,但也會察言觀色,覺得他身上殺氣很重。
趙梓曦從樓上翩翩下來,黑色職業套裝将身材凸顯得格外有料,她擺擺手讓阿月離開了,親自給周南調酒。
很快一杯雞尾酒調好,上層有一瓣桔子,橙清的酒澤,中層漸變爲寶藍色,到了最下面,整杯酒已經是深紫的色彩。
在酒吧朦胧燈光的照射下,整杯酒玲珑剔透,折射出醉人的光彩。
周南道聲謝了,端起酒杯品上口,凝重的眉心舒緩了許多。
葉展可憐巴巴地看着趙梓曦:“老趙,我也想喝……”
趙梓曦秀眉一擰,揪起他的耳朵:“你喊誰老趙呢?”
葉展急急求饒:“我錯了我錯了,趙姐!三姐,對,你是我三姐!”
趙梓曦松開手,抱着肩看他:“誰是你三姐,别跟我套近乎。”
葉展說:“你看啊,京城小屋南哥是老大,胡然是二當家,姐姐你是三當家,可不就是我三姐嘛。今天南哥說了,認下我這個小弟了,嘿嘿。”
趙梓曦哦了聲,淡淡道:“你這小子還挺會死纏爛打。”
葉展順杆子往上爬:“三姐,我也想喝南哥那樣的酒。”
趙梓曦從酒櫃上拿了**雞尾酒,咣地放在葉展跟前:“瞎湊什麽熱鬧,拿**子對嘴吹。”
葉展:“……”
趙梓曦走到周南對面,拿一張高腳凳坐下,托腮看他,輕聲問:“怎麽,今天又沒有進展?”
周南歎口氣,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說:“新線索倒是不少,可就是找不出個兇手,現在隻能寄希望于醫院那兩名幸存者了,希望他們清醒過來能給出破案的關鍵。”
這時,周南兜裏手機振動起來,摸出來一看,号碼是剛存下的sig特案組方新武打來的。
“喂?”
“我是方新武,剛剛接到報案,是有關顧芃芃案件的,我想你一定感興趣。”
“說來聽聽?”
“剛剛有家跑車俱樂部向警方報案,一月前他們出租的兩輛跑車不見了,經調查,那兩輛跑車正是租給顧芃芃和秦英。當時他們預付一月的租金,各項手續齊全,到了今天剛好是一月時間,結果跑車遲遲沒有歸還,俱樂部也聯系不上,懷疑車主駕車跑路,所以來報警了。”
周南騰地站起來,問:“車子的型号跟車牌号都問清楚了嗎,應立即通知交警隊全市監控這兩台車的下落。”
方新武在電話裏嗯了聲:“交警隊在全市進行過搜索,今天下午顧芃芃的家人來報案,說是有兩台車送到家門口,正是跑車俱樂部報失蹤的車輛。”
“從哪裏送回來的,送車的人詢問了嗎?”
“送車的人是隔壁t市某汽修廠的員工,據他回憶,那兩台車是在一月前被一對男女從b市開來,因爲不是本地拍照,所以印象比較深刻。兩台車送來時受損十分嚴重,一台車的車漆被刮花,汽車的發動機也有異響,副駕駛的車門像被什麽東西砸凹下去,慘不忍睹。另一台車兩個大燈全部碎掉,車前蓋同樣凹陷,擋風玻璃裂開兩條半米長的口子,底盤受損嚴重。
那對年輕男女稱路上開車出了點意外,想把車留在廠裏維修,老闆隻出來看一眼,就知道那兩輛車價值不菲,且受損嚴重,需要大修,有些零件甚至得從國外預定,光維修費就要五十萬。那對男女答應了,說先把車放在廠裏修着,五十萬會盡快打到賬戶上,要一個月内維修好送回b市,然後留下地址就走了。”
周南舉着電話走到酒吧電梯旁的消防通道裏,這裏十分安靜,他捂着話筒問:“你有什麽看法?”
方新武說:“他們出過車禍,甚至有可能撞到了人,據汽修廠員工反映,車子送來時擋風玻璃上有血迹,但那對男女解釋說是路上撞到了流浪狗,工人們也就沒在意。”
周南說:“那塊擋風玻璃還能找到嗎,找人鑒定一下血迹,另外,最近有沒有類似的車禍報案?”
方新武說:“擋風玻璃被汽修廠清洗過,然後當廢品回收了,我已經派出警員随工人回廠尋找那塊玻璃,進行微量物檢驗,應該還能驗出dna。至于車禍,根據交警隊那邊的備案,近一月内沒有重大車輛事故,多是些汽車剮蹭之類的小摩擦。”
周南抿唇想了會兒,道:“我有一個大膽的假設。”
“你是想說,顧芃芃他們開車撞死了人?”
“是的,據我所知,顧芃芃他們租跑車是爲了和本市某車友俱樂部的比賽,比賽當天,顧芃芃爲了尋求刺激,可能磕了藥,并且車速飙得極快,很可能就在山道上撞了什麽人,按照跑車的車速,那個人可能當場就死了。後來這件事被他的親屬或朋友得知,出于報複心理,設計殺害顧芃芃,因爲顧芃芃男友以及秦英、封希等人有包庇犯罪,所以一起牽連進這場恐怖的殺人案中。”
方新武在電話那頭沉默半天,說:“現在就等警員帶回dna檢測報告了,看看跟數據庫裏誰能比對上,順藤摸瓜,就能找到兇手了。”
挂掉電話,周南長長舒了口氣,從消防通道走回酒吧。
大廳裏,酒客們正玩得不亦樂乎。
投影虛拟的海盜船浮現在牆面上,舞者在海盜船上表演,台下被投下海浪,酒客們舉着酒杯便如同在波浪上行走,手裏不時出現五顔六色的飛鴉和花瓣,在虛幻的光影裏辨不出真假。
周南擡頭望去,顧笑一身傑克·斯派洛船長的海盜打扮,眼袋塗抹厚重的煙熏妝,頭上戴着三角帽,腰間别着一個朗姆酒壺,蹬着高腳靴站在船頭位置縱情揮舞手臂。
現場氛圍到達一個小**,顧笑揮斥方遒,仿佛真的在指揮一支船隊沖往未知的海域。
待小劇場結束,顧笑從舞台下來,摘下帽子,露出底下那張怡人悅目的面孔來。
他看見周南,臉上挂起大大的笑容,聲音異常好聽:“南哥。”
周南迎過去,在燈影之下,臉廓愈顯分明,是不同于顧笑的更加野性的氣質。
兩人坐在角落一張酒桌上,有酒保遞來一**酒,顧笑把酒杯拿來倒上酒,遞給周南一杯,也給自己倒上。
周南似笑非笑,點起一支煙來,問:“在酒吧幹得不錯,還适應嗎,每天熬到兩點下班。”
顧笑說:“挺好的,我知道酒吧都是靠晚上營業賺錢的,晚上客人多,我得幫老闆賺錢才有工資拿嘛。”
周南吐出一口煙,往煙灰缸點點煙灰:“胡然跟趙梓曦都說你不錯,等幹夠一個月,我跟你簽份正式合同,每月給你開一萬塊錢工資,福利、獎金、社保一并給你辦了,你的工作時間調到晚八點到十二點,平時好好念書,可不要耽誤學業诶。”
顧笑聞言一怔,然後有些興奮的抱起周南的胳膊,雙眼亮晶晶的:“真的嘛,南哥你對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麽報答你了!我幹脆以後就跟着你混吧,給你賺一輩子錢!”
周南抱着肩,雪白的牙齒看上去整齊又鋒利,像某種野獸,他咬着煙,輕輕笑:“你還是好好上學吧,考上北影才有機會出人頭地,跟着我一個小小酒吧老闆算什麽,我還指望以後你出名了回來給我作宣傳呢。”
顧笑眼中頗見期待:“要真有這一天就好了,我要當京城小屋的代言人!”
周南淡淡道:“那你得先好好上學,在酒吧給你安了個表演的台子,你平時學些什麽就表演什麽,反正你長得好看,做什麽都有酒客捧你的場。而且你在酒吧每天接觸形形色色的人,見識多了,等到藝考的時候也不至于慌了陣腳,面試官挑人,一是看相貌,二就是看氣質了。”
顧笑答應着:“放心吧南哥,我肯定能考上北影的!”
周南呵呵一笑,把酒喝淨,站起來拍了拍顧笑的肩膀:“你繼續工作吧,我上去休息了。”
周南起身離開,到吧台處叫上趙梓曦,又開始打發葉展:“你小子這麽晚了還不走,我這裏可沒有多餘房間招待你。”
葉展說:“南哥,我再玩會兒呗。”
周南瞪他一眼:“你那網吧跟火鍋城撒手不管了?”
葉展笑嘻嘻:“我早都安排好了,每天都生意紅火,南哥哪天有空去火鍋城吃一頓呗,從重慶雇來的大師傅,那火鍋底料,真是一絕!”
周南把葉展要豎起來的大拇指壓下去,朝外面揮手:“趕緊走吧,這麽晚了,酒吧也沒什麽事情,淩晨的夜路大男人走也不安全。”
葉展隻好戀戀不舍的離開了,周南在吧台煙灰缸裏摁滅了煙頭,叫趙梓曦上辦公室去。
坐在辦公桌前,趙梓曦推門進來,周南鼻子聳了聳,說:“換香水了啊?”
趙梓曦點點頭:“怎麽,不好聞?”
周南說:“也不是不好聞,就是聞慣了之前的香水味,突然換了,有些不适應。”
趙梓曦哦了一聲。
周南從電腦裏調出一份事先拟好的電子合同,打印出來後,在京城小屋法定代表人下面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伸出拇指,蘸着鮮紅的印泥蓋上去,留了個大拇指的指紋。
趙梓曦問:“這是什麽?”
周南低笑:“給顧笑的合同,上面是一年的,反正北影離着酒吧隻有半小時車程,他以後考上大學還會來上班。”
臨走,周南送趙梓曦到辦公室門口。
“老趙。”
趙梓曦:“嗯?”
“你都二十五了,該找男朋友了诶。”
趙梓曦嚴肅地想了想,說:“你一個二十八的都不急,操心我幹什麽。”
周南彎起一雙眼睛笑道:“你爸爸打電話說,給你物色了個相親對象,讓我勸你去看看。”
趙梓曦冷冷淡淡的,面無表情地說:“不感興趣。”
周南身子高,注意到趙梓曦眼裏微細而豐富的變化,歎了口氣,說:“我看顧笑就挺好的,小夥子有上進心,人也老實。”
趙梓曦淡漠的吐出一句:“像個娘們。”
然後走了。
看着趙梓曦那身黑豔的ol套裝漸漸融沒在走廊盡頭,周南無奈的拿起手機給給她爸爸回了消息:“計劃失敗,拿刀架着她脖子去這種事我做不來,還是您來吧。”
對方回了一串省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