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騰從傳媒大學駛出來,這輛4.2升的進口車馬力強勁,頂級配置,周南開車技術娴熟,一路穩穩當當的。
夜晚的B市燈紅酒綠,到處都是肆意招展的霓虹燈,城市高樓森林上空巨大的玻璃幕牆全是新生代明星的海報,高架的鋼鐵車流水洩不通,很快就将邁騰堵在了路上。
周南挂了倒擋退出去,沒有選擇走高架去三環,而是轉了旁邊的通惠河南道,沿途一路向西,盡是胡然沒走過的冷僻街巷。
邁騰左右穿梭,幾乎是貼着街巷的牆壁駛出來,道路兩側的燈光像流水一樣滑過周南的側臉,意外地深邃和俊美。
胡然有些驚詫的看着這條羊腸小道,感覺自己像重新認識了一下B市,不由得感慨起來:“原來城裏還有這樣的地方啊,今天算長見識了。”
周南撇撇嘴:“這三十六丈京城你隻看到表面光鮮靓麗的一面,像這種地方,才是真正的藏污納垢之所。要想真正了解一個城市,還是要多去見見它最肮髒的一角。”
從街頭小巷拐出來,到了通惠河北道,周南将車速減下來,打開車窗,沿着通惠河靜靜吹着夜裏的風。
遠處的鳥巢體育館有場演唱會,開車經過的時候,體育館門口人山人海,狂熱的粉絲們臉上塗抹油畫或粘貼彩字,頭發戴着Q萌的貓耳朵,手舞足蹈的排隊進館。
遠遠看去,到處都是搖晃的熒光棒和LED展示牌,一排奧迪車隊從體育館後門停住,一大幫歌迷便搖旗呐喊起來,大聲重複着一個人的名字。
周南将視線收回來,搖了搖頭,開車離開這裏,說:“現在的孩子都這麽追星了嗎?”
體育館附近的聲浪一陣高過一陣,胡然沒聽清楚,扯着嗓門問:“老大你說什麽?”
周南朝他吼:“我說,現在的年輕人,追明星都這麽瘋狂了嗎?”
胡然點點頭:“是啊,現在爲明星割腕跳樓的都有,哪像咱們年輕那會兒,去看劉德華演唱會敢舉個牌站起來喊名字就算鐵杆歌迷了。”
周南笑着說:“咱們現在都快三十了,追不動明星了,浪不動啊。”
胡然也跟着嘿嘿笑起來。
邁騰開到三環附近的世紀大道上,拐進長隆街,一水兒的霓虹招牌沿視線擺開,酒吧、會所、網咖、KTV、按摩房,形形色色的年輕人從街上走過去。
周南把車開進一座大廈的地下停車場,從車上下來,胡然跟他告個别就要往另一邊的SUV走去,車鑰匙一摁,車燈随之亮起來。
周南喊他:“胖子你不回酒吧了?”
胡然說:“老大,我昨天剛值完班,今天酒吧歸老趙管,我得回去陪媳婦兒啊。”
周南白了他一眼:“你這胖子,結了婚越來越跟個娘們兒一樣啊,還得上妻管嚴了。”
胡然隔着邁騰朝他賤笑:“嘿嘿,老大你總揪着我結婚這事兒不放,是不是氣我比你早找到媳婦兒啊。”
周南朝他隔空舞了舞拳頭:“你這死胖子想讨打!”
胡然笑了笑,擠眼說:“老大,趕明兒我給你介紹十個八個的女朋友,你看哪個順眼就娶回家當老婆,省得成天數落我了。”
未等周南過去揍他,胡然已經靈活的鑽進SUV,鳴了兩下喇叭揚長逃離。
周南無奈的笑笑,罵說:“你這死胖子,當初說好一起做快樂的單身狗,你卻背着我偷偷找了女朋友。”
結婚有什麽好的。周南嘀咕。
他從身上摸出一盒煙,搗出一支咬進嘴裏,打着火往京城小屋方向的電梯走。
地下停車場沒什麽人走動,隻有他孤零零一個,周南一邊抽着煙一邊思考今天在學校的發現,耳邊隐約傳來打鬥的聲音。
似乎是在大巴車那裏。
周南看向停在角落裏的大巴,心想大概又是哪裏的社會閑散人員鬧矛盾,正要離開,突然聽到有人說:“小子,又不是逼你去殺人,就是進京城小屋把這玩意兒随便找地一放就齊活了,事成之後給你一千,穩賺不賠的買賣。”
另外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也傳過來:“不……不去……這是違法的……不能幹這種下三濫的勾當……”
“我草,你這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大巴車旁邊,四個紋身大漢圍住一名年輕人,年輕人剛挨完一頓胖揍,正鼻青臉腫着,見漢子們又要打自己,連抱頭的力氣都沒了。
“咳。”
有人在旁邊清了清嗓子。
漢子們回頭看去,大巴車的車頭位置倚着個男人,幹淨的皮鞋踩着粗糙水泥地面,兩頭發黑的白熾燈管亮光灑落在身上,照出一張陰柔的俊臉。
男人黑西裝白襯衣,嘴裏叼着煙,兩隻手插在褲兜,眼神近乎淡漠的看着他們。
“忙着打人呢?”周南嘴裏緩緩噴出一股煙,挑着眉看他們。
這幾個漢子平日隻見過京城小屋的胡然跟老趙,一把手的周南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現在冤家路窄的撞見了,他們居然隻是覺得眼熟。
“你小子哪條道上的,别多管閑事!”其中一個紋九頭蛇的漢子擡手指他。
周南看到漢子那根肥碩的食指,眉毛微微蹙起來,深邃的目光陡然變得犀利,漸漸地,嘴角上揚起來,似乎在嘲笑他們。
如果胡然在場,他一定會捂着心髒說:“糟糕,這是老大要發飙的感覺。”
周南一隻手插在褲兜裏,另一隻手取出把嘴裏的半截煙擱在大巴車前擋風玻璃上,二話沒說,直接朝人堆沖進去。
首當其沖的九紋龍漢子還未看清人影,食指咔嚓一聲清脆的骨折,緊接被周南單手抓住脖領往前一拽,順勢拉過頭頂往大巴車旁的水泥立柱狠狠一掼,九紋龍的假金鏈子飛上了天,腦袋撞在柱子上,血流滿面。
周南回頭睨一眼:“你媽沒教過你,說話的時候不要拿手指别人嗎?”
又有三人呈品字形包抄過來,周南仍是一隻手,也不說話,照着最前面的人一腳踢中膝蓋骨,一聲脆響那人就栽倒了,又被周南狠狠一腳踹中面門,身子擦着水泥地面弓腰飛出去。
旋即周南又以左腳爲圓心,右腳起飛掃在左邊人的腦袋上,右邊的人趁機擡腿踹過來,沒想到周南很快把踢出去的右腳再收回,踹在右邊人小腿上。
一米八的四名壯漢,被周南幾招放倒在地,連哼都沒哼一聲,當場昏過去三個。
周南站在四人面前,一米八五的身高像座山一樣壓迫他們,小腿骨折的大漢痛哭流涕的跪着求饒:“大……大哥,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放我們一馬……”
周南把另一隻手從褲兜掏出來,撣了撣西裝上的灰塵,走回大巴車,那半截煙隻燃了一點,他把煙屁股重新咬在嘴裏,眼睛逆着光看地上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有些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跑到周南身邊連聲說謝謝。
周南揮了揮手:“舉手之勞而已。你跟他們什麽聯系,要你去酒吧送什麽?”
年輕人說:“我根本不認識他們,我出來找兼職,他們就要我去酒吧送東西,我問他們怎麽不去,他們說怕被人出來。我當時覺得不對勁,來這裏拿到東西,才發現他們要我送的是白粉,那是犯法的啊,我就說不去,然後他們開始打我。”
聽到白粉兩個字,周南眼睛眯了起來,朝地上唯一清醒着的漢子走過去,漢子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渾身竟不受控制的抖起來。
周南揪住他的頭發,另一隻手在漢子懷裏摸了摸,掏出一袋白色粉末。
“不是第一次了吧?”周南把袋子丢到地上,居高臨下看着他。
“是……是我們有罪,我們眼紅京城小屋生意好,想着混進去賣點,再也不敢了……”漢子眼見事情不妙,使勁抽起自己的耳光,一邊打一邊罵自己。
“既然屢教不改,我就幫你長點記性。”
說完,漢子隻覺眼前掀起一道勁風,一隻鐵拳迎面砸上來,他臉部肌肉劇烈抖了抖,發出咔吧的響聲。
下一秒,一股血線從嘴裏飙出,幾顆牙齒拌着血水飛下來。
“嗷——”
周南一拳砸掉了漢子的門牙,漢子痛苦地捂着嘴在地上打滾,面門被拳頭打得烏黑。
年輕人瑟瑟發抖的看着周南過去踩住漢子,然後彎下腰,笑眯眯問他:“以後還他媽賣不賣了?”
打掉門牙的漢子瘋狂搖頭,含糊不清的嗚咽着:“不……不賣了……”
周南下巴朝地上的白色粉末努一努:“把袋子裏的東西吃下去,我放你一馬。”
漢子連連嗚嗚着求饒:“大……大哥,别讓我吃那個,還不如打死我啊……”
周南狠狠将漢子掼在地上,踩住他的臉,叼着煙将西裝領子攏了攏,冷笑:“你自己都不敢吃,出來禍害别人吃,你說你是不是他媽的賤?”
漢子瘋狂點頭:“對不起,是我媽賤,是我媽賤……”
“我告訴你,在道上混的要講道上的規矩,老子的酒吧,不、賣、粉!你未經我允許就偷偷來賣,我挑了你的筋都不過分。下回再敢來,你就等着沉河吧,明白?”
“明白!明白!再也不來了。”
“滾。”
周南在漢子身上擦掉拳頭的血迹,這才慢悠悠走回年輕人這裏:“你叫什麽名字?”
年輕人唯唯諾諾着說:“我叫……顧笑。”
“顧笑?”周南摸着下巴念了一遍,“終風且暴,顧我且笑?”
顧笑眼睛一亮:“哥你也知道詩經裏這一句?”
周南說:“你應該慶幸剛才沒答應了他們,不然現在你也躺在那裏。”
顧笑心有餘悸,讪讪撓頭:“我這人膽小,這麽危險的事兒我才不做呢。”
周南問:“你還沒成年吧?這麽小就出來打工糊口?”
顧笑說:“我成年了,前幾天剛過了十八歲生日。就是臉顯年輕,我同學還說我長得像初中生呢。年底我就要準備藝考了,家裏沒錢供我,我隻能自己出來打工賺錢。”
“藝考?想當大明星?”
顧笑有些不好意思:“我腦子笨,家裏條件也不好,同學們都說當演員能賺大錢,我想試試,我從小就羨慕那些能拍電影的呢。”
周南端詳了一下年輕人的臉,模樣很清秀,雖然沒化妝,但是皮膚細膩,底子很好。
他拍拍顧笑的肩膀:“加油,你以後會成爲一名出色的演員的。”
“嘻嘻,我也覺得是這樣。”
“既然要藝考,應該會點才藝吧?”
“我最擅長的是街舞,唱歌稍微差點,但是我會模仿其他歌星的聲音,舞台solo我也hold得住。”
周南點了點頭,從兜裏摸出一張浮雕印刷的金色卡片遞給顧笑。
顧笑看到卡片上金漆浮凸出來的京城小屋圖案,旁邊以華麗的字體寫着‘Beijing Hut’,下面有個名字,周南。
京城小屋,周南。
顧笑驚喜地說:“哥你在京城小屋工作啊,那可是B市近兩年來興起的很火爆的高檔酒吧,我同學去一次回來都能吹好久呢。”
周南:“我就是老闆。”
顧笑:“……”
周南說:“明天開始,你來我的酒吧上班,我派人專門給你辟個舞台,無論你唱歌也好跳舞也好,把氣氛給我活躍起來。上班時間晚上10點到淩晨2點,每天二百工資。”
顧笑瞬間睜大了眼睛:“待遇這麽高!”
周南看到他那傻呆的樣子,心裏笑了笑,嘴上卻毫不留情地說:“你又準備藝考又要兼職,自己協調好時間,别白天上完課晚上到我酒吧蔫叽叽的,幹不好我就炒了你。”
“是,老闆!”